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上的豐碑——訪革命基點村三元區中村鄉大焙坑村

 

高山上的豐碑——訪革命基點村三元區中村鄉大焙坑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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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上的豐碑

——訪革命基點村三元區中村鄉大焙坑村

高山上的豐碑——訪革命基點村三元區中村鄉大焙坑村


遠處的大眾山、牛牳崎當年是游擊隊戰鬥的地方。

高山上的豐碑——訪革命基點村三元區中村鄉大焙坑村


□林麗瓊 製圖

高山上的豐碑——訪革命基點村三元區中村鄉大焙坑村


吳堯壽說,那就是吳家老宅。

高山上的豐碑——訪革命基點村三元區中村鄉大焙坑村


當年游擊隊傷員在這兩個窯洞養傷。

高山上的豐碑——訪革命基點村三元區中村鄉大焙坑村


高山上的豐碑——訪革命基點村三元區中村鄉大焙坑村


  肖文華與妻子解放初的合照,1976年贈送給吳家。


●來源:三明日報 記者 王長達 通訊員 陳 淏 文/圖
  山道彎彎,翠竹莽莽,像山頭的崗哨、深坳裡的奇兵,守護著一條小道。“這是過去延平沙縣通向大田永春的官道。”大焙坑村黨支部書記兼村主任羅秀英說,這條道,紅軍經過,游擊隊來過,游擊隊接頭戶走過,“革命媽媽”陳福娣、革命烈士吳祿生母子倆的故事至今還被大夥傳頌……


  大焙坑村是三元區中村鄉唯一的革命基點村,當年這裡發生過多少感人的革命故事?順著古官道,我們隨羅秀英及村副主任羅繼永一道上山探訪。
  ★客家村慘遭虎狼殘害
  滿山竹海,路旁散佈著做筍乾的筍榨作坊。因有烤焙筍乾,大焙坑就此得名。1940年三元建縣之前,這裡屬沙縣二十四都杜筠鄉,與沙縣二十都(湖源)、大田四十四都(廣平)毗鄰。
  古官道,寬不到1米,斷斷續續,有的被挖作竹山道路。沿坡邊小路上山,穿過竹林,路越來越窄,蘆葦遮蔽處就是牛牳崎。
  牛牳崎海拔大約860米,因地形如牛而得名。但當地人說過去有姓馬的人家住在這,叫牛馬騎,後來傳成牛牳崎。
  劈開蘆葦、荊棘,一個湮沒的農家雜院露出來,院牆只剩石基,房子唯有正廳一面樑架立著。“今年暴雨,剩下的半邊房塌了。”今年64歲的吳堯壽說,以前他奶奶陳福娣、伯伯吳祿生、父親吳祿斌就住在這,這裡原來住了好幾戶人家。
  陳福娣,清光緒26年(1900年)出生在各盂坑村(今三元區中村鄉前村各盂坑),祖籍上杭縣,客家女人一般不裹腳,她卻從小被裹了腳。1923年嫁到了同屬客家村的牛牳崎吳家,次年生下了長子吳祿生,1928年次子吳祿斌出生。

  牛牳崎與鄰近的葛藤坑大多姓陳、姓吳,祖上是汀州來的客家人,在這裡種藍染布,被稱為“藍客”。吳堯壽說,他們祖先乾隆末年就來了,至今有9代人(從17世至24世),種藍為生。最初都是打工一年回家,後來小陶出了土匪,回不了家,就留下來安家了。
  山裡人煙罕至,時有猛獸出沒,過去老虎很多,羅秀英丈夫的叔叔就被老虎吃了。羅繼永說,早年族中也有小孩落入虎口。
  比虎豹更兇殘的還有人間的豺狼。民國初年,軍閥混亂,土匪猖獗,百姓生活在水火之中,苦不堪言。1918年3月,靠打家劫舍起家的盧興邦以民軍身份加入國民革命軍行列,藉機派款派糧擴充勢力,後來發展成閩北土皇帝。1918年盧興邦因派糧派款未遂而惱羞成怒,在這一帶十多個村莊燒殺作惡,大焙坑村雖小,也難逃厄運。據村民羅著金說,他祖上的房屋被燒為平地,一家遷移洋溪避禍多年後才敢回鄉。
  ★紅軍在這打過仗
  1934年初夏,大焙坑村人終於見到了一支“窮苦人的隊伍”。
  這年5月28日清晨,一支軍隊出現在村口,官兵都戴有紅星的軍帽,身著灰色的軍服,打著裹腿,穿著草鞋,士兵們扛著槍,還有三人抬炮,隊伍大約3000多人,從早晨8時一直走到下午4時。

  這支軍隊是紅7軍團19師。
  大焙坑村部的紅色文化陳列室裡有一份資料:當晚,紅7軍團領導人曾在大焙坑村休整,宣傳隊戰士們還在河邊水磨房牆上寫了紅軍標語:“活捉土皇帝盧興邦,消滅蔣介石的主力,紅軍宣!”
  當時正是第五次反“圍剿”時期。1934年4月中旬,紅7軍團連克歸化(明溪)、永安兩城。5月25日,紅7軍團19師東進列西,27日一大早,分四路強渡沙溪河,攻佔東岸。敵80師239旅退回杉口(今莘口),238旅兩個營從沙縣趕來增援,在碧巖甫(今體育中心)遭紅軍伏擊,大部被殲。
  隨後,紅19師經廖源、杜水、草洋、大焙坑、牛牳崎、萬代、南陽峽,於28日進駐湖源龍頭城(今西洋村)休整,擬往大田四十五都(今廣平)。敵239旅怕遭聚殲,27日連夜撤出杉口,擬經湖源、官莊向沙縣收縮,不料與紅軍同一天宿在湖源山後的筠竹村。29日,一場遭遇戰打響。
  敵80師佔據盛坑嶺主峰(南陽峽)及周邊戰略高地,紅軍處於劣勢,後來紅軍找到嚮導從敵人後側攻擊,敵人自相混戰起來,造成大量傷亡。紅19師趁勢佔領主峰陣地,發起全線攻擊,敵80師殘餘倉惶向三元筠竹逃竄,逃到盛坑嶺石拱橋,兩岸是峭壁懸崖,橋下為深淵。為掩護長官撤退,先期逃跑的敵兵竟在路口架起機槍掃射,阻止士兵敗退,白軍士兵為了活命,爭先湧向懸崖,連人帶馬摔死在深溝裡的不計其數。戰鬥打了一天一夜,紅軍擊斃團長一人,繳獲步槍1200餘支,機槍20挺,迫擊炮3門,子彈數十萬發,並繳獲電臺一部。紅軍傷亡300餘人。

  當時國民黨殘兵逃到牛牳崎,狼狽不堪,餓得連生菜都揪起來吃。
  吳堯壽說,奶奶陳福娣給他說過那次戰鬥的事。當時,聽到盛坑嶺一帶傳來槍炮聲,村民們都嚇得緊閉柴門,躲進後山貯藏藍種的窯洞裡,吳祿生卻獨自跑到大路上看熱鬧,並從兩名小紅軍那裡第一次聽到了“革命”這個詞。那年吳祿生僅10歲。
  ★母子仨成為游擊隊接頭戶
  吳祿生又名祿星,他從小勤奮好學、活潑聰明,藝高膽大,曾隻身到葛藤坑村一位武師那學了一年的拳腳功夫。
  1936年,吳祿生的父親不幸去世,陳福娣還年輕,本可以改嫁,但這位客家女毅然承擔起撫養孩子的責任,早出晚歸勤勤懇懇,一家三口相依為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為了減輕家中負擔,吳祿生開始像大人一樣常常起早摸黑,擔上家裡自制的茶葉、閩筍、桐油等到杜水、湖源、三民(今大田建設鎮)等墟場上賣,再買大擔的米粉挑到偏遠的鄉村叫賣。那時在鄉村裡流行了一句客家童謠:“祿生、祿生,擔米粉”。
  1944年,吳祿生成家立業,娶了沙縣華口村姑娘為妻。
  當時,大田地下黨革命形勢危急,由於叛徒出賣,境內基點村相繼被國民黨破壞。大田共產黨人被迫上山打游擊。這年夏天,經大田銘溪大竹林的上杭籍客家人介紹,林大蕃來到牛牳崎,經接頭戶陳全東介紹,當晚在吳祿生家的土坪上召開大會。林大蕃的演講口才和革命道理深深震撼了村民們的心。陳全東、吳祿生、陳全美、吳全東、吳福順、陳福娣、吳祿斌等成為游擊隊接頭戶。

  游擊隊駐紮在村後的大眾山上。大眾山海拔1204.8米,上山道路狹窄,游擊隊還挖了戰壕,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游擊隊以牛牳崎為基點村,依託大眾山的寬廣地帶遊擊於三元、尤溪、大田、永安之間。吳祿生曾跟隨林大蕃在大田轟轟烈烈地幹上了幾次革命活動。
  ★游擊隊住過窯洞
  1945年正當日寇即將投降之際,國民黨當局卻消極抗日,積極反共。面對惡劣形勢,1945年6月,中共福建省委派遊棟、黃扆禹帶領12名武工隊員和肖冠槐、林大蕃的閩西北游擊隊在尤溪縣紀洪鄉石頭坑(今八字橋龍湖村)會師,成立閩西北抗日挺進游擊隊,隊長遊棟、政委林大蕃,準備立即挺進閩贛邊,但會師時暴露目標,遭到國民黨尤溪縣保安隊110人的圍擊,閩西北特委統戰部長肖冠槐等4人犧牲,黃扆禹、蔣榮德、肖文華、丁一根等4人負傷,危急時刻,遊棟、林大蕃沉著指揮游擊隊反擊突圍,隊伍撤到牛牳崎基點村休整。
  “當時游擊隊就住在山後的窯洞裡。”吳堯壽帶著我們去看當年游擊隊住處。從吳家後山往竹林深處,道路極窄。路上還有捕野豬的大坑,深達6米。走了大約200米,轉過山樑,現出兩個窯洞,一大一小。這是過去客家人冬天放藍種的地方,第二年春天一到,就灑種種藍靛草。

  兩洞均為橢圓形,小的3×4米,大的5×6米。
  “小洞住的是特委婦女部副部長林友梅等2名女隊員。大洞住著林大蕃、遊棟等幾十名游擊隊員,條件極其艱苦。”吳堯壽說。
  當時游擊隊員在山上沒吃的,就派隊員下山,來到吳家向陳福娣求援。陳福娣將雜糧、地瓜一起煮成稀飯,用木桶裝著,由隊員帶領挑到山上,供游擊隊員吃。當時家裡很窮,只有酸菜、鹽巴,給游擊隊員當菜配。
  吳堯壽聽奶奶陳福娣說過,當年游擊隊接頭十分保密。交通員來報信,都有代號,用豬鳥狗或數字做代號,如林志群是54號。
  ★歷盡艱險救傷員
  遊棟、林大蕃將4名傷員交給陳福娣照料,又帶領部隊轉戰於大田、永安周邊一帶。
  陳福娣將4名傷員藏在窯洞裡,每天踱著小腳,穿過叢林,來給傷員們送水送飯並做護理。黃扆禹、蔣榮德和丁一根傷勢較輕,休養了近一個月,漸漸好轉,就離開牛牳崎,到大田找部隊去了。肖文華負傷很重,右腿都爛下去,傷口的洞都有三個手指深,爬出蟲子,發高燒差點死了,根本走不了,只好留在牛牳崎。
  1945年9月,游擊隊在龍門戰鬥中失利,遊棟、林大蕃帶領隊伍浴血奮戰九天九夜,最後全軍覆沒,林大蕃、遊棟、林大森、鄭超然等壯烈犧牲,林友梅等被捕,未參戰的黃扆禹、蔡敏、蔣榮德、池衝等少數隊員退回三元,準備到南沙尤和林志群會合。交通員蔣榮德臨行前緊緊握住吳祿生的手,要他好好照顧重傷員肖文華。

  陳福娣與吳祿生將肖文華移到自己廚房一角安頓,細心照料。因無錢買藥,肖文華的傷勢嚴重,命懸一線。為了救活肖文華,陳福娣化妝成乞丐在永安西華、大田建設一帶乞討,籌到了錢買藥和營養品,終於將肖文華救活了!
  ★吳祿生犧牲
  1945年底,敵人懷疑陳福娣一家人是接頭戶,常召吳祿生去問話。為躲避國民黨追殺,一家人遷移沙縣華口村,直到解放後才回來,而吳祿生卻犧牲在異鄉。
  1950年春,沙縣縣委派雷賢模、鄧炎等到沙縣湖源接管新生的人民政權。當時湖源土匪“癩痢培”,打著“中南反共救國軍”的旗號,到處派糧派款,無惡不作!為剿滅匪徒,雷賢模在華口村成立農會,吳祿生積極參加農會。有一回“癩痢培”到吳祿生家派款,吳祿生機智地一邊答應幫他籌款,一邊和剿匪部隊聯絡好,準備把這個罪大惡極的匪首正法。誰知剿匪部隊有內奸,消息走漏,部隊守了一天沒有等到“癩痢培”。部隊撤走後,當天夜裡,“癩痢培”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屋裡,一杆黑洞洞的長槍頂在吳祿生的胸口上。吳祿生沉著地應付“癩痢培”的質問,乘他不備一把將長槍打飛,又一個掃腿將他絆倒,然後迅速跳上樓梯,想往樓上後欄逃跑。誰知這時槍響了,吳祿生後背中彈,原來倒在地上的“癩痢培”腰間還插了一把駁殼槍。

  吳祿生犧牲後,他的家人把他的屍骨帶回牛牳崎,埋在了山嶺裡。
  ★一對母子長眠深山
  那個藏傷員的窯洞被當地人稱為“藏龍洞”。村民們認為,這裡曾經藏過閩西北挺進游擊隊隊員,這些人就是蛟龍,是三明革命事業的火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些傷員日後為革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解放初,蔣榮德擔任過尤溪縣和大田縣的首任縣長。
  1974年,在福州工作的蔣榮德、肖文華到大焙坑村尋找當年的救命恩人、當年老戰友。肖文華把陳福娣當做再生媽媽,親切地稱呼她為母親。陳福娣的義舉被世人知曉,稱頌!1979年陳福娣去世,享年79歲,黨中央發了一面黨旗於靈柩前,告慰這位對共和國做出貢獻的母親。
  1985年經蔣榮德、肖文華證明,大焙坑被民政部門確定為革命基點村,吳家是地下黨的交通站,陳全東、吳祿生、陳全美、吳全東、吳福順、陳福娣、吳祿斌等列為老接頭戶,吳祿生經三元區人民政府批准,定為革命烈士,並編入三明市革命烈士英名錄。
  竹林中,一座土墓簡樸乾淨,墓坡高起,這正是“革命媽媽”陳福娣的墓。吳祿生的遺骸被吳家人保存在一個金甕裡——“我們希望政府能給烈士立個碑,讓他得以安息大地。”吳堯壽說。

  ★“建設好這塊紅土地”
  牛牳崎是一塊藏在深山中的紅土地。
  當年,村民吳某和陳某在林志群的感召下,加入閩西北遊擊縱隊。1949年5月林志群向駐南平的解放軍二野51師借兵攻打沙縣城。15日,51師151團一營的戰士和游擊隊從湧溪冒雨向沙縣縣城挺進。吳某和一名戰士並行,在雨中保護了要滑倒的戰士,還幫他找槍。16日打下沙縣城後,戰士很感謝吳某,主動找吳某教他習字,教會他唱《解放區的天》,並把一本解放軍《三字經》手抄本送給他作紀念。
  解放初期,解放軍曾到牛牳崎剿匪,一天凌晨,老百姓推開房門才發現全村每個屋簷下躺滿了滿身雪花的解放軍,他們寧可凍著也不願騷擾老百姓,這就是人民的軍隊!
  在牛牳崎還找到1951年8月21日剿滅陳有培股匪而制的通行證,冀金貴烈士(1950年10月途經半溪橋遭土匪襲擊犧牲)在梅列區當區長時的徵糧執照……
  最近大焙坑村正在整修紅色文化陳列室。“建設好這片紅土地,才能無愧於先烈們付出的血汗。”羅秀英說。
  羅秀英從列西來到這裡已35年了,當過民辦老師,為村裡的教育事業貢獻了青春年華。2009年她出任村黨支部書記,2010年爭取老區村政策扶持資金100多萬元,修了進村的水泥路。去年村裡換屆,她再次出馬,村主幹“雙肩挑”,建設美麗鄉村,她與村幹部們天天都在忙碌著……

  古官道旁的牛牳崎裡,陳福娣、吳祿生母子倆長眠綠野竹鄉,遠處大眾山如同金字塔巍峨屹立,那是林大蕃率領閩西北游擊隊戰鬥過的地方,這座高山上的豐碑將永遠聳立在大焙坑人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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