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雲和他的“那些花兒”

馬雲和他的“那些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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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阿里上市造富翁。

2007年12月6號,阿里巴巴B2B公司香港上市的滿月日,杭州總部設下了一場慶功酒會,蒙牛集團董事長牛根生出現在席中,說起馬雲:財散聚人。

那年11月,阿里巴巴上市時,馬雲對公司控股比例不足5%,凡工作滿3年的員工,按照規定均可得到員工配股。最終,約4900名阿里員工持有總計4.435億股股份,平均每人持股9.5萬股。數百人在這場IPO中實現千萬富翁的夢想,逾千人成為百萬富翁。

持股人數眾多,阿里巴巴集團直接在內部開闢了“員工股份交易區”。幾年之後,交易區再度迎來高頻活躍期——2013年,在即將赴美上市的興奮中,阿里巴巴內網為股票交易而“狂”。有記者記載下那時的激動人心:有員工在內網轉讓3萬股股票,每股160元,共計480萬元,僅僅兩天,這筆交易就完成了。

2014年9月19日,阿里巴巴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正式掛牌上市,截至當天收盤,阿里巴巴以市值2314.39億美元的體量成為僅次於谷歌的全球第二大互聯網公司,又有上萬名千萬富翁在這場IPO中誕生。

2014年的杭州地產界留下了關於這場上市狂歡的印跡。

一個居住著多位阿里高管的小區在門口豎起了戶外廣告牌,“鄰居們,預祝美國上市成功!”

當年一季度成交量、成交價齊跌的杭州房市被注入了活力。開發商們都在思考如何去阿里高管居住最多的樓盤發放宣傳冊,有人甚至考慮過去淘寶城門口拉橫幅。

很多高端地產項目早早做好了為3萬阿里人服務的準備,浙江房產媒體“住浙網”探訪樓市發現,豪宅銷售員們屏息靜待數月後阿里員工們的股票禁售期限——除了少數高管之外,阿里多數員工的股票或期權可以在三個月限售期後變現。

不僅僅是房地產,這場造富風暴幾乎席捲了整座杭州城。一位寶馬代理商跑去阿里諮詢,是否需要塗有阿里巴巴橙色的車型;一位傢俱老闆在飯桌上跟朋友討論:阿里上市後會不會更換辦公桌?

可以預見的是,2019年,類似的狂歡應該會再次在杭州上演。

昨天上午,阿里巴巴集團控股有限公司在港交所正式掛牌上市,發行價為每股176港元,開盤後就上漲,漲幅很快超過7%報189港元。截至今日收盤,股價持續增長達193.20港元,市值4.13萬億,比騰訊高出9319億。

馬雲和他的“那些花兒”

阿里巴巴官方微信號以“我們回家啦”為標題,發佈了26日的上市信息。五年前,阿里巴巴錯過香港——或者說,香港錯過了阿里巴巴,當時馬雲許下諾言:如果條件允許,香港我們一定會回來。

敲鐘現場,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兼首席執行官張勇數次提到“回家”,幾乎每次都引發了歡呼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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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馬雲並沒有出現。截至今天,他還沒有公開就上市發聲。最近的一條微博更新停留在11月23日,人在非洲的他向“打拐神器”的新功能表示了祝賀。

港交所的熱鬧似乎已經與“風清揚”無關。

而回顧阿里巴巴的三場敲鐘不難發現,馬雲的缺席,並非唯一的人事變遷。

02

時間撥回到12年前。

港交所大廳裡,馬雲和蔡崇信共同舉起一副18位創建者的漫畫,也將“十八羅漢”的時代推向高光時刻。

這並不容易。

在那段知名的阿里巴巴早期創業記錄片中,馬雲面對在場的17位早期員工,鄭重道出“我們的目標是2002年IPO”。當時他們的辦公室還在居民樓裡。

願景在2007年首度實現,馬雲、蔡崇信、衛哲、武衛,站在了2007年的港交所敲鐘現場,被稱為“阿里巴巴四巨頭”。

馬雲和他的“那些花兒”

圖:2007年11月,阿里巴巴在香港第一次IPO

放棄投資機構的70萬年薪,跟馬雲領著500塊月薪創業,成為為阿里巴巴搞定無數次融資的“財神爺”,臺灣人蔡崇信的故事裡有信任、勇氣和精準——這似乎也是這家公司成功原因的一部分。

加入阿里巴巴之前,蔡崇信是典型的金融行業精英:耶魯大學畢業,就職於華爾街,後來在香港為一家瑞典投資機構工作。直到1999年5月,他第一次見到正在尋求投資的馬雲,命運的軌跡由此改變。

在杭州,湖畔花園那套民居里,他見到20多個青澀又瘋狂的年輕人,室內裝修簡陋,甚至地上都有床單,但眼前這位身材瘦小眼中有光的杭州人仍然激情澎湃地談論著未來的宏大願景。

蔡崇信最終被打動了。在一次與馬雲的西湖泛舟中,阿里巴巴未來的兩位永久合夥人坐上了“同一艘船”。

馬雲和他的“那些花兒”

圖:蔡崇信、馬雲年輕時


蔡崇信成為把阿里巴巴變成一家正規公司的關鍵人物。他為這批草莽創業者科普了股份、股東權益等基本金融知識,還以CFO身份搞定了高盛的500萬美元及軟銀的2000萬美元投資。

如果沒有蔡崇信的背書,恐怕很難有資本會看上這家毫不起眼的小公司,而正是這些彈藥,讓阿里巴巴得以在千禧年的那場全球互聯網泡沫中存活。

《天下網商》曾經引用阿里巴巴合夥人王帥的話,形容這位前耶魯大學籃球隊成員的球技,“這像極了他在資本市場的出手,時機一到,直接出手,乾脆利落。”

可以說,蔡崇信用縱身一躍的勇氣,奠定了自己日後在港交所敲鐘的基礎。

2007年阿里巴巴第一次上市前夕,馬雲又從外部找到了衛哲和武衛——他希望找到更多“蔡崇信這樣的人”,一批職業經理人加入,分佈到了阿里巴巴的多個關鍵崗位。

7月,武衛加入阿里巴巴,出任集團首席財務官,並領導了公司財務體系建設,作為蔡崇信的有力幫手,幫助阿里巴巴香港上市。在加入阿里巴巴之前,她是畢馬威華振會計師事務所合夥人,在畢馬威工作了15年。

衛哲與馬雲則相識於2001年一場哈佛大學組織的中國企業家演講活動中,他們在返程時坐到了一起。顯然,這是一趟令彼此都感到愉快的飛行,5年後,當衛哲從百安居中國總裁職位上轉身時,馬雲把他拉到了杭州,出任阿里巴巴B2B總裁兼CEO。

從數據來看,衛哲沒有辜負馬雲的選擇。在他擔任CEO的四年間,阿里巴巴營業收入從13.6億提升至55億元。其中,老牌的B2B業務實現了持續增長,以此為依託,阿里巴巴得以持續孵化淘寶、天貓和支付寶等新產品。

而這些新故事,也成為了後來阿里巴巴赴美上市的骨和肉。

03

“我今天的心情很好,就像今天的太陽一樣。”

這是衛哲站在2007年11月的港交所發出的感嘆。然而,七年之後,當阿里巴巴在紐交所掀起那場造富運動時,他已經成為局外人

衛哲是在2011年初引咎辭職的。

2011年2月,阿里巴巴B2B公司突然發佈公告,稱公司清理了逾千名涉嫌欺詐的“中國供應商”客戶——調查發現,直銷團隊中有員工為追求高業績、高收入,故意或疏忽導致涉嫌欺詐類公司加入阿里巴巴平臺。

CEO衛哲引咎辭職,在公開道歉中他表示:這四五年裡,我學習到作為阿里人要勇敢地面對並承擔自己的責任。

馬雲和他的“那些花兒”

馬雲揮淚斬衛哲,是阿里巴巴發展史裡難以被忽略的一幕,其象徵意義甚至超越了事件本身。

這是一段關於衛哲所代表的部分“外來和尚”,其傳統企業經營觀念中以盈利為主要指標,和阿里巴巴彼時遵守的誠信、公正原則為上的創業價值觀的碰撞,即是否可以越過公司價值觀達到期望的盈利所得。

馬雲當然選擇了維護阿里巴巴的價值觀。

職業經理人對阿里巴巴上市的意義無需贅述。2007年上市前後,大批職業經理人進入阿里巴巴,被分配到各個關鍵崗位。上市後不久,阿里巴巴就開始了高層調整,12月底,包括淘寶網、中國雅虎和支付寶在內的八大高管陸續被調整,要麼派出學習,要麼調崗。

幾家門戶網站科技頻道紛紛製作專題,報道這場可謂大膽的組織架構調整。

資本市場的財富都是有代價的,上市意味著這家公司從業務、財務到人員構成,都要經得起嚴格的公開審視。而一家企業的進化總是需要新鮮血液,光憑老人的能量,顯然不足以應對來自更廣闊世界的新挑戰。

離開的人中,甚至有“十八羅漢”成員。

馬雲和他的“那些花兒”

圖:馬雲與“十八羅漢”

時任阿里巴巴執行副總裁、淘寶網總裁孫彤宇被安排了離崗進修。他是馬雲的老夥伴,早在1996年就加盟中國黃頁,跟馬雲一起創業。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原阿里巴巴首席人力資源官、螞蟻金服董事長兼CEO彭蕾的丈夫。

這位工號為“2”的元老曾表示“淘寶是我的孩子”,離開時,他當眾落淚。但他並沒有表露出抱怨,後來接受《東方企業家》採訪,被問到“(離開淘寶)你是不是被廢了武功?”他回答:“不是被廢了,而是武功過時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

“十八羅漢”淡出歷史舞臺的過程,整體來說是體面的。與之同時進行的,是以衛哲、武衛、張勇、井賢棟為代表的職業經理人逐漸崛起,形成新的羅漢陣營,為這家日益龐大的互聯網公司掌舵護航。

直到2011年的衛哲事件。

事後看來,那是阿里巴巴前進過程中的一道坎。跨越了,也就進化了。

不過,人事調整不是阿里巴巴面臨的唯一挑戰,資本市場更加殘酷。2008年後,受全球金融危機影響,阿里巴巴股價進入“跌跌不休”模式,一度觸底至3.37港元。2012年,阿里巴巴宣佈以發行價每股13.5港元的價格進行私有化,從港交所退市。

戰略性的後退有時比一味前行更有意義。阿里巴巴的退市自有其考量。2007年,B2B模式正火,阿里巴巴選擇切割這部分業務上市,是聰明的選擇。但等到2012年退市前,B2C的淘寶業務才是風生水起的——這顯然也是資本市場更感興趣的。

而馬雲也有了更大的野心。

在他看來,再單獨講B2B或者B2C的故事都不夠精彩,也無法讓資本市場理解真正的阿里巴巴。他想做大生態,“任何一個帝國都有倒臺的時候,但生態系統可以生生不息。”

他還是把大任交給了職業經理人。2013年1月,馬雲發佈內部信,宣佈自己從5月10日起不再擔任集團CEO職位,最終由129號員工陸兆禧接任。不過,在陸兩年的任期內,微信支付迅速崛起,成為阿里巴巴的重要挑戰之一,陸卻沒有有效舉措應對。2015年5月,張勇接替陸兆禧出任集團CEO。

馬雲和他的“那些花兒”

圖: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 張勇

與此同時,阿里巴巴將對集團現有業務架構和組織進行調整,形成以電子商務為核心的商業生態系統,信用體系、金融體系、物流體系、小企業工作體系和大數據體系,則是系統構成的必要分支。

這場變革中,馬雲的老搭檔蔡崇信也卸任了阿里巴巴集團CFO一職,只出任集團董事局執行副主席,負責集團戰略投資和投資者關係。

這意味著,從人到事,阿里巴巴重啟了系統,也製造了新的生命力。

資本市場顯然認同了這套新系統。2014年9月,紐交所,阿里巴巴上市現場,馬雲和蔡崇信們站在臺下,在眾人矚目之下登上敲鐘臺上的,是來自阿里巴巴生態系統中8位基層代表。

他們身份不一:前奧運冠軍,如今擁有一家淘寶店;從阿里巴巴旗下論壇成長起來的雲客服大學生;淘女郎;致力於帶動家鄉電商發展的農民;依靠電商,為災區震後恢復作出貢獻的海龜創業者;十年淘齡的用戶;快遞員;來自美國,靠天貓做車釐子國際生意的農場主。

當這些身份不同的人們向世界展開微笑,馬雲無需過多解釋,阿里巴巴的新故事便生動了起來。

04

時間具有強大的融化能力,比如消弭職業經理人與阿里巴巴老人的區別。

馬雲追求的“阿里味”,讓這個龐大系統裡的成員自覺或者被動擁有了相似的氣息,最終變成一個極具辨識度的身份:阿里人。

這是馬雲身上備受爭議又令人不得不佩服的能力。

他的另外一項難能可貴的能力是不戀過往。今年9月10日,在“醞釀”了整整一年後,55歲的馬雲正式卸任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由CEO張勇接任。至此,阿里巴巴早期最重要的兩位“羅漢”,馬雲和蔡崇信均已淡出阿里巴巴日常業務,正式退休。前者繼續追隨自己的教師夢,後者則為教育和體育著迷。

而那批在2007年前後加入的職業經理人已經擔起了重任。

張勇之外,如今,武衛是集團CFO兼戰略投資部負責人,井賢棟是螞蟻金服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這些從外面來的CFO們在阿里巴巴的體系之中,都發揮出超越財務範疇的更多能力。

比如張勇,他踩準了移動互聯網的風口,主導了天貓品牌的升級,並一手締造出全民狂歡的“雙十一購物節”,最終,這些成績單將他送上馬雲接班人的位置,也送進了26日的港交所敲鐘現場。

事實上,在11月6日的港交所裡,新老身份的區分已經不再重要。

出現在合影裡的部分阿里巴巴高管包括:張勇、蔡崇信、武衛、童文紅、張建鋒、戴珊、吳敏芝、樊路遠、蔣凡、鄭俊芳等。其中,蔡崇信和戴珊是“十八羅漢”成員;童文紅在2000年加入,從前臺幹起,現任菜鳥網絡董事長;張建鋒花名“行癲”,於2004年加入淘寶擔任首席架構師。2015年3月,時任淘寶總裁的張建鋒出任阿里巴巴中國零售平臺負責人,統管淘寶、天貓和聚划算。2016年4月,在阿里巴巴一輪組織架構調整中,張建鋒出任集團CTO一職至今。去年11月,他兼任阿里雲智能事業群總裁。

馬雲和他的“那些花兒”

董建華、張勇、蔡崇信、武衛、史美倫、陳茂波等亮相敲鐘

這是馬雲另一個夢想的印證。互聯網泡沫那兩年,阿里巴巴一度招不到員工,因為名字奇怪,行業又不景氣,於是,馬雲向同事吹牛:總有一天,阿里巴巴會良將如潮。

這也是中國式的成功故事。

在那篇被眾多信徒追捧的《最偉大的成功》的勵志演講中,馬雲說:

“我沒有一個有錢的父親,考了三次大學,都失敗了。我申請了10次哈佛,都失敗了,他們甚至都不想見我。我應聘工作,被拒絕了30次,那時候真是太難了,我好沮喪。因為我在大學教書,每個月的薪水是10美元,因為我找不到好工作。1994年,我覺得要做一個叫互聯網的東西,有23個人反對,他們說這是愚蠢的想法。”

這些年中,阿里巴巴的征途中有太多戲劇化衝突,就連與港交所的“恩怨”,也波瀾起伏。

2013年,阿里巴巴曾希望再度奔赴香港上市,但受制於港交所“同股同權”與阿里巴巴合夥人制度的衝突,多番溝通無果後,只能憤而轉向美國上市,並促成紐交所歷史上最大的一次IPO。

反觀港交所,長達數年的低迷讓它在全球影響力逐漸下滑,直到去年更改規則,迎來小米上市,才為這次的阿里巴巴迴歸奠定基礎。

在昨天的港交所敲鐘現場,阿里巴巴延續了上次在美上市時的傳統,將敲鐘權力交給了合作伙伴,十位敲鐘者分別來自全球四大洲八個國家,包括電商創業者、設計師、碼商、智能農業系統研發者、物流解決方案師、歐洲遊線路規劃師等。

張勇沒有敲鐘,馬雲沒有現身,這也是阿里式的自信——這家公司的體量已經龐大到無需藉助創始人或一把手的光芒。

至此,三度上市的鐘聲都已落下。

從2007年到2019年,十二年,正好是一個輪迴。時光荏苒之間,資本與環境都在悄然劇變。

阿里巴巴的造富運動已經影響了杭州城的房價,也為它的“新一線城市”身份助了一把力。西溪園區裡,馬雲身影難覓。

這些年來,他身邊的人也來來往往,有的化為承載過往的“那些花兒”,有的扛起擔當,成為被寄託未來的精兵勇將。對於局外人,那些關於上市的往事,已經如風逝去;對於仍在其中之人,一段新的征途剛剛在腳下展開,隨之而來的是財富、慾望、選擇等等摻雜於一體的新命題。

上市從來都不是終點,尤其對於馬雲夢想中的、這場要長達102年的“攻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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