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屆奧斯卡頒獎典禮將於當地時間2月9日舉辦。在這一屆的小金人角逐戰中，亮眼的作品和演員不在少數：25歲獲得三次提名的西爾莎羅南、外網一片好評的反超級英雄電影《小丑》，以及筆者最為關注的，本次憑藉《婚姻故事》和《喬喬兔》中的精彩演出，雙提最佳女主和女配的，斯嘉麗約翰遜。
美國甜心
對於大多數觀眾而言，斯嘉麗以美豔聞名。這一點在她早期的演繹生涯中可見端倪。2003年，斯嘉麗年僅19歲，她主演的《迷失東京》和《戴珍珠耳環的少女》接連上映，讓她在好萊塢聲名鵲起。金髮紅唇、窈窕性感的她有一種復古的美感，常有媒體將她稱作瑪麗蓮夢露的翻版。
以美貌聞名的優點顯而易見，因為美貌可算是一種天分和捷徑，憑藉好看的外表，一個演員能更輕易地俘獲觀眾的心。但從演員的職業生涯來看，這未必是件妙事。人們出於主觀印象給演員打上標籤，從而發生喜愛和追捧，演員的“人設”就必須和觀眾的心理期待絲絲入扣。如果沿著時間線，從2003年的《迷失東京》一直看到2013年的《她》，就會發現在這十年間，斯嘉麗約翰遜嘗試了各種風格和類型，但她的角色的內涵大同小異——也就是沒有內涵。即使能參與到一些很深刻的作品當中，如《致命魔術》，即使能與伍迪艾倫這樣的名導合作，斯嘉麗的人設也是不發生改變的：有一點不太高的天賦，除了能吸引情人之外作用不大；性格善良軟弱，任人擺佈；耽於情慾，彷彿不放在一段愛情故事中這些角色就毫無個性與魅力。她的戲路，是觀眾對她的，或者說男權社會對女性的幻象催生出來的。
無論製片方如何“聲稱”她是主演，在二十多歲的年紀裡，她所有的角色都可以看做配角——她們不進步、不升華、不成長。你可以說她是“一個波琳家的女孩”，是巴塞羅那的風情女郎，也可以稱她的角色是一種修辭，鏡頭詩篇中一個辭藻華美的比喻，導演放在鏡頭中的一個美學符號。美麗，但其本質是工具。
如果說在其演藝生涯的初期，斯嘉麗先是憑藉美貌佔據了好萊塢的一席之地，隨後在作品中千姿百態，實際上是千篇一律地展現美貌，那麼到了後來，這種做法的弊端逐漸顯露出來，這種弊端甚至大於重複片面化表演的乏味——這種一味的”示美“已經侵佔了她的表演空間。在《另一個波琳家的女孩》中，娜塔莉波特曼可以進行充分的表演，她像孔雀一樣展示著高傲、狠毒、心機和瘋狂，這也沒有損害她的美麗。反觀斯嘉麗約翰遜，她的角色一如既往的單純柔弱，角色最終的離開與其說是昇華，不如說是認清現實後的必然選擇。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午夜巴塞羅那》中，同片女星佩內洛普獲得了當年奧斯卡最佳女配，而即使是12年後的今天，也很難想象斯嘉麗能成功出演佩內洛普所飾演的天才畫家的情形，
她好像已被定性、定型，囿於美貌的皮囊，與才華或天賦毫無關係。
《另一個波琳家的女孩》斯嘉麗早期作品多以柔弱形象示人
黑寡婦
轉變發生在斯嘉麗加入漫威之後。復仇者系列電影是斯嘉麗約翰遜職業生涯中十分重要的一環。在這一“漫威階段”中，人們的審美在逐漸改變，女性的獨立之美被髮掘和提倡，影視作品中逐漸體現和青睞這種“不諂媚的美”。 可以看出，在漫威初期，“性感”仍然是黑寡婦這一角色的賣點，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娜塔莎這一角色的能力、性情逐漸展開來，這個根據市場不斷調整的角色越來越符合觀眾的口味和追求，並在十年間成為斯嘉麗最受歡迎的角色和最主要的事業。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斯嘉麗已經與小羅伯特唐尼等人一樣，與電影角色深刻地聯繫在了一起。在一次訪談過程中，斯嘉麗甚至表示：女兒甚至以為她本人的工作就是拯救世界。
娜塔莎這一角色在為斯嘉麗創造了一個職業高峰的同時，也對她的公眾印象進行著悄然的改變。在電影中，毫無超能力的娜塔莎擁有超強的戰鬥力，這個勇敢、獨立、美豔、感性的角色在電影進程中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在電影外，斯嘉麗獲得一些女性獎項並積極參與慈善事業，這讓她的形象更立體和富有活力。值得一提的是，同齡的其他女星，如珍妮弗勞倫斯、查理茲塞隆、娜塔莉波特曼等人，由於一開始就沒有“誤入”美豔掛的歧途，在此時都已經有了一些很深刻的作品，她們的演技和美貌同樣得到了承認，而斯嘉麗雖然起步晚，但也有了拋棄美豔標籤的苗頭。在這十年中，她的美在作品中逐漸擁有了實質性的意義，逐漸有了凌厲的註腳，觀眾也對獨立女性形象產生欣賞和追逐，這為斯嘉麗在漫威階段結束後的轉型鋪墊了道路。
從洗澡水到影后
如果說在成名十年後，斯嘉麗的“有意義的表演”才開始萌芽，那麼漫威階段落幕後，她不僅要思考如何表演，還要面對年長後美貌的衰退和也許是一生中最大IP的完結。在這種情況下，在電影市場中選擇好的劇本，專注於表演本身，摘下終將枯萎的美貌，用表演留住觀眾，不只是一個聰明的想法，在其背後的是天分、資源和對事業的野心。
她成功了。我們能看到在《喬喬兔》中，斯嘉麗的角色在電影中站在昇華和表達的制高點上，雖然是配角，但可謂是整部電影的靈魂，是真正意義上的“繆斯”；她以普通人的面貌出現在《婚姻故事》中，憔悴的臉色、深重的眼袋、微紅的眼眶讓觀眾有精力注意她的表演，即使是站在老牌影星勞拉鄧恩的身邊，也沒有被奪去光芒。大段的臺詞和一個真正作為主演的角色讓她得以充足發揮——去掉奪目的美貌後，才華浮出水面，奧斯卡雙提名實至名歸。
斯嘉麗的轉變引人深思。誠然市場在改變演員，但起作用的與被作用的絕不止兩方——比如奧斯卡作為行業標杆，在選擇電影的同時，也在改變風向，至少在最佳女主和女配的獎項上更傾向於女性表達的電影。換句話說，從前我們有很多用男演員來表現人性的電影，而女演員只能囿於女性主題，只能是母親、女友、女兒、情人，而不是真正的的“人”，這樣的狀況也在改變。結合斯嘉麗約翰遜和奧斯卡來看，這些年，女性在社會中從一個只能用“美”的標準去衡量的他者，一個被品評、幻象的對象，在逐漸向無差別的人類轉變，在電影市場與人類社會中都是如此。
現在提及斯嘉麗約翰遜，媒體大多對她的才華不吝讚美，說她的作品如何耀眼，鮮有人再想起關於洗澡水的豔聞和幾段婚史——她也不再需要這些來被記住。也許摘下標籤，不斷進化，是所有人一生的課題之一；也許打破偏見，不再對某一刻板印象進行執著重複，也是這個社會走向進步的方向。也許我們都需要從洗澡水走到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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