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裔女孩開學三週後從賓大退學:“模範生”的壓力還要擊垮多少華裔孩子?

這種壓力驅使像我這樣的學生取得學業上的成就,也正是這種壓力持續擊垮著我們。

它來自父母,制度,也來自於我們自己。

來源:Stoooges三士渡 (ID:StooogesEducation);作者:C君

芝加哥大學校董曾經在一篇新聞報道中向家長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希望自己的孩子在耶魯大學抑鬱還是在亞利桑那大學開心?

結果顯示,75%的家長寧願自己的孩子在耶魯抑鬱,因為他們覺得抑鬱是可以慢慢平復的……可見名校情結不止中國家長有,美國家長也有。

名校不光代表學生的卓越,更是家門的榮光。但是在名校學生精神健康狀況堪憂的今天,為了上名校所付出的沉重的代價也應該被正視。

今天我想與各位分享的是華裔女孩Jenny Lu的文章。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憑藉優秀的學術成績和在學校出色的表現,順利地進入了藤校。但是開學才三週,她就選擇了退學。她的經歷也折射出許許多多名校學生現狀,走在父母和社會鋪就的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卻迷失了自我,成為了“空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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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底,我收拾行裝向賓夕法尼亞大學道別,而就在幾周前,我剛搬進我的一年級學生宿舍。我回到了馬薩諸塞州梅德福(Medford)的家,震驚了家人和朋友,每個人都想知道我哪裡出了問題,包括我自己。

十多年前,6歲的我和媽媽,還有一個比我大很多的哥哥從中國移民到美國,主要目的是接受美國的教育並獲得工作機會。從幼兒園到十二年級,我埋首於教科書和家庭作業中,不斷地努力成為最好的學生。我的中小學老師稱我“異常聰明”。我的高中老師告訴媽媽說,我的前途光明。在300多名學生中,我排名第四。我在學校最大的社區服務項目擔任主席,SAT成績非常好。

我曾是“模範少數族裔”。(注:Model Minority,美國人稱亞裔“努力工作”,“性格平和不惹事”,“注重家庭觀念”,看似是對亞裔的恭維,實際助長了人們對亞裔的刻板印象)

在這裡和在中國,我一直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媽媽的朋友經常對她們的孩子說:“你應該像Jenny一樣,成績好,以後會進個好大學,也會找到好工作,賺很多錢。”這就是中國人對成功的定義。因此,當去年12月我得到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全額獎學金時,每個人都認為這是一件好得不能再好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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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人們看到的都是假象。我經常沒時間睡覺,而當我有時間睡覺時,我需要藉助藥物才能入睡。我不是一個人。我看到學業的壓力不斷地壓迫著其他人,尤其是我們年級的頂尖學生,我和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很親近。

這種壓力驅使像我這樣的學生取得學業上的成就,也正是這種壓力持續擊垮著我們。它來自父母,制度,也來自於我們自己。

被大學錄取後,我表面上迎合著他人的興奮。然而,對於即將到來的秋天,我的內心深處充滿了恐懼,因為我清楚地知道我只是在遵循別人期望我走的道路。我一直在追逐父母認為的財富和成功。儘管我不確定自己的道路和夢想是什麼,但我知道如果繼續跟著別人走,我將永遠無法找到它們。

亚裔女孩开学三周后从宾大退学:“模范生”的压力还要击垮多少华裔孩子?

我們這個社會變得如此不敏感,似乎學生面對的沮喪和疲憊是件完全正常的事情。隨著大學申請的競爭日益激烈,父母給孩子施加更大的壓力,要求他們更加努力地學習,以進入精英學校。

我相信這在中國和亞洲家庭中尤其普遍。當我的第一次SAT考試分數低於預期時,我的家人迫使我參加強化課程以提高分數。

在我們的家庭朋友和整個中國家庭圈子中,聘用導師是很普遍的——不僅是SAT考試,還包括作業、論文寫作、大學面試準備以及任何其他可以幫助他們的孩子取得進步的事情。

在我的生活圈外,看到非亞洲家庭的父母對孩子的教育多麼寬容,我感到嫉妒。每種文化都存在著升學壓力,但似乎在許多亞洲家庭中尤為嚴重。

我從未表達過自己感受到的負擔和壓力。我的家庭對心理健康問題沒有認知,也沒有討論過。事實上,我甚至不知道怎麼用中文說“心理健康”。我習慣於內化這些情緒,獨自應對它們。問題是這些掙扎沒有得到解決。它們一直被壓抑著,我的許多亞裔朋友也承認了這一點。

亚裔女孩开学三周后从宾大退学:“模范生”的压力还要击垮多少华裔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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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壓力帶我來到賓大——宿舍,課堂和校園——讓我知道這裡真的不適合我。在上課的頭幾天,當我經過食堂,娛樂場所甚至是費城時,我感覺自己一天都待不下去,更別說還要熬過接下來的四年了。

由於我的精神狀態一直很低落,在大學的學術顧問的幫助下我決定離開學校。這位顧問支持了我,並給了我勇氣告訴母親真相。我們三個人開了一次會,多年來,我和媽媽第一次交流了彼此的感受。

我告訴媽媽,我不會在賓大感到幸福或充實,我需要休息,從學術壓力中擺脫出來。她告訴我,作為移民,她迫使我走的那條路是她知道的唯一一條路,她只想為我爭取最好的。

亚裔女孩开学三周后从宾大退学:“模范生”的压力还要击垮多少华裔孩子?

在顧問的幫助下,媽媽接受了常春藤之外的可能性,可能是另一所學校,間隔年或是其他。那是一次艱苦而動情的談話,但我感到安心,因為媽媽對我的期待是出於愛和善意。知道媽媽即使失望也會支持我,這驅使我在遇到挫折的情況下繼續前進。

在我待在家的幾周裡,我一直在工作,做志願服務,與我愛的人共度時光,並對我想去的地方和想做的事情重新進行認真的評估。儘管這兩個問題還沒有明確的答案,但是我現在知道我不想在哪裡以及不想做什麼。更重要的是,我並不急著要解決所有的問題。

亚裔女孩开学三周后从宾大退学:“模范生”的压力还要击垮多少华裔孩子?

這並不是說我沒有野心。我會在明年春季或秋季再次申請大學,但是這次會有所不同。儘管它可能不是我家人的首選學校,但我知道我會學習自己喜歡的專業,並讓家人為我感到自豪。

我想讓學生知道,無論你在申請學校,還是在現在的學校過得不快樂,你都不會只有一種選擇。而且,如果你不知道大學是否適合你,或者不知道自己想從事的職業,那就休息一下。

我知道我做出了正確的決定。我只有18歲。未來的路還很長。

by Jenny 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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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這篇文章,我的心情有些沉重,為了上名校,為了所謂的幸福人生,我們究竟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同時也感到輕鬆,我慶幸本文的作者能正視自己心靈的疾病,及時進行治療。因為還有太多人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隱忍、壓抑著,最終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名校學生的心理健康已經不容忽視。

近幾年,學生自殺事件層出不窮:賓夕法尼亞大學從2013

年至今,已經發生了14起自殺事件;康納爾大學光是在2009-2010學年就有6起自殺,前不久又傳來了學生自殺的消息。

而在自殺的學生中,亞裔的比例更高。在康奈爾大學1996至2006年間自殺的21名學生中,13名是亞裔。美國心理協會(APA)的一項調查顯示亞裔無論是有自殺念頭的,還是試圖自殺的,比例都比其他族裔高,這種傾向在大學生中尤為顯著。

造成這種現象的因素有很多,除了亞裔群體所要承受的來自社會的種族偏見和刻板印象之外,家庭施加的壓力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亚裔女孩开学三周后从宾大退学:“模范生”的压力还要击垮多少华裔孩子?

追求完美和成功,走一條“正確”而穩妥的道路,是許多中國父母對於兒女的規劃和展望。而父母對於成功的定義,似乎都有一個公式:成績名列前茅,課外活動拿獎,大學富有聲望,工作體面高薪。

只要照著這個公式,就可以過上安穩又舒適且人人羨慕的生活。但人生不是一道待解的考題,沒有標準答案更沒有公式可循,將人生公式化的結果,就是孩子的個性、創造力和所有的情感需求被忽略和壓抑,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成為流水線上的合格產品。

如此的教育理念造成的結果,就如前Facebook華裔高管Julie Zhuo在她的文章《我曾像無數亞裔孩子一樣渴望完美》中提到的,她在自己的高中畢業典禮儀式上,心懷的並非對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的憧憬,而是自我否定:為什麼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的人不是我?我還不夠完美。

沒有哪個對孩子抱有熱切期望的父母是帶著惡意的,不都是“為你好”嗎?在父母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出人頭地,因而對於他們來說,通過奮鬥獲取穩定的收入和豐厚的物質條件就是幸福。對懷揣美國夢的第一代移民更是如此,想要在異國他鄉立足,得到這個

國家的認可,就需要外在的條件來彰顯身份和地位。而接受好的教育,是實現階級跨越的前提。

亚裔女孩开学三周后从宾大退学:“模范生”的压力还要击垮多少华裔孩子?

如同本文作者所說,媽媽的期望是出於愛和善意,在競爭的社會中,我們的孩子需要具備競爭意識和生存能力。但當教育競爭是以孩子的身心健康,甚至是生命為代價的時候,我們需要不停追問的問題是:犧牲幸福的童年換取將來的成功是不是值得?一個人可不可以不成功?教育的目的是生產出一個個完美的商品,好獲得他人的豔羨和讚美嗎?

而當我們深入挖掘追求成功的表象的時候會發現,雖然每個家庭,每種文化的教育方式和手段都各有不同,但本質上都是希望孩子能有選擇的自由,有幸福生活的能力。正如曾任耶魯大學校長的教育家理查德·萊文所說,“不傳授任何知識和技能,卻能令人勝任任何學科和職業,這才是真正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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