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歷史上有著一座特殊的“城市”——

它是亞洲最大的貧民窟,是各式各樣罪惡的天堂,但同時也是逃難者的棲身之所,是香港經濟騰飛的重要勞動力來源,更是無數藝術家的靈感源泉,縱然它早就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但依舊以獨特的形象,撩撥著許多人的心緒,這就是九龍城寨。

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另類的視角、特別的朝聖

提到九龍城寨,我們想到的是什麼?魚龍混雜的三不管地帶,黃賭毒俱全的人間煉獄,生活無比艱難的貧民窟……這些都是我們無數電影、相冊和書籍中瞭解到的籠統而抽象的“原始模型”。

儘管在規模和貧窮程度上都無法和世界上那些知名的貧民窟相比,但是九龍城寨因其獨特的歷史——曾經是清政府的海外飛地,奇異的建築結構和悲劇意味甚濃的人生百態,展現出獨特的藝術和人文魅力。

文化研究者試圖從第一手的角度去呈現城寨真實的一面。在九龍城寨文化的研究者中,日本學者是最為積極的一批,在城寨遷拆之前他們得到港英政府的允許,曾經深入其中,詳盡地紀錄了城寨的地圖和剖繪。

他們對於城寨研究書籍數量和香港本土作品不相上下,甚至在神奈川縣川崎市建起了一座復刻版的“九龍城寨”主題公園。

歐美人也不甘落後,作家林保賢、攝影師格雷格·吉拉德以及香港大學學生EmmyLung花了六年時間,多次進入城寨,最終留下了《黑暗之城:九龍城寨的日與夜》,詳細而真實地紀錄了城寨在拆遷之前最後數年中的人們生活的境況,如今我們常見的關於九龍城寨的資料圖片,都是源自這本書籍。

而這本書及其呈現的“原型”日後也成為了不少作品的“圭臬”——克里斯托弗·諾蘭的《蝙蝠俠:俠影之謎》、“賽博朋克運動之父”威廉·吉布森筆下的“橋樑三部曲”乃至《使命行動:黑色召喚》都是以此書作為重要參考素材,最終成就經典。

由城寨文化衍生併產生輻射的作品豈止於此,羅伯特·麥基在《故事》中曾經這樣談及故事的“原始模型”塑造——挖掘出一種普遍性的人生體驗,然後以一種獨一無二的、具有文化特性的表現手法對它進行裝飾。只要故事具有原型的特質,其愉悅性便會在全球引發永久性的連鎖反應,從一家影院傳到另一家影院,從一代觀眾傳向下一代觀眾。

因此,大眾文化的踐行者們爭相使用這個可塑性極強的“九龍城寨”,創造出一個個膾炙人口的故事。

在漫畫世界,“九龍城寨”化身司徒劍橋筆下無法無天卻又有情有義的“國度”,又變成《金田一少年事件簿》裡的“九龍財寶殺人事件”的主要舞臺;在電視熒幕上,從TVB走出的《城寨英雄》,橫掃當年香港電視界所有獎項,再度引發了“城寨熱”。

然而,要數將“九龍城寨”改編最多的媒介,非電影莫屬。先有藍乃才的《城寨出來者》以及麥當雄的《省港旗兵》,直觀徹底地呈現了城寨身為“罪惡魔窟”的一面。

隨後成龍、劉德華和張國榮在城寨拆遷之前進入其中進行電影拍攝,前者在內拍攝的《重案組》,是其少有的非功夫喜劇類電影,一首《真心英雄》更是唱得家喻戶曉;後面兩位參演的《阿飛正傳》奪得港臺多個電影獎項,“一分鐘的朋友”和“沒腳的小鳥”成為了一代人口中永恆的經典。

其後,從九龍城寨走出來的大導演杜琪峰不僅帶來了自己的《龍城歲月》(龍城是城寨內南北向的大路,是“九龍城寨”的代表和縮寫),還說出了“不管你犯了多大的罪,只要進了九龍城寨,就沒有警察敢抓你”的名言。

於是,在《葉問:終極一戰》和《追龍》裡,我們看到警察的每一次入寨城都如臨大敵便覺得頗為合情合理,兩位“葉問”攪動城寨風雲時的威風八面也因此被完美烘托。

外國人也不甘示弱,能夠在兩輛貨櫃車之間做一字馬的尚格·雲頓在電影《血點》中,就在九龍城寨的地下拳賽裡笑到了最後;《攻殼機動隊》則是將城寨的多彩和混亂融進了“賽博朋克”,讓“素子”在一片光怪陸離中找尋存在的意義,成為了西方對城寨的最普遍認知。

當然也少不了遊戲,對城寨文化研究頗深的日本廠商在《莎木2》、《九龍風雲傳》和《生化危機6》中,不同程度上借鑑了九龍城寨的建築風格與人事。而在國內,最近也有一款關於城寨里人生百態的作品面世。

相比起那些借用城寨建築風格來增添故事色彩的作品,在《南瓜先生2九龍城寨》中,主角除了努力想要離開城寨外,並沒有使用任何語言去表現價值觀,也沒有過多關於主角故事的敘述,整個遊戲更像是披著解謎遊戲外殼,帶領包括我在內的玩家們對九龍城寨文化生態進行一次認識和探索之旅。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嘗試去直面城寨文化。在97之前,我就帶著對電影場景的獵奇心理,第一次去香港“朝聖”。在那個自由行尚未開放的時期,陸路到香港不僅要用各種理由申請雙程證,還需要拿到深圳的邊防證,經過多重檢查和近半天跋涉,才滿身疲憊地下車。

選擇水路或許更加方便,從順德港順流而下,當視線從兩岸鄉村工廠變成維港兩岸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我便預感到將會進入一個“新天地”。在完全不像是碼頭,反而更像是大型商場的海港城中腳踏實地,身體尚未在暈動中恢復,看向在這個“摩登”得完全不像當時國內城市的地方,撲面而來卻是“同聲同氣”的熟悉鄉音,頗有一種“魔幻現實主義”的感覺。

隨後,我像南瓜先生那樣坐上16座“紅VAN”,飛馳在崎嶇而逼仄的公路上,開車的往往都是上了年紀的大叔,心狠而手辣。多年之後,這類小巴裝上了速度報警裝置,我們依然能從不斷飆升的數字裡,體驗絲毫不亞於過山車的心跳。

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在廣州,公交車默認每站都會靠站,門鈴是緊急情況下才允許摁下,在佛山則剛好相反,按鈴的話司機往往會“飛站”而去;而在香港的小巴上,下車變成了更加複雜而具體的接頭過程,站臺不再是必需品,“站牌”化身成具體的標誌物,只有準確報出“暗號”,才能換得司機舉起左手錶示收到,車輛迅速停穩,乘客需要在低矮的車廂中迅速站起,將錢遞到司機那早已攤開的手中,這個時候,一切現代化的支付手段都失效,就連使用大額港幣也會被司機一陣猛懟,只有最基本的硬幣成為硬通貨。

當我們在賈炳達道下車,後腳剛尚未接觸地面,小巴迫不及待地關上門,揚長而去,一如港人給我們那風風火火的節奏。

抬頭望去,無論是眼前那座1993年落成的全香港第一座純商業建築——九龍城廣場,還是旁邊那鬱鬱蔥蔥、只留下一個衙門的城寨公園,都絲毫無法與當年那座“罪惡之城”扯上任何關係,多少令人有些失望。

不過,其實要看到九龍城寨的風貌,未必要到日本,在筆者的家鄉佛山,也有一個復刻“九龍城寨”的影視拍攝基地。《葉問:終極一戰》和《追龍》便是在這裡拍攝,就連曾經在城寨裡待過的劉德華也直言:“除了比較光亮,和原本九龍城寨九成相像”,而我後來也是從那裡的參觀中得到了許多關於九龍城寨的資料,如今在玩《南瓜先生2九龍城寨》時,得以快速上手。

這彷彿是某種特殊的意味,就如鄰居往往能夠看透隔壁家情況一樣,作為土生土長、經常來往於粵港澳大灣區各地的80後佛山人,大概也藉助遊戲和一眾作品,以另一個角度看待“近鄰”的那一段往事。

魔鬼在細節,壓抑中的希望

在《南瓜先生2九龍城寨》中,其中有這麼一個細節——從書本封面的日期到開箱的密碼,全部都指向了1993年,一個令人觀感複雜的年份。

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那一年名聞遐邇的中環至半山扶手電梯正式投入使用,但人們似乎對九廣東鐵那段被禁播的靈異廣告片,以及香港首次出現阿米巴變形蟲更為津津樂道;那一年,黃家駒和陳百強兩位樂壇巨星先後離世,令華語樂壇痛心不已;被後來很多影視作品誇飾“灣仔之虎”以及“屯門色魔”也迎來了人生的終章,一個因為黑道仇殺而慘死街頭,一個則是在監獄中度過漫長的餘生。

同樣,1993年也是九龍城寨被拆遷的年份,這個年份一再點明,南瓜先生所處的正是城寨的最後時光。這些“香港風雲”通過電視信號幾乎不經過濾、毫無時差地傳到了珠三角,令這座離我們不到200公里的城市,在我們眼中增添了不少傳奇和魔幻的色彩,親近卻又陌生。

那一年,香港警察調動了多個“環頭”的警力數千人,遭遇了不少阻力後才將九龍城寨清空,這座百年圍城在隨後短短一年間便被夷為平地,其微妙的建築結構和風土人情,就只能留在資料和曾經城寨居民的記憶中。這讓令許多藝術家頗感惋惜,美國漫畫家特洛伊·博伊爾這麼說:“我寧願他們拆掉的是金字塔”。失去的已經失去,我們也只能從遊戲的諸多細節中感受真切九龍城寨的方方面面。

九龍城寨有著極其複雜的內部結構,但這並不是設計師巧奪天工的匠心創意,而是源自於生活所迫。

在普世價值中,對於“貧民窟”特徵的定義常常包括人口過密,住房建築結構差,安全用水短缺,衛生設施和其它基礎設施不足等等,而九龍城寨可謂是其中的典型。

香港政府在1987年做過統計,在26000平方米的土地上,居住在城寨範圍裡有8800家住戶、1000家商戶,居民超過33000人,巔峰時期這裡實際人口超過五萬,堪稱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人均居住面積不過4平方米。

而事實上,城寨之外的香港,其人均居住面積也好不了多少。這讓我和移居香港的親戚交談時有了些安慰,當時的廣東剛剛成為全國經濟的排頭兵,廣佛地區的生活水平在珠三角也算前列,但和早就邁入高收入俱樂部(人均GDP超過10000萬美元)的香港相比,還是遠遠不足,但至少在居住空間上,我們還是相對自在。

這些城寨居民中不乏難民和逃犯,更多的是被港英政府各種稅費弄得走投無路的人。在中、港、英“三不管”的地帶,住房水電這三樣同樣通通欠奉,人們只能在有限的空間為自己爭取每一寸“立足之地”。

各種非法“僭建”(指違章建築)打破了原有的建築格局,沒有地基,他們只能拼命往上加蓋,城中村“握手樓”和“親嘴樓”之間還能被稱作“兩棟樓”的那一絲遮遮掩掩,見縫插針地填滿了樓宇間的每一個縫隙,也只有緊緊地依靠在一起,才不至於讓樓房倒塌。

在城寨外看去,這裡像是一座困鎖的高牆、又似是嚴防死守的堡壘,更像是一個四通八達蜂巢。並不是所有僭建物都用作住宅,還有不少變成了“樓上鋪”,為了方便出入,店鋪會打通多個出入口,穿過一個店鋪的側門,又會進入另一家店鋪;路邊牆上一個不起眼的門口背後,卻是一個熱鬧之地;一棟樓的頂樓成了隔壁樓的陽臺,兒童沒有足夠的活動空間,那些插滿天線的天台便成了他們的遊樂場。

城寨樓房的高度已經迫近了啟德機場飛機起落的安全高度,巨大的飛機帶著巨大的聲浪低飛略過他們頭頂,打破了人們的諸多認知,組成了藝術家最為鍾愛的藝術原型。

至於水電問題更是嚴重,因為城寨內沒有政府供電,人們私自接駁路燈電線,停電或是因為電線短路引發的火災極為常見。城寨內排水系統不好,汙水經常從天而降,讓“真實的城寨到處都溼漉漉,連電線都是溼的”。

城寨裡的大井街原本有一口大井作為城寨水源,但由於當年霍亂橫行,而井水是霍亂菌的溫床,最終只能封掉。後來,數萬人共用8條外部水管,它們的分支盤根錯節,遮蔽了原本就被撕扯得不成圖形的天空。黑幫組織乘機控制水源,於是才有了遊戲中霸佔水管的“死飛仔”(這個梗大概不用我解釋了吧),連洗清潔阿姨都要付費打水的情節。這與其說是天災,更多的應該是人禍。

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在城寨裡,取名最多的“龍津”,除了石橋、義學和賭坊,一條龍津路橫貫東西,又衍生出無數條曲折的“橫街窄巷”,在城牆拆卸後,城內居民在原來城基的兩旁建樓,樓與樓的中間就變成一條路,稱作龍津道。

這並非九龍城寨獨有的路名規劃,在廣東的很多城市都有“龍津路”,而這些龍津路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它們一定對準城門口的津樑,取其“聚龍通津”的美好寓意,廣州的龍津路,是一條遍佈著嶺南特色騎樓的平民老街,樹影婆娑環境宜人;佛山的龍津路則是城鄉結合部的一條普通幹道。而在九龍城寨裡,龍津路和龍津道就顯得生猛多了,各式黃賭毒場所匯聚,狗肉食堂也是其中頗為著名的作坊食肆之一。

後來港英政府開始嚴厲打擊城寨內黑幫,在付出了不少代價之後,治安環境稍有好轉。臨時的真空加上城中又無需繳納各式稅費,許多小型食品工場開始在這裡紮根,當中以魚蛋和燒豬最為知名。在珍珠奶茶佔據街邊每一個角落之前,豬腸粉和牛雜是嶺南地區流動小店中最為常見的小食,而在流動小販成行成市的香港,車仔麵、魚蛋和雞蛋仔作為後起之秀,以“港貨”的名堂蜚聲國際,在進入大陸之後,總要加上“港式”的頭銜以示正宗。

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當然了,城寨裡的這些作坊食肆衛生條件令人髮指,遊戲中南瓜先生在燒肉店看到的那條佈滿蒼蠅的豬肉便是其中的縮影,潮溼悶熱、終年不見天日的環境,令當時的城寨“四害”橫行,“老鼠如小貓般大小”,蚊蠅蟑螂隨處可見,疾病多發。

至於醫療條件,由於當時香港開診所的門檻極高,許多無證醫生便在九龍城寨外圍開起了牙科和婦科診所,當年許多追求實惠的香港人都會去那裡看牙科,那高懸的白色招牌和猶如一面面旌旗,和那些炫麗的霓虹燈牌一起,烘托出賽博朋克的末世科幻風格。

然而在這個全香港“醫生”最多的地方,因為黑道仇殺和癮君子廁所暴斃等種種原因,死亡率卻是極高,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更為諷刺的是,死後也不是一勞永逸,在寸金尺土的香港,殯葬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眾多逝者難以等到政府公營骨灰龕位,於是一些唯利是圖的人看準機會,做起私營骨灰龕位的生意,這些景象一一出現在南瓜先生的旅途上,帶來了更深的思考。

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完備的城市功能,少量的住地和爆炸性的居住人群,讓這座巨大的建築群具“垂直城市”的特質,儘管這樣的定義頗為樸素,樸素得令人心疼。在遊戲的不少場景,在不平事的發生地的高樓窗戶背後,似乎常有一雙雙惶惑的眼睛,無力地觀望著一個個人類社會普遍面對的、能用一個個粵語俚語來概括的窘況。

社會老齡化,失去了工作能力的老人只能在老人活動中心打發時日,有些有能力離開城寨工作的年輕人,讓老人留在家中承受病痛和思念,只能用“仔大仔世界”聊以自慰;黑市勞工因為受傷轉眼就被無良僱主辭退,失去生活來源卻申訴無門,可謂“人到中年萬事憂”;在城寨裡停電的日常裡,一對年輕夫婦竟然無法為肚裡的孩子提供一頓飽飯,詮釋了“貧賤夫妻百事哀”含義;“寡母婆守仔”(單親媽媽帶大孩子)的婦女,面對總是在漏氣的煤氣管以及總想著成為武功蓋世的大俠的孩子,只感到彷彿事事都在和自己作對……

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這些細節通過南瓜先生的行動,逐步被刻畫和融入,讓人對城寨氛圍有了一種悲劇的定調。但事實上,這並非九龍城寨裡的全部。

“當我第一次來到這裡,那種感覺讓我猝不及防,噪音、氣味、熙來攘往和生活節奏,人性的一面與它侷促的外表截然不同。”吉拉德這樣說到自己的城寨初體驗。而林保賢談及自己當年在城寨中採訪拍攝時,臆想中的警察盤問、黑社會騷擾等事件竟然一次都沒有發生,甚至一來二去,竟然和那些居民成為了朋友。

儘管被外界妖魔化,但九龍城寨對於許多生活在其中的人而言,也不過是生活的一種形態而已,他們多數人和黑幫勢力分東西而居,甚至自發組織了居民自治組織,鄰里間守望相助,努力為下一代創造更好的環境而不斷奮鬥,在希望中閃耀出人性的光輝。從那裡走出來的人們,依舊如遊子一般,時常對這個成長環境魂牽夢縈。這讓對此熟悉而陌生的我,在遊戲細節之上讀到更多含義,一種曾經屬於當地人的文化精神。

超越“城寨”,港產文化情懷

在不少香港人眼中,九龍城寨是一個不願揭開的瘡疤,但在我們在港臺文化影響下成長的一代看來,九龍城寨所衍生的文化,更像是港臺文化的其中一個組成部分。

在講求彩蛋的如今,《南瓜先生2九龍城寨》融梗無數,雖說的是九龍城寨,卻處處融合了老港情懷,每每讀懂,都有種彩蛋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竊喜,體會苦中作樂的積極意味,比起單純瞭解城寨的悲慘往事似乎更有意義。

每逢通過一關,南瓜先生會坐上悠悠而至的叮叮電車,或是在纜車之上俯瞰香港景色,百年曆史的廣式騎樓“和昌大押”變成了遊戲中的“和興大押”,“身光頸靚電影院”實際指代的是港人集體回憶的“新光戲院”,不過這些交通工具和建築幾乎都存在港島和大嶼山地區,並不會在九龍半島出現。至於“分外香”的八珍甜醋,形似“九龍皇帝”曾灶財的“墨寶”也並非九龍城寨獨有的風景,但是這些意象的融合在遊戲之中,卻是毫無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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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具體物事,遊戲的製作人們顯然是個港產片的發燒友,將諸多影視作品的經典橋段都融入到遊戲之中。尤其是《功夫》和《甜蜜蜜》下的筆墨最多,並且有不失趣味的改編。

周星馳在《功夫》裡虛擬還原了一座“豬籠城寨”,自然是向九龍城寨裡的人和事致敬。而《南瓜先生2九龍城寨》則是借花敬佛、一舉兩得,從“砂煲大的拳頭”、小孩叫嚷著要學從天而降的掌法,到乞丐高呼著“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警惡懲奸,維護世界和平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傳授武功秘籍,無不是令人熟悉的橋段。不過贈送的《如來神掌》秘籍換成了“欲練神功、揮刀自宮”的《葵花寶典》,那就讓人頗為期待之後劇情的走向。

同樣地,《甜蜜蜜》在遊戲裡變成了“甜滋滋”,這個梗存在於當時熱映的電影明信片上,也出現在想要剪出“李翹同款”的女孩子身上。在原電影中,曾志偉飾演的“豹哥”為了博得女主角李翹一笑,跑去在背上紋了一隻米奇老鼠,在粗鄙霸道中又顯得鐵漢柔情。

在遊戲裡,“豹哥”也成為了出場次數最多的角色。他先是大鬧紋身店,隨後又出現在風塵之地,向痴迷的風塵女展示對方最愛的“米老鼠”,這種反差萌在原電影裡得到了很好的效果。

只是沒想到這個正在等一個人的“李翹”才是真正的梗王,她將自己的故事融入多部電影的臺詞。先是《國產凌凌漆》的經典對白:“他是那樣拉風的男人,不管在什麼地方,都像是漆黑中的螢火蟲一樣……”來盛讚那個她在等的人,隨後她又以“如果多一張船票,你會跟我走嗎?”這句出自《花樣年華》的臺詞,作為愛人對她的許諾。

南瓜先生幫她找到了船票後,她卻隨手燒掉,繼續用《甜蜜蜜》的臺詞:“有些愛,只能止於唇齒,掩於歲月”來表示放開,最後以“人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事都忘掉,以後每一日都是個新開始,你說多好”做結,而這又是《東邪西毒》裡的金句。

此外,遊戲裡還出現了《新不了情》、《阿飛正傳》、《槍王》、《桃姐》和《無間道》等電影海報,而且所存在的場景劇情和原作有幾分相似,儘管當中不少的作品理應不該出現在城寨之內,但製作人將這些港產片最輝煌的年代的代表,連同晚上一起看“歡樂今宵”的活動,以及TVB常出現“做人要開心”和“下面給你吃”經典梗,以夢幻和情懷之名,做出了合理的解讀,他們與九龍城寨結合所產生的諸多韻味,則留給諸位慢慢細品。

回到93年的九龍城寨《南瓜先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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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德國《明鏡在線》曾這樣形容九龍城寨:“整個貧民窟,就彷彿一個烏托邦一樣,骯髒、擁擠,卻又散發著別樣的魅力。”

當城市的立體圖被一層層地刷新,九龍城寨早已從一座實體“城市”蛻變成為了一個文化符號和原型。就如麥基所言,這個原型被不斷解構和重塑,結合那些當時得令的IP,變化出各種各樣的姿態,成為大眾娛樂的消費品。儘管九龍城寨已經不復當年模樣,但創作者們對城寨文化的探索熱情不減。隨著九龍城寨在現實與幻想之間肆意揮灑,我們可以一邊遊戲,一邊在腦海中重現這個有趣的世界。

祝大家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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