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每個民族的作家都努力描述他們的民族,但這並不容易。任何民族在觀察生活時所使用的鏡片都不同於其他民族使用的。人們在觀察事物時,也很難意識到自己是透過鏡片觀察的。任何民族都把這些視為當然,任何民族所接受的焦距、視點,對該民族來說,彷彿是上帝安排的景物。”

——魯思·本尼迪克特

日本有很多動漫作品的經常以主角的“逃”為開端:在城市屢有不順、金錢拮据的主角,放棄繼續打拼,回到鄉下獨自“舔舐”無情冷漠的城市給他帶來的創口。但在現實日本社會中,絕大多數民眾是沒有條件做出這種行為,他們身上揹負著重重責任,在空間上無法實現自己真正的逃避,只能在面頰上覆蓋著透明的一層,來保護心靈的“面具”,一張溫和的、時常保持著微笑的“面具”。《夏目友人帳》的作者綠川幸卻把這“透明”的面具化為真正的妖怪面具賦予給她所創造的妖怪們。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妖怪面具,有兩層含義:

  • 是妖怪所佩戴的面具;
  • 是人類利用面具是日本妖怪文化中的形象標記這一特質,而製作出的象徵妖怪或神靈的面具,通過佩戴面具而達到偽裝神靈妖怪或獲得妖怪強大的靈力之目的。

妖怪佩戴面具的緣由與日本人的行為刻板模式

日本現實中絕大多數的妖怪是沒有佩戴面具習慣的,有的只是傳說故事裡講繪有妖怪圖樣的面具具有魔力。王新禧曾解釋妖怪分類時提到:“日本妖怪數目眾多,妖怪學對其進行了必要的分類,方式有多種,較為通行的是依照形成原因,粗分為‘傳承妖怪’和‘創作妖怪’兩大系統”。“創作妖怪,則大多是由作家或畫家杜撰出來的,且部分還受著著作權保護的妖怪”。動漫中的妖怪形象有很多都是“創作妖怪”

,綠川幸的《夏目友人帳》中的眾多妖怪就屬於典型的“創作妖怪”。在她的作品裡妖怪臉上佩戴的面具出現頻率非常高。頻頻出現的面具究竟代表了什麼?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夏目友人帳》的情節脈絡簡單明快,主要講述了夏目貴志,這位清秀少年生來便擁有強大靈力,這種靈力使他能夠看到妖怪和神明的存在。夏目從外祖母夏目玲子的遺物中得到寫有妖怪名字的契約書所做成的“友人帳”,“友人帳”的持有者可以利用契約書命令妖怪做任何事情,善良的夏末卻決定和娘口三三將友人帳中的名字歸還給妖怪們。本來孤獨的他在歸還名字的過程中結交了許多妖怪和人類的朋友,是一部受眾很廣的治癒系動漫作品。而在這部動漫作品中,我們可以發現很多妖怪都帶有面具,而這意味著什麼?

彰顯——動漫中妖怪身份的標誌

這部動漫裡,面具為人形妖怪和神靈所佩戴,其他的獸型等種類的妖怪很少佩戴。此類人形妖怪是指那些可以幻化成人類模樣的妖怪,或平日以人類模樣生活的妖怪。這種妖怪在日本有很多,有的幻化成青年男人或女人,也有的化成老爺爺、老奶奶、還有的幼童的樣子出現。綠川幸單單給人形妖怪佩戴面具,其理由曾在她另一部妖怪動漫作品《螢火之森》中稍許解釋過:“戴上面具後才會像個妖怪,否則和人類沒什麼兩樣。”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在《夏目友人帳》這部動漫作品裡,人形妖佩戴面具的原因之一是用來彰顯自己妖怪的身份。岑家梧先生認為面具與“現實生活有密切聯繫。它繪畫各種野獸、魔怪的面孔,有的利用面具偽裝,作為狩獵時恐嚇獵物的一種方法;或用來象徵圖騰”。人形妖佩戴的面具各有不同,他們所佩戴面具最突出的不同點,也可以說是他們製作面具最大的相同點在於,

他們都會在面具上彰顯出自己的個性,即在面具上展現自己的本體屬性。最常見的表現形式是在面具上繪製文字或圖案,類似於本族圖騰。例如,本體是燕子的人形妖,它會在自己的面具上繪製燕子的圖騰;本體是螢火蟲的人形妖,就會在自己的面具上簡單的寫上一個“螢”的符號,像夏目的夥伴娘口三三,它化為人形時所帶的面具上就草草的畫了個貓臉。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妖怪辨別是否為妖怪族類的標準除了體味、靈力之外,還可以通過面具進行判別。綠川幸將現實面具的功能變得更富實用具象化,面具成為人類與妖怪之間的中介,是化身妖精、鬼怪的手段和實現角色轉化的工具。面具在這部作品中即為妖怪身份的象徵標誌。《夏目友人帳》中夏目在尋找丟失的“友人帳”時,無奈混入妖怪酒宴中扮妖怪打探消息,他並未進行其他的裝扮,僅在臉上佩戴繪有妖怪文字的面具,妖怪們並未對其起疑。這也變相證明面具是彰顯妖怪身份的象徵。

遮蔽——動漫中妖怪掩飾自我的工具

除了彰顯自我身份外,人形妖佩戴面具另一重要原因在於隱藏真實的自我。換句話說,面具起到了防禦、自我保護的功能。

諏訪春雄曾說“面具這東西不僅是一種防禦工具,同時更重要的是一種變身工具。帶上面具,明顯地是為了保護被認為是身體中最重要的部分。然而,另一方面,這表示變成了他人,由此得以逃離自身的侷限”。

綠川幸所創造的佩戴面具的人形妖怪,大多性情溫和、善良、敏感。他們或多或少都和人類有過交集,有的因此傷痕累累,有的事後變得鬱鬱寡歡,他們從小被告誡要遠離人類,人類會把自己原本平和的生活毀於一旦,甚至丟掉性命,因此他們變得不輕易以真實面目示人。雖然在面具覆蓋下的他們表現的溫和淡漠、彬彬有禮或者極端的富有攻擊性,但是人形妖怪內真實的自我,卻抑制不住對人類生活的好奇心。總之,人形妖怪無論從外貌還是從心靈來講,佩戴面具時所展示出來的一切,都不是他們真正的面貌。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我們從中可以發現佩戴面具“表裡不一”的人形妖與一直保持溫和微笑臉龐的日本民眾,兩者之間擁有驚人的相似性。日本人所創造出來的妖怪,它們身上沾染著日本人本身的特有的色彩與性情,他們是日本每個人腳下形影不離的影子,妖怪透過日本人的身體,投射對比出人性的光亮與陰暗。熱愛日本的小泉八雲曾在文章中這樣說過:

“每一個人都用快樂的面孔和高興的言語,向每一個人問候著;面上時常帶著微笑;每天最平凡的生活,因這樣的客氣,立刻就變得誠樸而純潔;覺得這竟是直接從心底裡流露出來,而不是任何教訓所能造成的。在任何狀態之下,表面上的高興總不會停止:不管發生了什麼困難,——暴風或火災,大水或地震——笑容和問候聲,柔和的詢問和使人快樂的祝願,都不斷的在使事實美麗起來。”

荷蘭人布魯馬曾在日本遊歷多年,他在書中試圖總結日本人的特徵,像溼潤而黏膩的米一樣,相互地團結在一起,是“溫柔、順從、溫和與敏感的”,是“溫暖、重人情”的,熱愛親近自然與之和諧相處的。這些特點與小泉八雲所描述的日本式微笑相輔相成,然而布魯馬將這些特點稱之為

日本人溫柔順從的刻板模式。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這種刻板模式與面具一樣具有隱藏真實自我逃避的相同功能,“遵從已設定的模式,融入團體,永遠不要將脖子伸出來,總是戴著公司的徽章,這樣會非常地安心”。這種刻板模式像面具一樣覆蓋在日本人的臉上,在給他們帶來安全感的同時,個人壓抑著無法宣洩的情感,衝突掩埋在這一層禮貌的溫柔面具之下。


妖怪面具所展現的瞬息萬變的中間表情與日本人的"似笑非笑”

在《夏目友人帳》中有一類繪有表情的面具,它可以說吸取了日本能樂中能面的精髓——幽玄美。所謂能面,是日本傳統文化材料的一種稱呼。這種幽玄美建立在一種微妙的表情的基礎上,“其五官造型皆為眉毛疏淡,高懸於額頭;兩眼細彎,眯成一條線;鼻子微塌,嘴唇微開。無論從正面還是側面看上去,它既不是微笑,也不是惱怒,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緒”。這種表情,正是能面所特有的,它被稱作“中間表情”或“無表情式”。為了能呈現出這種表情,工藝師通常會把能面的面部雕刻成接近平面,使面部不具有性別特徵。而藝術家採用這種微妙的表情刻畫在妖怪的面具上,呈現出難以確定、模糊曖昧的表情,已經完成了所要表達的情感的準備。

《夏目友人帳》第一季第 2 話中出現的露神所佩戴的正是這類具有“中間表情”的面具,它在現實能面中還有專有名稱——翁面。綠川幸之所以選擇露神佩戴翁面,是因為露神是在人們的祈禱與供奉中出現的類似神靈的妖怪,而在能面中佩戴翁面的角色,在日本古代被是當作神的化身,可以為百姓驅除噩運,帶來好運。翁面在其中被視為最神聖的面具,在《夏目友人帳》中露神原本是一個妖怪,因沒有住所,暫時藉助在人類搭建的祠堂中,在一次乾旱災難中人類來到祠堂祈雨,恰巧第二天下雨,人類便把他稱為“露神”,因此露神是一個接近神靈的妖怪,翁面十分適合露神這一角色。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露神所佩戴的面具,額正中點有紅色花鈿,五官柔和,呈現慈祥神態,五官疏闊。面具上的眉毛、眼睛、嘴唇,都呈現細彎狀。再配上嘴角、下巴上灰白鬍須,整體具有親和力的同時又因表情流露出神秘氣息,琢磨不出佩戴者的心情。在不同光線和不同角度的配合下,面具所凝聚的表情在瞬間的產生細微變化,就像轉瞬即逝的櫻花一樣,具有難以把握的“瞬間美”。綠川幸利用陰翳充分展現出露神面具“秘”之美感,露神坐在樹幹上迎著光感嘆“天氣真好”的瞬間,在逆光中,面具上的表情無法看清,臉部周圍是光暈和樹葉光影形成的輪廓。這時候,給人帶來的是一種特殊的美感。朦朧又曖昧,無論是逆光勾勒出的面具輪廓,還是光暈映出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流露出一種內斂之美。

佩戴著同一張面具,在不同場合、不同情形、不同角度下展現瞬息即變的表情所宣洩並表達出來的感情的強烈程度和情緒的喜怒是不同的。藝術家的情感和欣賞者被激發出來的情感,都是由這個虛幻的世界中的不同場景所引起,並與題材混合在一起。旁觀者揣摩並欣賞當前面具所表達心情以及瞬間流逝的美。但無論面具所凝縮的表情再怎麼細微變化,面具整體美的基調一直不變,那就是“平和美”。因為面具所刻畫的固定表情是似笑非笑、看不出任何情緒的,面部也沒有任何的波動,這本身便是一種平和。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日本人一直追求這種平和情感與信念,遇事臨危不亂,面對無論怎樣強大的敵人都要保持平和、堅定信念。“平和”支撐著日本人面對任何狀況,這是一種“架勢”,而在這種“平和的架勢”中,凝固成這一種表情的日本人,根據事態的變化,瞬息改變其表情。《菊與刀》的作者本尼迪克特也曾感嘆日本人的表情之快:

“人們都認為有著像神風敢死隊那副表情的日本人,即使失敗了也決不會輕而易舉地讓美國軍隊登陸的,但事實是,日本人突然一變臉,卻以一副和藹可親的表情去歡迎勝利者”。日本人掌握著面具瞬息變化表情的能力,他們臉上覆蓋著同妖怪一樣的面具,難以捉摸其真正的心思。

日本民眾似乎格外喜歡這種表情,甚至連面具上停留的都是這種表情——似笑非笑,他們稱作這是“中間表情”。實際上揹負著重重壓力的日本人內心卻是極易感傷、極易厭倦、極易惱怒自己的,本尼迪克特曾這樣解釋這種情感:

“日本人所特有的這種厭倦是一種敏於感傷的疾病。他們把被摒棄的恐懼引向內心,不知如何自處”。日本的許多人物小說也曾一再描寫過這種“厭倦”,它就像極易感染的傷風一樣,籠罩在人們頭頂之上,讓被感染的他們無法呼吸。有的人選擇了逃避,從城市逃到鄉村,但有的人走上了極端的道路——自殺,日本民眾並不認為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他們認為“它可以是一種光榮的、有意義的行為。在一定場合,從“對名分的情義”來說,自殺是最體面的方法”。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動漫作品中妖怪所佩戴的面具,是現實中日本大眾臉上“中間表情”的具象化,或者說是藝術呈現方式。面具象徵著人類的身份、責任、規則與常識等重重禁錮,它是人類心理情感閾限的最後一道閘門。藝術家在藝術這個做或造的這個過程中,以形式來結合做與受,受即是受。藝術家之所以用面具來象徵人類社會大眾中情感的逃避與禁錮,是因為吸取了日本所特有的傳統文化材料——能面。能面以一種以存在於現實已形成的圖式,像模型一樣給予藝術家以創作原型。藝術家在大眾日常生活經驗中發現並提煉出人們所壓抑的情感,他把從現實中所接受的日常經驗材料和依附摻雜於日常經驗的情感注入到所創作的藝術作品當中,即創造出的動漫作品中妖怪的面具,這一形式融合了藝術家的想象創作力與現實所接受的經驗。妖怪面具無論在藝術家還是在欣賞者面前,都會呈現出一種審美性質。


主宰面具的白色與日本人的剋制情感表達

面具基於“平和”情感的表達,其構成妖怪面具整體藝術效果的各種要素都需要配合這種情感來恰到好處的精確地表達出來。正如杜威所說:“恰當的措辭,正確的地點中的正確的位置,比例的敏銳性,在確定部分的同時又構成整體的準確的語氣、色彩、濃淡的決定,這些都是由情感來完成的”。

從色彩上看,妖怪所佩戴的面具色彩追求素雅。面具上常用的色彩有白色、紅色、黑色這些與咒術有關的顏色。紅色及黑色等顏色是面具的裝飾色,黑色用來細緻勾勒面具眼睛、頭髮、髭鬚等部位。紅色用來點綴唇色、腮紅及面部裝飾。其中面具中最抓眼球的、最具魅力的顏色作為主宰色的白色。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日本的傳統四色為:紅白蘭黑,其中紅白兩色的搭配組合可謂是日本經典配色。至今在日本可以看到許多紅白相間的顏色搭配, 紅白兩色組成的日本國旗,神社女性、神職人員的傳統服飾也是上白下紅的裝束。此外,在日本的許多傳統活動中,背景多見紅白相間的布幅。在學校運動會等場合中,有的比賽需要分組進行時,通常會以“白”和“紅”進行區別分組。

《夏目友人帳》中,佩戴面具的人形妖大多從外形上來看是女性,雖然這不是最主要的使用因素,但使用白色作為膚色,可以更加襯托出女妖的柔美。在面具的五官在白色的呼應下,小範圍的紅色的點綴,頓時栩栩如生、很有活力。

白色作為面具的主宰色,為其整體營造出素雅的感覺,更好地達到妖怪隱藏真實自我的目的,使得妖怪的情感表達更加平淡剋制。這種壓抑剋制近乎逃避的情感表達方法在緩慢治癒的敘述節奏下,更好地傳達出妖怪與人類在日常生活中的樸素感情。受眾在一片素白中更直觀的觀察朦朧曖昧的表情變化細節,從而感受其帶來的“淡淡”情感。所以,每次看《夏目友人帳》,彈幕上總是飄過一些“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故事,但總是覺得有種淡淡的悲傷在”。我想,大量白色的面具,正是遮蔽了妖怪們的真實容顏,才讓整個動漫氛圍充斥著一種“淡淡”的,也剛剛好的感覺。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而動畫中的壓抑和剋制也正是日本人對於感情極其剋制的一種表達。和喜歡宣揚生命的張力的拉丁美洲不一樣,日本人則更加內斂。他們主張剋制情感和精神駕馭肉體這樣的方式來修煉自己。

在《菊與刀》中,就曾提到,士兵一次演習長達60個小時,中間只有10分鐘的小憩。他們都知道怎樣睡覺,但他們訓練的是如何不睡覺。看起來很反人類的訓練規則,卻在當時是大部分士兵的行為準則。在我看來,這是日本人普遍接受的一種精神駕馭術。為求精神訓練,日本人可以忽視健康。

日本人所謂的情感理論全都建立在這個設想之上。肉體的極端修養可以壓抑住精神上的需求,而同樣,情感的表達同樣可以通過壓抑來完成自我修養。

動漫中的面具以白色為基底,在其基礎上僅勾勒五官或繪製自己的符號,甚至空白。藝術家好像在逃避顏色一樣大面積留白,不去過度的描繪細節,也不表現主體,而只是聚焦在面具的一個局部,給受眾留下充足的想象空間,這正反映了日本藝術的共同特徵“激活空白”,激活面具上的空白,以面具上所凝聚的表情晃過眼前的一瞬間,激發出無限的遐想審美空間,讓人們回味著無止境的內涵與意境。

以《夏目友人帳》為例,淺析日本“面具”文化


綠川幸的妖怪動漫作品《夏目友人帳》中妖怪佩戴的面具很好地向受眾展現了隱秘的美感,她通過富有“秘”之美的面具,影響我們的內心,並且激越起他們豐富的想象力,促發值得期許的狀態。重要的不是讓對方去認可固定妖怪的形象,而是驅動想要明白的心態,讓對方自發進入到藝術家構造的虛擬仿真的妖怪世界裡,自己去發現其中的魅力。在曖昧朦朧,陰翳逆光的空間中,蘊藏著這樣一股期待歸屬的對未來的嚮往。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