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美國歌手Cardi B在發佈新單Press時，也發佈了一張頗具爭議的宣傳照：
照片中，她用戴著手銬的手勒住了自己的脖子，表情憤怒中帶著一點不屑。
之所以說具有爭議性，是因為她其實是在模仿一個罪犯：
Aileen Wuornos，一個連環殺手，美國最出名的女性罪犯之一。
她的事蹟曾被改編成電影，名字就叫《Monster（怪獸）》。
十多年裡各種犯罪紀錄片中，也都會有她的故事。
到底是做了怎樣的事情，才會被人恐懼地稱之為怪獸？
又是有怎樣曲折的人生，才會被好萊塢和流行音樂界反覆演繹？
今天，就來看看這個曾令整個美國，尤其是男性都感到恐懼的女人，那可悲又暴虐的一生….
【難以想象的童年，鑄就難以理解的個性】
1956年2月，Aileen出生的美國密歇根州。
她的母親是芬蘭移民，14歲的時候就嫁給了她的父親，一位16歲的美國少年。
一對未成年夫妻，早早結婚，意外懷孕生下了Aileen和她的哥哥，很難維持一個真正幸福的家。
Aileen出生前兩個月，父母就離婚了。
Aileen四歲時，母親拋下一雙兒女消失了。
至於父親，從她出生以後就一直在坐牢：
一開始是因為精神分裂被監禁，後來又是因為性侵兒童被判刑，最終在1969年於監獄中自殺。
所以，Aileen對父母幾乎沒有任何印象，從小和外祖父母長大。
如果外祖父母是慈愛的人，或許Aileen也正常成長。
但很可惜的是，外祖母懦弱無能，愛喝酒，並不管事。
外祖父則是有暴力傾向的人，不僅同樣有酗酒的惡習，還經常家暴老婆和外孫女們。
更可怕的是，他會性侵自己的一對外孫子女，一邊毆打他們一邊讓他們把衣服脫了，是常有的事情….
Aileen從小在缺乏關愛、到處都是酒精、爭吵和暴力的環境中長大，漸漸地就偏離了正常健康的成長軌道。
從11歲開始，Aileen就在學校裡開始“混日子”了：
她和哥哥一起，在學校裡從事“性交易”：
有時候是為了換一點食物，有時候是為了換一點香菸。
總而言之，經過外祖父的虐待後，這對兄妹早就對“保護自己不被性侵”沒有任何概念。
1970年，14歲的Aileen被外祖父的朋友強姦，不幸懷孕。
家中的人都知道怎麼回事，但沒有人為了Aileen考慮。
1971年3月，Aileen生下了這個孩子，並把他送給別人撫養。
幾個月後，外祖母因為肝衰竭去世，Aileen和哥哥被外祖父趕出了家門：
無家可歸，無人依靠，15歲的Aileen只能輟學，住進了一間樹林裡的老房子中。
之後的日子裡，Aileen開始以妓女的身份賺錢養活自己。
極端的童年環境，讓Aileen養成了極端的個性：
對性滿不在乎，四處流浪也無所謂，
為了吃的喝的可以出賣自己，為了保護自己也可以變得暴力強勢。
【賣淫、暴力、偷盜…隨著公路一步步走向犯罪】
樹林中沒有住太久，Aileen就開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
她並不想一直留在家鄉，所以就沿著公路，四處搭便車，四處遊蕩。
在這期間，她的收入來源，依然是從事性工作：
她會在公路邊搭車、攬客，收費非常便宜，從幾十塊到幾百塊，隨便對方怎麼開價。
就這樣，1976年，20歲的Aileen一路飄飄蕩蕩、渾渾噩噩地來到了佛羅里達。
這一年，Aileen在佛羅里達遇到了一個69歲的男人，遊艇俱樂部的主席Lewis Gratz Fell。
這個男人的年齡可以當Aileen的爺爺了，但是因為他有錢又比較溫柔，Aileen很快就愛上了他，並同意和他結婚。
不過這段婚姻沒有持續太久：
僅僅結婚幾周後，因為一次爭吵，Aileen把Fell打倒在地，導致她被警方頒佈了限制令，不准她接近Fell，兩人9周後就離婚了。
無奈，Aileen只能回到密歇根州老家找哥哥。
可是剛剛回到老家後，她就因為在酒吧打桌球，與人起衝突，朝著調酒師砸了一個檯球，被警方逮捕。
巧合的是，就在她被逮捕的第三天，她的哥哥就因為食道癌去世了。
而哥哥，是Aileen最後一個親人…
哥哥死之前買了保險，受益人是Aileen。
他去世後，Aileen獲得了1萬美元的賠償金。
這筆錢對於Aileen來說是一筆鉅款。
但從來沒有那麼多錢、也不會理財的她，很快就把這筆錢揮霍光了 ：
買奢侈品、買車、買自己之前從來沒有買過的漂亮衣服：
但奢侈品不能吃不能喝，車也被她不小心撞壞了。
很快，Aileen又陷入了拮据貧困之中，只能重操舊業，在公路上拉客、賣身、搭車、繼續飄飄蕩蕩、渾渾噩噩…
或許，Aileen也不想當妓女，但是沒有接受過好的教育，身無所長的她，也不知道別的賺錢辦法。
所以，除了當妓女，她偶爾還會幹一些偷盜的事情。
1981年，Aileen再次被捕入獄，原因是她在便利店偷了35美元和兩包香菸。
1984年，她又因為試圖偽造支票被銀行舉報，之後再次被逮捕；
1986年，她因在邁阿密被指控偷車、非法持有槍械和妨礙司法公正，又一次被逮捕。
幾年裡，Aileen可以說不是在坐牢，就是在去坐牢的路上：
劣跡斑斑、前科累累，看起來簡直無可救藥。
但，即便是這樣看起來無可救藥的人，人生中也會有美好的時刻和想要珍惜的事物。
對於Aileen來說，這個“美好、值得珍惜”的事物，就是她的同性戀人Tyria。
【希望能保護自己的愛人，卻連自己也保護不了】
在1986年因為非法持槍被捕，服刑結束出獄後，Aileen來到了佛羅里達的Daytona Beach。
偶然間，她在一家同性戀酒吧裡遇到了一名女服務員，Tyria。
24歲的Tyria相比Aileen，要單純美好得多。
在遇到她之前，Aileen或許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可以愛上一個女人。
1987年，Aileen和Tyria正式成為情侶，並搬到一起同居。
據Aileen所說，這期間兩個人試圖找正經工作，好好養家餬口過日子。
但實際情況是，沒有一技之長加上前科累累，沒有哪個僱主願意聘用Aileen，即便是最普通的工作她也很難找到。
所以，Aileen再次回到了公路上，繼續通過攬客賣身賺錢。
有時候，一天可能會遇到好幾個客人，賺到的錢也夠她和Tyria用。
有時候則不太順利，她遇到的嫖客可能會拒絕戴套，甚至動粗，Aileen也會打回去、以暴力保護自己。
Tyria之後表示，自己一直都不支持Aileen賣淫賺錢，並試圖說服她停止，但勸說並不管用。
兩人經常為此爭吵，Aileen卻從未因此和Tyria疏遠：
她把Tyria當自己的妻子，想賺錢養她。
（電影中的Aileen和Tyria）
Tyria曾經表示過，自己很擔心事情這樣下去會失控，但又不知道該怎麼改變Aileen。
最後，Tyria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一天， Aileen從外面回來，告訴她，自己剛剛槍殺了一個男人。
她不是開玩笑，而是在陳述事實。
這天是1989年11月30日，Aileen像往常一樣出去公路上攬客，遇到了一名叫做Richard的男人。
這個51歲的男人見到Aileen後不久，就開始試圖強姦她：
或許暴虐強姦會比金錢交易讓他更滿意，但Aileen不是一個能接受強姦的人。
不知雙方是如何爭執的，最終結果就是，Aileen拿出了自己的手槍，開槍打死了Richard，隨後開著他的車回家。
回到她和Tyria的家後，她對Tyria說：
“我有話對你說，我開槍打死了一個男人。”
Tyria聽到後很慌亂，並說自己不想再聽了。
她不知道接下來的生活，究竟會變成什麼樣…
（多年後接受採訪的Tyria）
或許是為了避免讓Tyria捲入太多，之後的日子裡，Aileen幾乎不和她提自己在外面幹了什麼。
接下來的11個月裡，Aileen蓬勃的殺意全然釋放，接連又殺了六個人：
準確地說，是接連誘殺了六個男人。
這些男人，都是Aileen在不同的公路上招攬到的嫖客，他們到底對Aileen做了什麼，無人知曉。
Aileen在引誘他們停車後，將他們一一槍殺，隨後還偷走了他們的財物，把他們的屍體丟棄到公路邊緣的荒地上。
幾乎每一具被找到的屍體上，都有不下一個彈孔：
有時候是六槍，最少也是兩槍，可以看出Aileen的瘋狂和暴虐。
【為了女友迅速認罪，卻不想換來的是背叛】
因為都是槍傷，作案手法也極其相似，Aileen很快就被人盯上了。
但真正幫助警方順利逮捕Aileen的，正是她的女友Tyria。
在殺了第一個人後，Aileen接二連三的作案，並將死者的財物帶回家中。
Tyria或許不知道她的犯罪情況，但看到這些不尋常的財物，也隱隱約約猜到事情不對。
不過她一開始並沒有報警，而是幫著Aileen一起銷贓。
必要的時候，她不問原因就和Aileen一起搬家，輾轉在各個汽車旅館中。
隨著媒體對這個神秘的連環殺手的報道的傳播，Aileen被找到的風險越來越高，東躲西藏。
最終，Aileen還是在1991年1月9日，在佛州一家汽車旅館的酒吧被逮捕。
一起被警方控制的，也包括Tyria。
(電影中的Aileen）
無人知曉在Aileen犯罪的過程中，Tyria到底知不知情。
但她有意無意幫助Aileen銷贓，是不爭的事實。
這時候，檢方給她提供了一個選擇：
幫助警察起訴Aileen，讓她認罪。
只要Aileen認罪，Tyria就能避免被起訴。
Tyria選擇和警方合作。
在警方的安排下，Tyria回到了一家佛州的汽車旅館中，給Aileen打了六個電話。
在電話中，Tyria在警方的指導下，告訴Aileen，現在警方已經控制了她和她的家人，可能自己也要被牽連，當做謀殺共謀犯被起訴。
電話裡，Aileen最終向Tyria保證，自己一定會保護好她，不會讓她被抓捕的。
於是，被捕8天后，Aileen向警方鬆口，承認自己殺了7名男子，但Tyria是無辜的。
【庭審上突然轉變態度：“讓我死吧”】
在被檢方正式以殺人罪起訴後，Aileen並沒有立刻坦白自己從頭到尾的作案經歷。
相反，她在被捕後的一年裡，反覆強調自己殺那些人都是出於自衛。
由於除了Tyria，Aileen身邊並沒有任何親近的人，更不會有人知道她這一年的作案經過，所以檢方把起訴的突破口放在了Tyria身上。
此時的Tyria已經徹底站到了警方一邊：
她在1992年出庭審判時，直接作證Aileen殺人不是為了自保，而是為了報復、洩憤甚至搶奪財物。
（法庭上的Tyria）
在法庭上看到Tyria直接指認自己，Aileen深深感到自己被背叛了。
當時精神科醫生已經給出了她精神疾病鑑定，律師也一直在想要幫她證明，至少7樁案件中有一部分是出於自衛犯下的，
看到Tyria的指認之後，Aileen已經不在乎了。
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承認自己不是因為自衛，就是為了報復而殺戮。
她接受一切刑事處罰，包括死刑。
隨後憤然離席，走之前對整個法庭豎中指。
1992年3月31日，Aileen正式對法院作出聲明：
“我承認，Richard（第一個受害者）的確是因為強姦我，我為了自保才殺了他的。但其他人不是，我只是開始了犯罪。”
但她承認了是一回事，查清楚案件經過，尤其是找到一名失蹤受害者的屍體，讓案件真相大白，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Aileen雖然承認了罪行，卻沒有被立刻死刑，而是被監禁並配合調查。
此時，Aileen的故事已經因為媒體報道，在美國人盡皆知。
很多記者都試圖來採訪她，甚至有電影製片人來到監獄中和她溝通，希望能將她的故事改編成電影。
在記者的採訪中，Aileen直言不諱，毫不遮掩自己的瘋狂：
她不認為自己是個天生的惡人，但她承認經過了那麼多事情後，她的確對男性有一種無法消解的恨意。
她也承認自己該死，她希望法院早點判處自己死刑，她不想再痛苦地活著。
記者問她，你現在還希望上電椅接受死刑嗎。
Aileen輕蔑地看著前方，慢慢地回答到：
“沒理由讓我繼續在監獄裡待著，讓我餘生都受折磨。
我做的一切我認了，我願意付出代價接受死刑。”
因為受害者比較多、有屍體尚未找到、且庭審程序複雜，
Aileen從被捕開始算，在監獄裡住了快十年。
期間她幾次向法庭證實自己就是故意殺人，還說了一些聳人聽聞的話。
比如“我就是殺了那些人，我把他們變得冰冷了，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這樣。”
2002年，她故意殺害除了Richard的另外六人的罪名都成立，被判六次死刑，就快要執行了。
苦苦等待的死刑就在眼前，Aileen似乎終於解脫了。
死之前，她又接受了一次採訪。
這次採訪她的人，是好萊塢電影製片人。
面對電影製片人，Aileen講述了自己的童年經歷、少年經歷。
她還表示，在牢裡，監獄主管們往她的食物裡撒尿、吐口水，不斷地侮辱她，希望能把她逼到自殺，
這樣就不用等麻煩的死刑判決和執行了。
採訪最後，在確認攝像頭已經關掉後，她卻又對製片人說：
“我在庭上撒謊了，我就是為了自衛才殺他們的，但這一切不重要了，我不能就這樣死在牢裡。”
她不願意再受侮辱，只想早點死。
所以，到了後期，一開始希望能通過精神鑑定和案件詳細證據幫她避免死刑，改判終身監禁的律師，這時候也選擇成全她了。
很久後律師接受採訪時表示，這樣做，也是為了Aileen。
2002年10月9日，Aileen的死刑日期終於到了。
她拒絕了死刑前20美元的最後一餐，而是選擇喝一杯咖啡。
在被注射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是的，我將繼續負重前行，我還會回來，就像獨立日裡那樣，在7月6日與耶穌一起回來，乘著母艦。
這就是我想說的全部。我會回來的，我會回來的。”
之後，Aileen被注射死亡，成1976年美國恢復死刑以來第十名被執行死刑的女性。
死後，Aileen的屍體被火化，骨灰被她兒時的朋友帶到了密歇根老家，撒在了一顆老樹下。
一年後，關於她一生的改編電影《怪物》上映，Charilze Theron通過扮演她的角色，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頭銜。
之後的多年裡，在各種犯罪紀錄片中都能看到Aileen的故事。
她可悲的、神經質的、暴虐的一生，隨著這些電視作品的播出，被更多人瞭解。
她個人的形象，也從一個喪心病狂、心狠手辣的連環殺手，漸漸地變得讓人有了一絲同情：
人們同情她，不是想為她的罪行開脫，只是對她一步步走向犯罪的、飽受欺辱磨難的一生，感到遺憾。
這時候，再回過頭來看看Cardi B在新單宣傳照中，模仿Aileen的那張照片，似乎能夠懂得Cardi B的用意：
作為同樣出生於社會底層，從小在充滿家暴的貧困的家庭中長大，為了逃避家庭當過脫衣舞娘的女人，她可能對Aileen早年所遭受的一切，有一些感同身受。
只是她最終很幸運地成為了名利兼收的流行歌手，而Aileen卻可悲地走向了不可挽回的犯罪深淵中。
但是，世界上是否還有更多的Aileen，因為接收了太多的黑暗，正在一步步走向歧途呢？
再次說起Aileen的故事，不是為了美化犯罪或者為她洗白，只是想提醒大眾：
在看似平靜美好的生活中，可能有一些人正在遭受著難以想象的折磨和困境。
如果無法接受合適的幫助和引導，有一天他們或許會把自己所受過的苦，以更加可怕的方式報復給社會。
我們知道，遭受苦難不是違法報復的理由，但他們不一定能懂，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
所以，在犯罪還未開始時，在他們還沒走上歧途的時候，關愛這些在底層苦苦掙扎、在邊緣徘徊的人，或許是比嚴刑峻法更有效的預防犯罪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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