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是衢州市级机关最年轻的副处级女干部，也曾是衢州6个县（市、区）唯一的女书记，然而，遗憾的是，在她历经仕途辉煌，即将退休之际，却因严重违纪违法，受到开除党籍和公职处分，成为了党的十九大以来浙江落马的首个女性厅级干部。
9月11日上午，站在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庭的被告席上，衢州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诸葛慧艳在作最后陈述时泪如雨下：“从前我的家人一直以我为傲，现在的我却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后悔已是徒劳。11月21日上午，丽水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诸葛慧艳有期徒刑9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对诸葛慧艳犯罪所得赃款、赃物依法予以追缴，上缴国库。经审理查明，2003年至2018年，诸葛慧艳利用职务便利，为有关单位和个人在企业落户、项目审批、减免处罚、职务晋升、工作安排等事项上谋取利益，非法收受或索取他人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550.25万元。
细数诸葛慧艳贪腐的具体情形，除后期假借民间借贷敛财之外，不容忽视的还有长期收受下属、企业、个人以节日慰问名义送来的各类款物。她的违纪和违法是严重的，留下教训也是深刻的。正如她在宣判后含泪总结的警示“莫因恶小而为之”，党员领导干部必须牢记纪在法前、纪严于法，否则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01
堤坝毁于收礼的“蚁穴”
天堂地狱，很多时候并非一念间。反溯自己的堕落轨迹，诸葛慧艳说她的“堤坝”毁于收礼的“蚁穴”。
从34岁成为衢州市卫生局副局长开始，诸葛慧艳作为一名被组织重点培养的女干部，此后得以在多个重要岗位锻炼，成为不少老板和下属的“围猎”对象。
“一开始我也是有敬畏之心，注重廉洁自律的。随着任职时间的变长，与部分老板和下属的关系进一步走近，逢年过节他们给我送礼金礼卡和贵重物品，我也开始收了，认为是正常的人情往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诸葛慧艳在忏悔书里这样写道。
“拜年”，成为一种让她和“围猎者”都觉得合适的方式。与平日里的权钱交易相比，借年俗之名，“围猎者”可以掩饰投机钻营的尴尬，下属们可以放下心中的忐忑。在这个堂而皇之的借口下，
从1997年走上领导岗位开始，诸葛慧艳过的每一个春节都十分热闹。从早年有人送2000元的礼金，到后来一些人奉上每年两万元的拜年红包；从收下老板感谢她办事送来的购物卡，到笑纳下属感谢她帮忙调整职务送来的金条……据不完全统计，从1998年到2018年的每年春节前后，诸葛慧艳收受他人所送各种款物价值近110万元。这还不包括有人在其儿子留学、结婚和孙子满月时送来的红包，以及在其出国考察期间以出国开销名义塞来的钱款。
“那时候觉得过年过节送东西，就是一种风气，后来回过头想想，他们看中的不过是我手中的权力。”
诸葛慧艳在接受调查时讲道。她的跟风从众心理不过是给自己受贿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根本原因还是其政治立场不坚定，在与下属及企业老板的交往中丧失了原则，突破了底线。彼时，在这种自认为合情合理的人情交往中，诸葛慧艳越陷越深，贪欲也越来越大。
一些接触较多的老板开始用其他方式投其所好，彼时经营混凝土生意的金某某就是其中一个。2002年，金某某主动邀请时任衢州市衢江区委副书记的诸葛慧艳到其企业来“投资”，约定3年满归还本金、第4年至第10年每年按25%支付利息。诸葛慧艳欣然答应，并以其丈夫汪某某的名义向金某某经营的衢州商品混凝土项目投资50万元。
金某某老早打好了如意算盘：我不缺钱，但领导干部来投资不仅能带来资金，更重要的是以后办事有靠山。果不其然，第二年，诸葛慧艳担任龙游县委副书记、代县长，适逢龙游县商品混凝土项目公开招标，诸葛慧艳给县建设局负责人和分管副县长都打了招呼，帮助金某某的企业顺利中标。
这种“我帮助他，他感谢我”的方式，让诸葛慧艳和一些老板的利益捆绑越来越紧，拒腐防变的思想堤坝开始坍塌。
02
投资逐利坠入深渊
“小节”未守，贪欲横生。让办案人员颇为感触的，是诸葛慧艳受贿犯罪行为有着从小贪到巨腐明显的演变过程。
2009年5月，刚刚担任衢州市副市长的诸葛慧艳准备在衢州市区购置一套房产，为感谢当年诸葛慧艳在龙游当县长时帮的忙，金某某以投资分红的名义主动打给她一笔87.5万元的钱款。
事实上，早在2003年年底，诸葛慧艳为了在职务升迁中避嫌，已经从投资项目中撤回了本金50万元，并拿到了金某某支付的利息2.7万元，同时约定不再享受分红。然而在时隔6年之后，当金某某再次提出仍以当时投资金额给予分红时，诸葛慧艳却没有拒绝。
“他是行贿，我是受贿。”
在后来的忏悔书里，诸葛慧艳写得清清楚楚。不过，在刚刚归案时，她却表示自己当时是对法律存在模糊认识，想当然地以为有相应的本金支出，就不是权钱交易，不是受贿。现在想来，这不过是贪欲作祟，心存侥幸罢了。
特别是2011年担任衢州市委宣传部长以后，已经55岁的诸葛慧艳觉得自己快退休了，提拔也没希望了，就把相当一部分精力转到了思考怎样去放款谋利上，积蓄一点资金为养老做准备，“借款”的频率和幅度都越来越大。
据诸葛慧艳回忆，自己向企业违规借贷的事情大部分发生在2011年到2016年期间，借贷的区域主要是曾经工作过的龙游县，也有后来的衢州市。这些企业基本都是以前她利用职权帮过忙的，后来企业老板为了表示感谢，就主动伸出欢迎“投资”的橄榄枝，并以高息回报形式输送利益。
衢州市某造纸企业，就是诸葛慧艳在大量投资中获益最大的一家。2008年，企业负责人叶某某为感谢她此前在企业搬迁、项目落地、继续享受企业政策福利等事项上提供帮助，主动提出让她来“投点钱”。考虑到叶某某的企业效益不错，“投资”应该没有风险，诸葛慧艳便让丈夫汪某某出面以年利率30%向叶某某出借60万元。2011年，因为觉得30%的利息实在太高，很是诱人，又以弟媳曹某某的名义追加投资200万元，截至2018年共计获利554万元,扣除叶某某向他人同期借款的利率，诸葛慧艳实际收受叶某某以支付高息的方式输送的贿赂184万元。
2014年3月，诸葛慧艳又在明知金某某没有借款需求的情况下，主动要求以儿子的名义借款150万元给他。这一“借”，“借”到2018年11月；这一“借”，“借”出利息141万元。当时的诸葛慧艳但凡问一问自己，为什么企业主竟然会在没有借款需求的情形下，也愿意支付高额的借款利息？为什么会愿意支付远远高出一般融资利率的利息？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不过那时候的诸葛慧艳已然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被诱惑束缚了双手，她的心里全然只有自己的需求。时值在国外学习工作的儿子准备回国5工作，为了解决给儿子在北京买房需要的大笔资金，自觉一直疏于对家庭照顾、深感愧疚的诸葛慧艳，决定用物质帮助来弥补对家庭和儿子的亏欠，于是挖空心思去想怎样通过民间借贷迅速积累家庭财富，却不曾想自己已经坠入了违法犯罪的深渊。
03
扭曲的顶梁柱最终倒了
诸葛慧艳不仅这样毁了自己的小家，还把自己的兄弟姐妹也带上了一条歪路。
诸葛慧艳在忏悔书中说，自己是大家庭里的精神支柱和顶梁柱。确实，作为四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她早早就以各种方式帮衬自家弟弟和妹妹营生。只不过现在回过头看，这根顶梁柱从一开始就歪了。
1997年走上领导岗位后，诸葛慧艳就把在金华老家做运输生意的弟弟，叫到了她工作的衢县，并应弟弟所托不断帮他打招呼、揽生意。其间，自己也参股投钱在弟弟的生意里，从中获得了不少收益。
从1998年到2018年20年间，诸葛慧艳由丈夫汪某某出面在其弟的运输车辆上投资近90万元，获利约100多万元。2006年，弟媳曹某某和妹妹办了一家公司，汪某某又投资10万元给弟媳做水泥生意，从中获利近100万元。
诸葛慧艳承认，现在看来这些做法都是在亲情掩盖下的违纪违法行为，然而当时她选择的却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认为帮衬兄弟姐妹是理所当然，并没有从廉洁从政的高度来看待这些问题。
在这条歧路上，诸葛慧艳越走越远。2012年弟弟开始做粉煤灰生意，诸葛慧艳利用职权帮他联系了3家企业的粉煤灰业务。并没有出一分本金的她，后来竟收了弟弟给她的近80万元利润分红。
而这3家企业中的一家，就是曾经营混凝土生意的金某某的企业。2017年，金某某准备再办一家环保建筑构件公司，并让诸葛慧艳的弟弟到公司来做相关筹备工作，这自然让她对这家公司的事情格外上心。当时，正好企业在审批环节中遇到一些问题，诸葛慧艳立刻出马搞定了此事，也让金某某、自己和弟弟这三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密。
2018年12月，省委巡视组对衢州进行巡视，与此同时，全省也启动了领导干部违规借贷专项整治工作。感觉到可能要出事的诸葛慧艳向金某某提出，中止之前以儿子名义进行的投资，却没想到，又被金某某说动，改成以诸葛慧艳弟弟的名义继续投资：“万一真有事，也不是我和你的事，而是我和你弟弟的事。”
甚至在今年1月接到省纪委的函询之后，诸葛慧艳依然竭力隐瞒自己违规借贷的情况，还找相关人员串供，统一口径。因害怕办案人员依法到家中搜查，她还把家里多年来收受的多达七八个旅行箱的赃物，都转移到其他兄弟姐妹家中。
殊不知此时的挣扎，只能让她在泥潭里越陷越深。2019年的春节，被诸葛慧艳称为是过得“最简单、最悲惨”的一个节日。想到这次年夜饭有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陪80多岁的老父老母吃的年夜饭，她坦言自己曾失声痛哭。在春节后衢州市开完“两会”刚上班的第一天，诸葛慧艳就被省监委留置。
留置期间，诸葛慧艳坦言，
“我终于认识到人生最重要的不是金钱、地位、权力、物质，而是自由、平安和健康。”
只是这样的认识对其个人来说已经太晚，唯有以其前车之鉴警示后来人。
（颜新文 黄也倩 吕玥）
清廉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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