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起來了,你睡醒了嗎?你惺鬆的眼裡為何噙滿了清涼的淚?”
曇花說:“這是悲傷之淚, 也是喜悅之淚。”
“那你悲傷什麼,喜悅什麼呢?”
“悲傷我即將凋零,喜悅我即將開放。——這短暫的夜!” 曇花嘟噥著嘴說。
“你就不曾見到過夜的美嗎?”
“夜的美?不,夜是黑的,毫無光環。我連自己的花的顏色都不知道一一哦, 這短暫的夜,罪惡的夜!”
“你可以用耳朵去聽聽呀,聽那花開的欣然;你可以用鼻子去聞呀,聞那馨香一瓣!”
曇花說:“哦?是呀!”於是,綻開了笑臉。
一朵野花
文 | 陳夢家
一朵野花在荒原裡開了又落了,
不想到這小生命,向著太陽發笑,
上帝給他的聰明他自己知道,
他的歡喜,他的詩,在風前輕搖。
一朵野花在荒原裡開了又落了,
他看見春天,看不見自己的渺小,
聽慣風的溫柔,聽慣風的怒號,
就連他自己的夢也容易忘掉。
野花在荒原裡寂寞地開,孤獨地落,生死不為人知。但它依舊“向著太陽發笑”。在孤獨的綻放與飄落之間,洋溢著的是它的“歡喜”,它的“聰明才智”。在風起風收時,它自由地詠唱著,自豪地向周圍傳播著芬芳。那動聽的聲音,那濃郁的芳香,誰不說是一種美?生命雖然短暫,但它在短暫的生命裡,仍然要享受大自然給它的恩寵,在醉人的春風裡向著太陽展示它那生命的光輝。小小的野花有著近乎狂妄的自信,它看見了闊大的“青天”,它的“渺小”也在那瞬間裡顯得高大、偉岸。
透過詩,我們看到的豈止是一朵野花?人類是同野花樣的短暫和渺小。我們]應該像那朵野花一樣,不悲觀,不自嘆,珍惜生命的價值,在人生的生存搏鬥中獲得自我的超越。
陳夢家(1911- -1966),筆名漫哉,現代著名的詩人、 古文字學家和考古學家。受聞一多、徐志摩詩歌理論的影響,開始創作新詩,兼具聞詩格律謹嚴與徐詩輕俏流麗之長。新月派代表詩人,1911年生於南京,1931年出版第一部作品《夢家詩集》。1944年秋到美國芝加哥大學講學。作為後期“新月詩派”的代表詩人,他的詩歌在中國新詩史上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他認為“詩應當是可以觀賞的歌詠的思味的文學”,追求詩歌的內在意蘊美,強調格律與情緒相契合,要求詩歌真實地抒寫自己的情感, 講求構思精巧,想像豐富,比喻新奇。1947年回國,繼續在清華大學執教。1966年被迫害自殺身亡。著有詩集《夢家詩集》、《不開花的春》、《鐵馬集》、《在前線》、《夢家詩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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