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這是一堂生存課

活下去,這是一堂生存課

按照鍾南山院士的預期,疫情會在本週末達到高峰,這也意味著拐點的到來,從向上到向下的一個轉折。

不管是否絕對準確,做出預測本身體現了一個卓越的科學家的擔當精神。

疫情終將徹底過去,儘管離那一天可能還很遠。我們無法預計,那時站起來的是不是一個更加強大的世界,是不是一個更加強大的人類社會。

然而,至少我們自身,作為一個個體,在這一次的劫難之後,必須成長為一個更加強大的自己。因為災難告訴我們,當它來臨的時候,人類是多麼脆弱。關鍵時刻,很可能除了自己,你一無所靠。

不管從至大還是至小地角度看,這都是事實。

至大

過去幾年,世界動盪不安,新老勢力的消長博弈,使得許多曾被奉為聖經的價值,都被丟入陰溝,比如種族平等、自由貿易、推進全球化、互不干涉內政,以及不要以鄰為壑、一國的發展是所有國家的機會,等等。

這些價值其實都是在以常態化的運行,來提醒世界上的每一個人,互相抱以善意,是讓世界變得更好的唯一正途。

SARS和新冠肺炎,中國人都是主角,是中心當事者。這一次,我們仍然從周邊世界,如日本、柬埔寨、巴基斯坦等國,收穫了善意和感動。遠接盛唐的那兩句話,寫在了援助物資上——“山川異域,風月同天”,讓我們再一次感受了文明擴展將能帶來的感同身受與人性昇華。

活下去,這是一堂生存課

然而,和2003年的SARS時期相比,情境已經大為不同,數年的極端民族主義、極右翼政治勢力的死灰復燃乃至炙手可熱,已經很大程度上抹殺了國與國之間彼此對視時,目光裡閃爍的溫暖。

當一場全新的瘟疫再次降臨人間,我們看到,在一些國家,它為孤立主義提供了新的藉口,為對不瞭解的他者傾瀉敵意創造了機會,為地球村互相交織的“村民”關係帶來了非常僵硬冰冷因素,為人與人之間在情感上的共通設置了新的障礙。

甚至在一國之內,海岸對側,也出現了藉口疫病而進行的政治運作,為了日益狹隘化的政治利益以及一些不切實際的目標,而進行違揹人性的歧視與煽惑。

我們很悲觀地發現,在世界範圍內,政治,正在日益從為了更大範圍的公共利益而必須容忍和限制的“必要的惡”,轉變為無遮無掩的惡的載體,而且它很可能還不會被反思和檢討。

在疫情這種極端條件下,許多特定的力量,脫下了它們奉為教義的那一套日常的外衣,演繹出“過把癮就死”的生物學真理。

外界我們無法左右,自身則尚可自問。

災難總會讓人展現出日常裡無法呈現的那一面,有時是人性的光輝,有時是生物性的爭奪,偉大與卑下,都終於有了一個舞臺。這就是我一直所堅信的,所有的情懷,在不接受檢驗的前提下都是一種廉價的街頭髮放,只有當巨大的成本降臨,還能堅持下去的才是英雄。

活下去,這是一堂生存課

比如,社區自治,在常態下是一種爭取權利的象徵,而在疫情這種極端條件下,它很可能就成為了排斥基本權利的招貼。在都城,許多身份證號碼非“110”開頭的人進不了村、回不了家;在各地,許多湖北籍或者從湖北來的人士無法獲得食宿供應。

最得人心的道理可能是“湖北人到處亂跑是疫情蔓延的根源”,因此,歧視合理。朋友們,當湖北人在春節前決定回家的時候,和廣東人、浙江人決定回家沒有任何區別;當湖北人在春節前決定外出旅行,跟北京人、上海人決定外出旅行也沒有任何區別。

他們和我們一樣,不認為自身患病,也沒有一個權威來阻止他們離開,他們的出發,只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能感知的倫理和需求的驅使。

在一個反常的世界,所有的自私都變得振振有詞,公共空間裡,人與人之間又回到了戰爭狀態。從大局意義上說,這也許是不可避免的,但同時,人文主義以及人道主義的悲涼,也一樣不可避免。

至小

對抗疫情就像一個巨大的“生存試驗”,現在我們來到了一個孤島世界,一個接近魯濱遜的世界。

魯濱遜堅強地活著,除了有“星期五”的陪伴之外,他從人類社會帶去的技能,也是他得以存活的條件,是社會培訓了他。

現在,就是一個展現你受過多少社會培訓的時刻。

社會的意義,首先在於人與人的連接。

這一點沒有斷,因此我們還比魯濱遜更優勝,網絡服務的持續,讓我們仍然能夠獲知外界的情形,也能夠進行彼此溝通。哲學家說,獨囚,是比死亡更大的折磨。現在即使是確診的或者疑似的被隔離者,也還沒有抵達魯賓遜的處境。

社會的意義,進一步地,還在於人與人之間的互助。

活下去,這是一堂生存課

非常時期,依賴社會互動的陌生人互助已經消失了,也就是說,距離的必要性已經取代了互助的必要性,對門的鄰居也不會再敞開大門。以前油鹽醬醋米缺了,可以敲開鄰居的門,而現在喪失了這種互動條件。

現在,社會是殘缺的,更多時候,只能靠自己。這時候靠知己,就有許多新問題。

1、不幹活也得有錢吃飯。

“有錢”不是指富有,而是有維持必要生存條件的支付能力。在這樣一個非常時期,底層人群一定感受了最為嚴烈的風霜。這段時間他們可能無法和往常一樣出外打工賺錢養家,而市場裡的肉菜價格卻更貴。

如果你有一個“單位”,當然不成問題,推遲上班了,但它會給你發全額的或者酌情減量的工資。然而社會分工發展的趨勢是,越來越多人脫離了單位,成為自僱勞動者。

餐館、小賣店、送餐員、安裝師傅、維修師傅、個體電工、送貨者、個體搬運工、泥水零工、路口售賣者、某一道工序(比如窗簾安裝)裡細分出來的專職測量者……戶外,是他們的生存環境,而現在戶外的工作有不少已經被取消。

2、市場之外的適應能力。

足不出戶的條件下,網購成為了最便捷而可信任的途徑,然而淘寶天貓沒那麼快發貨,京東上架的東西又賣得差不多了。

我所謂的與時俱進,是指不管人家發不發貨,有沒有東西賣,關鍵是這個問題是否與你有關。現實情況是,中國人中有相當大比例根本不熟悉網購的條件與流程,因為日常裡不涉入,也就缺乏信用能力,這種競爭跟他們根本沒有關係。這也就意味著,這個社會分成了兩種人,我們必須成為有適應能力的那一種。

而更重要的是,有些東西你買不到。最具代表性的一個問題是怎麼買到口罩,這在網絡上已經有很多段子。

買不到口罩,你可能出了小區回不了小區;買不到口罩,你無法進入一些售賣你的生活必需品的場所——即便你兜裡有錢;當然買不到口罩,你也無法進入公園、綠地、商場這樣的用於解除“獨囚”苦悶的場所。一旦在市場上買不到,社會關係就會起作用。

活下去,這是一堂生存課

3、離開企業和平臺也能活。

疫情環境下,很多小企業、小平臺難以為繼,而這意味著,很多人在過年後也不需要“返工”了,自動失業了。這時,失業的憂慮必然疊加於內心的蕭條,從而累加於對疫情的恐懼。這時,我們就會對自身的有用性發出最強烈的質疑。

除了那些旱澇保收並且有一定的鐵飯碗機制保障的行業,多數人的2020年都將面臨困難。

這些現實問題都提示我們,當我們生活在一個常態社會的時候,接觸到的可能只是常態,當大的災難來臨,常態就不靈了。

我們可能把共識和共同價值作為安身立命的依靠,我們可能把基於無數多元利益的供需和諧狀態當作無憂無慮的依據,我們可能把整體意義上的上升勢頭看作是自身福祉的增進,這一切都有邏輯根據,但現在這些事實都正在接受真正的檢驗。

歸根到底,還是要自身強大。你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場突發事件,就會讓你以及你的家人無助地流浪。

2020年初的這一課的要義,我們當深刻記取。


作者 | 南風窗常務副主編 李少威

排版 | GINNY

南風窗新媒體出品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