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原創 作者：鐵七師汽車營 曾賢榮 鐵道兵戰友網 2019-12-06
自1981年3月從新兵連到青海格爾木，不時望見橫亙遠方千峰崛起，連綿起伏，銀裝素裹，橫空出世的崑崙山脈，總讓我想起“崑崙山有神仙聚會”的神話，也想著哪天能到山上面走走。
這個願望終於在1983年6月初的一天實現了。那天吃完早飯，我們6臺解放牌汽車裝滿紅磚轟轟隆隆開始向青藏公路沿線的五道梁進發。
離開格爾木70多公里處，就到了崑崙山腳下，進入一道名叫“艾芨溝”的深長峽谷。峽谷寬10多米，深30多米，長約一公里，是去西藏的必經之處。由於這裡海拔比格爾木高900多，達到3700多米，道路開始變陡峭起來。6臺裝滿紅磚的解放牌汽車在高原缺氧和低氣壓的影響下，吭嗤、吭嗤地像蝸牛一樣向前爬行。中午時分才到達一個叫西大灘的地方，吃完午飯，又開始向前進發。
大約下午3點，車隊才爬上崑崙山口。
爬上崑崙山口，從駕駛室向遠方望去，這裡高原地貌完全和格爾木看到的不一樣。這裡的高原雖群山連綿，但起伏不大，海拔高差小，有“遠看是山，近走是川，高山坡度緩，河多水不深”等地貌特點。
傍晚6點，我們的車隊終於到達五道梁。
五道梁位於109國道3007公里處，這裡平均海拔4600米以上，年均氣溫零下10攝氏度至零下41攝氏度，而五道梁又地處崑崙山與唐古拉山之間的風口，大風常刮、飛雪不斷，冬季更是寒冷漫長。空氣含氧量不到內地50%，冬季夜裡風大，含氧量更低，同時因此地區人煙稀少，而被稱之為無人區。五道梁就是因有五條平坦的土梁，車輛可以隨時通行，便被稱之為五道梁，也被稱之為五道梁鎮。
五道梁鎮是青藏公路上的一處居民點，有兵站、泵站、公路段、氣象站、加油站，還有雜貨店、小飯店，夏季有曲麻萊縣的牧民在周圍放牧。
民間有“到了五道梁，哭爹又喊娘”等諺語流傳，也就是高原反應。也許是年輕，又在格爾木待過幾年，對高原反應並沒有放在心上。我們在兵站招待所吃了晚飯後，便和幾個戰友走出兵站閒逛起來。雖然那時候已設立五道梁鎮，但並沒有固定的長期居民。除了泵站、加油站、汽車維修店以以外，只有四川老鄉開的飯店，稀稀拉拉分佈在小鎮唯一的馬路兩邊。這些飯店都設有幾間客房，以便跑長途的司機住宿。而所有的房屋全是兩米多高的土坯房，房前有用土坯砌成圍牆大院，圍牆有一米高，面積有一二百平方米，每個院裡面都停有幾臺五十齡和解放牌汽車。從窗口透出的昏暗燈光在這荒原上，顯得格清冷。
我們就這樣在五道梁小鎮上走著，時間稍長，身著棉衣依舊感到有些冷，估計這時的室外氣溫零下10攝氏度。
基於剛出兵站招待所時，兵站招待所負責人曾告誡我們，不能走得太遠，這裡的狼比格爾木多且狼群大，常常神出鬼沒，威脅人畜安全。於是，我們便返回兵站招待所。
回到兵站招待所洗漱完畢，就躺在床上。可躺了幾個小時，一直無法入睡，出去閒逛的幾個戰友出現嚴重高原反應。於是，我們趕緊用揹包帶緊緊紮在頭上，壓迫減痛；把枕頭墊高，用鼻子和嘴巴一起呼吸……
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星月，不禁感慨，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刻骨銘心的夜晚，嚴重的高原反應讓人難以入睡。可對駐守在這裡的官兵來說，我的“這一夜”，不過是他們幾年、甚至是幾十年中最為普通的一夜。由此，我對駐守在這裡的官兵和在這裡生存的人們更加敬重，也對大自然更加敬畏。
其實，在五道梁我是犯過錯的，我獵殺過藏羚羊。
那是1983年8月份的一天，我和戰友們拉運貨物至唐古拉山返回格爾木經過五道梁時已近黃昏，經幾人商議，決定住宿在五道梁兵站。住下以後，覺得實在無聊，有人就提議到五道梁附近去打藏羚羊、黃羊、野兔玩。於是我們就和熟悉了的兵站領導拿著槍，開著車就駛向遼闊的無人區。
汽車大約行駛了半個小時，就見一群群藏羚羊、黃羊正悠閒地、搖著黃白相間的短尾或相互親暱或吃著地上草。見到這些獵物，我們便加大油門，坐在駕駛室裡端著衝鋒槍就向羊群掃去，一陣槍聲響過後，起碼有四五隻藏羚羊倒在了我們的槍口下。我們將打死的藏羚羊搬到車上拉回兵站，用隨身帶的匕首將皮剮開扔掉，然後將肉拿到兵站外一個四川人開的小飯館，讓其為我們加工好後，弄上兩瓶白酒，就著藏羚羊的肉吃喝起來.......
在五道梁，我也曾創造過有生以來吃麵條最多的紀錄。
那是1983年8月中旬的一天，當我將貨物拉到沱沱河返回至風火山時，整整堵了一個晚上的車，第二天早上才疏通，等到了五道梁已是中午時分。由於前一天晚上在風火山堵車沒有吃晚飯，當天早上也沒有吃成早飯。因此，一到那家比較熟悉的四川人開的小飯館，便叫店主煮了一斤掛麵，沒要10分鐘，一斤掛麵便被我風捲殘雲般消滅乾淨。事後我在想，恐怕那是我有生以來吃的最飽和吃得最香的一頓飯了。
離開青藏高原後，一直到了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我才從那些報章和資料上得知曾在五道梁獵殺的藏羚羊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因此，我就開始為自己曾經的錯內疚起來。不過還好，現在可可西里已成為了國家自然保護區，這裡從此成為藏羚羊真正的天堂，而可可西里藏羚羊保護站就設立在五道梁。
五道梁，我曾經犯過錯和留下過深刻記憶的地方，如果今生有幸再來，我一定在藏羚羊倒在我槍口下的地方插上一炷香，祈求上帝保護好那些可愛的小精靈，讓它們永遠無恙！
（編髮：彩雲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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