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文章寫過，2020 年會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但沒想到 2020 年的開端卻遇到了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在防控疫情的號召下，很多人都選擇呆在了家裡，也讓以往人來人往甚至有些嘈雜的城市獲得了難得的平靜。當然，這種平靜越少越好。
呆在家裡總要找些事做，其中收益最高的當然就是讀書。剛春節的時候經常會收到朋友的祝福短信，在一段同樣俗套的文字後，我有時會加上一句「讀書進步」。大過年的要別人讀書，這在已經沒幾個人讀書的時代顯然不合時宜。而且這句話也容易讓對方認為，「什麼？多讀書？意思你嫌我知識不夠？」其實這真是誤會了，連蘇格拉底都說，「我唯一知道是我一無所知。」
談到讀書，馬爾克斯所寫的《霍亂時期的愛情》就是這段時間的一個好選擇。沒錯，這個馬爾克斯就是寫了那本震爍古今的《百年孤獨》的馬爾克斯。
這本書的內容總結下來就是，在死亡和痛苦的壓迫之下，會逼出人們更強烈的浪漫情懷。這有點像「口紅效應」，在經濟下行的時期，消費者往往會選擇購買廉價卻能裝扮自己的口紅。因此，我們會為了那些奮戰在第一線的醫護工作者的奉獻而感動，會為了那些感染病毒之後卻無能為力的病患而悲痛，會在社交網絡上和無數陌生人一起喊著「武漢加油」，也會打開窗一起隔空對唱。這些行為當然很廉價，但它依舊是浪漫的，體現出來的是人文關懷。
向你推薦《霍亂時期的愛情》當然不是想說明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就是霍亂，二者是截然不同的。國務院已將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列為乙類傳染病，但按照甲類傳染病進行管理。而我國的甲類傳染病只有兩個，一個是鼠疫，另一個就是霍亂。什麼意思呢？就是對這場肺炎的重視程度與甲類傳染病相當。
在災難面前我們不僅能感受到浪漫，也能看到各種好的現象和壞的現象。在互聯網的加持下，它們泥沙俱下，讓人難以招架。
很多人在這段時間的一個最大感受就是撕裂，那種具體到個人、讓人力不從心的撕裂。你在電視上看到的是這樣，在朋友圈看到的是那樣，而在微博上看到的卻是第三樣。你一方面看到同胞們在積極向武漢捐款捐物，另一方面卻看到分發捐贈物資的機構因為工作能力極其低下、技術工具極其落後導致分發效率讓人焦急。你一方面聽到人們異口同聲地說「沒有困難」，另一方面卻看到病患家屬和病患本人在微博上發佈絕望的求助信息。你一方面看到生物安全四級實驗室（簡稱 P4，你理解為頂級就好）在武漢覺得有信心，另一方面卻看到他們「冒然」宣稱雙黃連具有「抑制作用」導致民眾徹夜排隊買藥。
個體的撕裂彙集在一起，就會導致集體的撕裂，每個人都需要自證清白。所以微博上的求助者們一方面著急尋求病床得到治療，另一方面要應付網友們的質問，必須能夠提供完美的證據來證明自己真的病得很嚴重，包括但不限於死亡證明、病例、繳費單據等。但這種要求個人必須是完美信息發佈者，否則他所說的就是「謠言」的現象並不僅限於這場疫情之中。就說一件發生在我自己身邊的故事。
前段時間科比·布萊恩特因直升機事故不幸去世，很多科比的球迷都在悼念他。我們很難否認這其中沒有藉機消費的人，但當我看到一個朋友發的朋友圈時，還是被震驚到了。他悼念科比的文字，配圖是自己在 2011 年所發的一條關於科比的微博。我問他為什麼要配這張圖，他說是怕有人不信他會喜歡科比這麼多年，因為他幾乎不打籃球。這件事讓我震驚的原因在於，我想象不到自己說喜歡/崇拜/紀念某個人時，居然需要向第三人提供證據。
那我們個人該如何去消化這些撕裂呢？在我看來，似乎很難。但如果你想要像雙黃連一樣擁有一些「抑制」能力的話，那就是多讀書。在那些流傳千古的經典書籍中，跟隨先賢們一起在複雜問題裡緩慢、艱苦地找到那些複雜的邏輯，從而儘量讓自己保持相對更加科學理性的頭腦，獲得獨立思考的能力。
但是多讀書、相信科學，並不意味著只知道置身事外、陰陽怪氣，也不意味著失去愛的能力。「每逢仗義屠狗輩，讀書多是負心人」這句話，將知識認為是悲憫之心的絕緣體，絕對是對讀書人的誤讀。
因為讀書就是為了不讓自己成為只知道吃喝拉撒不管他人死活的行屍走肉。
愛和死亡是人類永恆的主題，其中一個是感性，一個是理性。如何平衡感性和理性，才是我們每個人都該去思考的。
前段時間一條消息被廣泛轉發：日本漢語水平考試 HSK 事務所捐贈給湖北一批物資，物資被一個個紙箱包裹著，紙箱上的標籤寫著這樣一句話，「山川異域，風月同天。」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這句話是那麼陌生卻熟悉。陌生是因為這樣一句話如今已很難出現在大眾話語中，許知遠說我們正在「野蠻化」「粗鄙化」就是此意。熟悉是你也許無法翻譯這句話，但大概知道它是什麼意思。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不用百度了。因為它曾經是我們話語的一部分，那種遙遠的基因記憶是很難磨滅的。
這種陌生卻熟悉的感覺帶來的是感動和慚愧。感動於和我們一衣帶水的日本帶來了這一句溫柔壯闊的話語，慚愧於我們自己卻已經說不出這樣的句子了。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典故，比如我，在此之前甚至沒聽過這句話。我當然知道鑑真東渡，卻不知道這件事之前是這樣的：
日本的長屋王子，敬奉佛法，做了千件袈裟贈送給唐朝，供養眾僧。那些袈裟上繡著一偈——「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寄諸佛子，共結來緣。」鑑真大師被此偈打動，決心東渡。
當然，有做好事的人，也就有作惡的人。對於那些作惡之人，我想送他們一句話：「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最後，在這個春節和疫情時期，我希望你能：勤洗手，多通風，相信愛，相信科學，讀書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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