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年了,中國觀眾為何一點不抗拒這部意式“正能量”?

2019年6月,《千與千尋》時隔18年後內地重映,票房成績4.88億元。

2019年11月,《海上鋼琴師》時隔21年登陸內地院線,最終以1.43億票房收官。

在類型片的強勁勢頭下,經典影片在內地依然有不錯的票房號召力。

2020年伊始,另一部經典重映也悄然而至。

今日上映的4K重映版《美麗人生》,豆瓣TOP250中排名第6位,9.5分的評分比《海上鋼琴師》還要高,受歡迎程度也高於同題材、內地觀眾更熟知的好萊塢導演斯皮爾伯格的《辛德勒的名單》。

《美麗人生》重映首日,它也是上座率最高的電影。


23年了,中國觀眾為何一點不抗拒這部意式“正能量”?


或許,沒有一部影片比它更適合開年。

時隔23年,這個童話故事依然令人動容,悲傷又充滿能量。

《美麗人生》為什麼是同題材中的No.1?

1997年意大利上映,由羅伯特•貝尼尼自編自導自演的《美麗人生》,作為一部非英語片,在全世界獲獎無數。

所獲獎項包括第51屆戛納評審團大獎,第7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最佳男主和最佳原創配樂在內的,全世界70個國際大獎、51次提名。

飾演片中父親一角的羅伯託·貝尼尼,也是奧斯卡歷史上第一個憑藉非英語角色獲得最佳男主角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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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中國觀眾而言,《美麗人生》作為一部意大利電影,它本應該沒有好萊塢經典電影或者日本經典動畫那樣在中國的熟悉和認知度,但豆瓣依然有超過78萬網友標記打分,有110萬人看過,有36萬人想看。

坊間的一些影評總結安利,也總是把《美麗人生》當作影迷心目中“影響人一生的電影”和“人生必看”系列的前幾名。

思考《美麗人生》在觀眾中的接受度時,我心裡有了這樣一個疑問。

為什麼由一位曾經普通的意大利導演拍攝的電影在全世界引起了如此轟動?

大屠殺/納粹題材或者說二戰題材的影片,各種各樣的有太多了,《美麗人生》又為何成了內地接受度最高的一部?

在世界電影史中地位舉足輕重的,《辛德勒的名單》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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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藝術質量和敘事視角上,《穿條紋睡衣的男孩》(2008)也可與兩者媲美。

若是文藝小眾一些的,有驚豔西方的以色列電影《和巴什爾跳華爾茲》(2008),讓導演阿里福爾曼從此一鳴驚人,還讓“動畫紀錄片”成為一個“學術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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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條紋睡衣的男孩》、《和巴什爾跳華爾茲》

還有貝拉塔爾徒弟拍的《索爾之子》(2015),以極端的影像實驗突出重圍。

再比如法國導演阿侖雷乃的《夜與霧》(1956),每一幀的殘酷程度秒殺所有同題材。比如影片中會講解眼鏡、鞋、衣服如何回收,人的頭髮用於製造什麼,人軀體各部分又如何被肢解或再利用……

最新的影片也有,如2020年的奧斯卡種子選手《少年喬喬的異想世界》(2019)與《美麗人生》一樣,均是從兒童視角出發,也均採用了喜劇風格。《少年喬喬的異想世界》目前的外網高口碑或許也是因一定程度借鑑了《美麗人生》的“笑中帶淚”的敘事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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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喬喬的異想世界》

要說把題材擴大,從二戰題材上說,《美麗人生》也是力壓了太多的同題材經典影片,比如《拯救大兵瑞恩》(1998)、《鋼琴家》(2002)、《血戰鋼鋸嶺》(2016)等等。

《美麗人生》能夠成為No.1的原因,或許就是它不太真實,像童話。

作為二戰題材、集中營大屠殺的故事,它完全沒有苦大仇深,也沒有血淋淋,而是編織了童話故事,緩和了這個題材自帶的直露的血腥、沉重、悲痛。

“猶太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種族歧視,可以被舉一反三,當做玩笑開過去;大屠殺的現實,是用1000分的遊戲解釋的,贏了還有坦克作為禮物;為了躲避殺戮而藏進櫃子裡、消防栓裡,都是遊戲都是闖關;而毒氣室屠殺,成了“洗澡”,不愛洗澡的約書亞,正好躲過了死亡。

包括利用廣播給媽媽說“早安公主”,意外認識德國軍官,意外混進德國小孩子中得以庇護……這些都頗有童話感。

《美麗人生》對集中營的展示,與《辛德勒的名單》和《穿條紋睡衣的男孩》相比較,殘酷性和厚重感都是次等的,部分原因是喜劇的氣質。

大概只有一個鏡頭是最直觀殘酷的。

夜裡父親圭多抱著兒子約書亞迷路了,偶然撞見了大片黑壓壓的屍體,這裡突然有震驚的恐懼感,但鏡頭交代得很簡潔,而且兒子也睡著了。

它有殘酷性,但點到為止。電影以令人難以置信的結局結束,它巧妙地結合了簡單性和強大的戲劇性,使觀眾可以流下痛苦的眼淚,同時又感覺到溫暖的慰藉。

真正的正能量

《美麗人生》更多的是宣揚一種積極陽光的愛。

這種愛包括偉大的愛情與偉大的父愛。豆瓣給出的一個數據是,它好於99%的戰爭片,也好於99%的愛情片。

23年了,中國觀眾為何一點不抗拒這部意式“正能量”?

影片的前半段,是一個窮小子與公主的童話故事,美麗浪漫的愛情又充滿喜感。

故事開篇,男主角與女主角的相遇以“從天而降”的方式展開。兩人在鄉村的偶遇,在雨夜開著沒有頂篷的車兜風,圭多為朵拉鋪著紅毯,圭多騎著被刷成綠色的“猶太馬”將朵拉從訂婚宴上帶走。電影前半段就是一個浪漫童話。

一個長鏡頭轉場後,愛情童話告一段落,悲劇開始了。真正讓這部電影厚重和讓觀眾情感爆發的,都是後半段。

對猶太人的大屠殺,被父親描繪成一場1000分的“遊戲”,還有三條禁令,艱苦的造鋼鐵是闖關,躲避毒氣殺戮是闖關。父親用盡所有的樂觀和浪漫,保護了孩子最初的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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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刻、最戳淚的,大概是父親圭多被槍決之前,他對著被藏在路邊的兒子,滑稽地踢著正步,敬禮、眨眼,兒子躲在小黑盒子裡被逗得笑,但我們卻感覺特別難過。

隨後,牆角的槍聲響起,那幾聲槍決聲後,估計觀眾的心都會碎了。父親的謊言搭上了自己的生命,留兒子以一個沒有陰影的童年。

23年了,中國觀眾為何一點不抗拒這部意式“正能量”?

電影中的父親,圭多的形象比較有意思。

大部分觀眾的反應,是他前半段極為聒噪。在某些人看來,這似乎是電影的缺點,甚至會令人討厭。

但是在那之後,我們會開始理解,在這樣一個大屠殺的故事和如此艱難的環境中,只有這樣一個精力充沛,甚至是衝動的樂觀主義者才能經歷所有這些對親人的無限支持,而不會失去對美好未來的熱愛和信念。

他樂觀積極的態度,是《美麗人生》中最動人的部分。

這個道理與《肖申克的救贖》在全世界大多數國家的普通觀眾心中高居第一位的道理是一樣的。

愛、希望、積極,好像就是全人類第一位的共情點。

內地經典重映“經濟學”

如果不計算藝術院線的放映,《美麗人生》是近兩年來,第4部獲得大規模重映機會的進口電影。

2018年12月《龍貓》30週年重映取得了1.73億的票房成績,是2018年動畫電影第7名;2019年6月的《千與千尋》4.88億的驚人票房,是2019年進口動畫票房第一。

23年了,中國觀眾為何一點不抗拒這部意式“正能量”?

第三部則是幾個月前的《海上鋼琴師》了。定檔元旦的《美麗人生》,選擇了一個近年最不熱的檔期之一,避開了春節檔的激烈競爭,或許有足夠的時間釋放口碑,因而也有望拿到1億起底的票房。

經典影片或者說豆瓣口碑top20的外國電影重映,成了一種趨勢。

這種趨勢,更多取決於數據的選擇,還是人民的選擇,為情懷買單?

從流行角度而言,可以有一種判斷,《美麗人生》相比於同樣出名的《辛德勒的名單》走進內地院線,更具有實操意義。

《辛德勒的名單》更多是很多人非常難以去再看第二遍的電影。因為太過沉重,這與當下中國觀眾的喜劇向不無關係。討論中國人的文化背景與現實處境能不能對進口片感同身受,可以從對國產片的接受度來解釋。

《被光抓走的人》(7000萬)《如果芸知道》(1億),甚至包括在努力做喜劇的《半個喜劇》(1.5億),接受度遠不如大約同一時期的《誤殺》(約9億)。


23年了,中國觀眾為何一點不抗拒這部意式“正能量”?


電影接受,是大眾流行文化反映,一是類型,二是情感共鳴。反映到進口片(分賬大片、批片)中也如是。

電影《只有芸知道》艱難破億,馮小剛發文感嘆“英雄老矣”。

其實,也是對觀眾觀影趣味的一種喟嘆。

十年來的內地電影發展,是類型化的不斷成熟,創作取向的變遷,也是觀眾接受的變遷。時光網對十年來國產電影的創作變化總結,很值得認可。

新主旋律電影、喜劇片、動畫片成為支撐國產片市場的主要力量。

內地觀眾對導演的接受,從張藝謀陳凱歌移步到了後輩中青年導演。

對喜劇片的接受,已經從馮氏喜劇,移步到了開心麻花、徐崢等的作品。


23年了,中國觀眾為何一點不抗拒這部意式“正能量”?

對進口片的接受,已經從好萊塢的壓倒性優勢,轉為印度等國的小語種電影。比如曾經的《摔跤吧!爸爸》,現今的《何以為家》。


從批片的票房表現來看,動畫電影和類型片依然佔據前兩名。

我並不認為,韓國電影的缺席,造就了日本電影的勝利果實。那只是一種微小的因素,從共情角度來講,日本動畫的內地接受已經有相當成熟的觀眾經驗,這與韓國電影缺席與否沒有多少關係。

如今的經典重映(非動畫)有好票房潛力,也不過是觀眾趣味提升、口味更多元化的一個反映而已。對批片的接受,對經典影片重映的接受,或許都還是在中國觀眾當前時期欣賞的口味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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