文學與商業雜糅,《天氣之子》能否超越《你的名字》?

文學與商業雜糅,《天氣之子》能否超越《你的名字》?

作者 / 誠哥

“即使再也沒有晴天也沒關係,比起晴空,我更需要陽菜!”當男主說出這句話,卑微的少年之愛,新海誠執著的中年追憶,終於在《天氣之子》中找到了出口。

指針撥回三年前,《你的名字》橫空出世,在日本締造了超越《千與千尋》的票房奇蹟,新海誠繼而被奉為新一代日本動畫大師的接班人。在一水之隔的中國,《你的名字》勢頭不減,上映後火速登上了日本進口電影票房冠軍,新海誠從此名震ACG圈。

文學與商業雜糅,《天氣之子》能否超越《你的名字》?

唯美、夢幻、文藝、純愛,聽起來多少有點“票房毒藥”的味道,新海誠用《秒速五釐米》、《言葉之庭》、《你的名字》證明了中年人的戀愛腦洞也經得起細品,而到了《天氣之子》中,這些形容詞疊加在混亂的劇本上,卻觸發了一場“情懷之殤”。

愛的人力挺,年輕不就是熱血又中二地追求一些看似不可能的東西嗎?不愛的人尖刻,縱使畫面音樂依然在線,新海誠還是講不好一個故事。《你的名字》上映後,有關男女主命運的非議不斷,新海誠曾說,下一部“想做罵聲更多”的電影,現在看來,說不上是“順心如願”還是“一語成讖”。

在《天氣之子》中,新海誠用盡了洪荒之力創造了一場屬於男女主的“小確幸”,就像村上春樹在遇見百分百女孩前,就已腦補了無數相遇,宅男總是有101種方式讓自己感動。這在現實主義者眼中,絕對是非理性的,畢竟“浪漫”總是“無用”的代名詞,但也不能就此否定,那些躲在影院後座默默掉淚的成年人,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凡庸又苦澀的少年時代。

無論是男女主的“傾城之戀”,還是想做一部“罵聲更多”的電影,無非都是新海誠的“少年心氣”。

文學與商業雜糅,《天氣之子》能否超越《你的名字》?

文學性與商業性的雜糅

身後,東京刑警集體追捕,警笛聲奏出交響樂,你發足狂奔,一心只想著救女主。騎摩托車的“正義之士”突然衝出,說要載你一程助你一臂之力,你上車,摩托車帶你飛馳,卻遇上了過不去的水塘,剩下的路程只能靠你獨自完成了,你下車,用近1分鐘的日劇跑,在眾人的注目禮下,到達了那個地方,但“拯救女主”不會那麼簡單,你知道暫時缺席的警察總會趕上,總有意外的好事者前來阻擋。

看到這兒,娛Sir不禁心想,自己在看上世紀的日劇?新海誠好不容易在《你的名字》中衝破了“敘事無力”的魔咒,用清晰完整的劇情設定證明自己也能撐得起一部故事和情感雙雙飽滿的電影,但到了《天氣之子》中,不知是否因為製作畫面折損了太多了精力,新海誠又變回了從前的新海誠,講少年心氣滿腔熱血,講故事突然想象力匱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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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男少女情感+現代城市+民間怪誕傳說的組合,是新海誠在《你的名字》之後探索出的一條故事設定。在《你的名字》中,除了宗教、產靈、祈願神蹟、流行天象等宏大背景設定,平行時空的男女主角,還彼此互換了身份,雖然聽上去高深莫測,但新海誠將兩條敘事線完美結合,最後編織成一張完整的故事網絡,即便曾有人跳出來說,世界觀存在邏輯漏洞,但幾乎沒有人不被他文科生的浪漫腦洞所打動。

與其說這是新海誠為了和“背景原畫”匹配作出的努力,不如說他是出於商業角度對故事情節性的考量。從中片《言葉之庭》開始,日本影業“老大哥”東寶就與新海誠結緣,之後更是參與了《你的名字》的製作發行,一直單打獨鬥的新海誠背後開始有了商業力量的支撐,同樣也有了商業訴求。他本人也說,《你的名字》是一部“娛樂性比較強”的作品,與他之前一些作品的基調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天氣之子》同出一脈,繼續沿用了這樣的世界觀設定。男主角帆高是一個平凡的16歲男生,揹負著一些未知的創傷,離家出走來到東京,艱難地謀求生路;女主角陽菜母親病重,意外通過許願成為了天氣巫女,擁有了“只要對著天空許願,一小片天氣就會陽光普照”的超能力。相比起《你的名字》用輕鬆活潑的基調一下子讓觀眾產生興趣,《天氣之子》開頭就顯得非常凝重,這也意味著觀眾需要花時間去代入主人公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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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樣的代入感卻很薄弱。男主人設模糊,即便隨手帶了本《麥田裡的守望者》,怎麼看都是個遵紀守法的乖乖男,至於他遭遇了什麼創傷,為何離家出走,為何對大人如此防備,新海誠是留白的;女主身世不幸,與弟弟相依為命,在男主落魄時,還給了他一個漢堡,看似堅強善良,還擁有超能力,但大部分時刻,她卻總是扮演那個虛弱的“被拯救者”。總之你可以為男主的行為找出100個理由,但就是不明白為何女主這麼做?

新海誠不同於一般的作者導演,他常在電影完成之後,再將它內化為小說,但大學就讀文學系、喜歡讀小說的他,拍出的電影中也帶著淡淡的文學氣息。他喜歡用無窮的隱喻烘托內斂、幽暗的少年心緒,比如《言葉之庭》中,男主對女老師道不明的幽微心意,而一旦這樣的內心之路被張燈結綵、鑼鼓齊鳴,似乎就顯得有些“傑克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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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作為小說,《天氣之子》可以是一部帶著點“宅男式”喃喃自語的青春小品,就像村上春樹《遇見百分百女孩》那樣,可愛中藏著點笨拙,但作為一部電影,它卻相當雜糅,以至於成為了一箇中年(禿頭)男性導演可堪追憶的初戀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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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的“自我催眠”

如果說三年前的中國觀眾對青春純愛還抱有期待,那麼三年後,純愛電影已經過了它的最佳賞味期限。

2016年《你的名字》引進之後,B站包下了全國萬達院線465個場次回饋粉絲。《你的名字》不僅順利激活了國內的二次元群體,也讓非二次元的觀眾在大銀幕上感受到了一場唯美的視覺體驗。如今看來新海誠式純愛,還保留著他最基礎的觀眾群體,但他數十年如一日地編織著一個個看似“老掉牙”的故事,卻也折損了部分觀眾的耐心。

“為什麼你的主人公都是高中生呢?”曾有人問,新海誠答道:“大人們也會看動畫或電影,但即使他們不看了也還是活得下去,還有很多能夠轉換心事的事,像是喝酒,可對於青春時期的我來說,有些事情是最重要的,比如對於能夠看到宮崎駿的電影興奮了整整一個禮拜,也是很普通的事。”這位看起來有點不修邊幅的動畫製作人,有點像你沉迷遊戲和動漫的小表叔。

他的作品中,無論是《秒速五釐米》中彷徨傷感的離別,《言葉之庭》中悵然若失的無果單戀,《你的名字》中無法觸碰的時間隔膜,抑或是他為品牌拍攝的短片,無一不帶著那種淡淡的少年式的哀思。而他最開始的創作,確實是與村上春樹有關,“村上創作的點是把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沒有讓它發生。這種情緒影響了我。”帶著自己初戀的傷感回憶,《追逐繁星的孩子》、《秒速五釐米》、《言葉之庭》無一不是Bad Ending,這也成為了他獨特的個人標籤。與東寶合作之前,新海誠是那種不主流的動畫導演,適合黑暗空間私人賞味。


到了《你的名字》中,他嘗試給男女主人公一個不一樣的結局,收穫了很好的市場反饋,許多人認為這是“新海誠的自我和解”,而到了《天氣之子》中,則演變成了更加轟轟烈烈的愛戀,男女主拿出了“就算與世界為敵,我也要跟你在一起”的架勢。

文學與商業雜糅,《天氣之子》能否超越《你的名字》?

男主一開始就被設定為是一個“與社會價值觀對立”少年,所以成年人都被設定為製造麻煩的角色,父母、警察、老師,無一不是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就連在東京好不容易結識的朋友,最後也要“反將一軍”妨礙自己拯救女主。

大概也只有少年人才會有這樣的困境,把自己逼到孤立無援的境地,才能激發身上的“英雄”潛能,這在動畫中似乎是常見的人物設定,聽起來有熱血中帶著中二,放到ACG圈中或許能被接受,但是對於圈外的觀眾來說,顯得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

當少年孤注一擲地拿槍對準對面的“敵人”時,Radwimps的歌聲恰如其分地響起,強行昇華了主題,給了叛逆少年一個完美的BGM。娛Sir一時不知該哭該笑,不禁聯想到一位從事動畫的朋友說過的話:“很多時候,你以為你被劇情打動了,其實你只是被音樂打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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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更關心人類未來的新海誠

儘管人物線超越了娛Sir的認知,作為“心靈系”的動畫導演,新海誠還是很努力地在與觀眾溝通。

《你的名字》之後,新海誠走出了“壁紙狂魔”的作品侷限,開始通過人類情感反思社會現實,《天氣之子》同樣如此,新海誠的執著在於,希望通過它來講述“人類寓言”。

大都市的個體孤獨感是第一個寓言。你依然可以在《天氣之子》中找到那些熟悉“符號”,大量的城市空鏡、穿衣針般遊走的電車、綿延不絕的雨、狹窄的單人公寓,這種近乎炫技式的背景作畫,幾乎穿插於影片的每一個角落,一切都在訴說東京這個現代都市的疏離與冷漠。

文學與商業雜糅,《天氣之子》能否超越《你的名字》?

男孩帆高出走後,由於年紀小又缺乏文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流連於東京街頭,因為因緣巧合,加入了報社,成為一名小報記者;女主陽菜雖然擁有改變天氣的能力,卻需要獨自撫養弟弟,不得不四處打工,兩個少年都是“青春期孤獨症”患者,在諾大的城市相遇,成為彼此的寄託,一起守護微薄的幸福。

“用鋼筋水泥勝利裡的現代情感,取代了吉卜力擅長的蒸汽時代前的田園風情。”從網友的評價中,你可以感受到新海誠不遺餘力訴說的“孤獨感”正在被中國觀眾所感知,甚至超越了日本本土語言,被世界所相通。

第二個寓言有關人類城市的未來。在創作《你的名字》時,日本大地震引發了社會劇烈的動盪,這也迫使新海誠開始將目光從自身轉向了社會,用“希望在故事裡創造一個幸福的狀態“來告慰低落的大眾情緒,這樣的創作思路也延續到了《天氣之子》上。

在長野小海町長大的新海誠,一直對自然保持著敏感,這也導致新海誠在電影中對氣象與美景有著近乎偏執的追求。在電影中,東京似乎一直在下雨,放置現實世界,堪稱“自然災害”,天氣與人類活動息息相關,微妙地影響著人的情緒,對於全球氣候的憂慮,幾乎是放置四海都能收穫共鳴的話題,新海誠也意圖用劇變的氣象事件,將關於自然的思考傳遞給觀眾。

文學與商業雜糅,《天氣之子》能否超越《你的名字》?

此外,東京這座被雨緩慢淹沒的城市象徵著日本社會,經濟增長緩慢、社會結構不平等,人口老齡化,整個日本的未來似乎正在下降,這恰好也是當下中國的現狀。

“我成為不了宮崎駿,也不想那樣。宮崎導演的電影無論是從幼兒園到成人都可以看得很開心,在我的作品裡著重表現的是少男少女的情感。我覺得動畫在你長大成人的過程中看就可以了。”在宣傳《你的名字》期間,被問及如何看待業內將自己與宮崎駿比較,新海誠如是說。

這番感慨或許是某個時間段的新海誠對自己的認知,但如今他已過不惑,似乎有意想要在自己作品中加入更豐富的思考,從一個以認命姿態活在憂傷追憶中的新海誠,變成一個關心人類未來的新海誠,這樣的轉變或許會帶來一些犧牲,但誰知道,不能帶來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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