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散文|土地生綠


徐明散文|土地生綠


土地生綠


土地生暖,大地花開鳥鳴,穿過曠野,太陽就在前方。河邊的花肥碩豐滿,向著天空開放。每一片綠葉與花朵,一如既往,驚人地重現在家鄉肥沃的土地上。

春天短暫,令人迷惑。大地這麼早地與春天相逢。印象中的薔薇和月季能在早春等待開墾的土地上萌芽吐綠,真有些喜出望外。月季盛開的時候,紅的、粉的、黃的二十幾朵花朵,熱熱鬧鬧擠在一起。大地注視著眾生。

我們都是大地的孩子,農民與泥土最為親近,大地不會辜負每個耕耘的勤勞者。腳下的那片土地是最不願意被荒著的,總要等著人去耕種、收穫。農民的種子總會得到收穫的季節。農民像珍惜每一粒糧食一樣珍惜著每一寸土地,農民是不會讓土地荒起來的。土地在莊稼人眼裡寸土寸金。農民知道,土地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家園,農民的希望全在這一塊土地上。

土地不薄村莊,土地也不薄農人,四季拱綠,供養著一村子的人。恬靜的小村莊裡,人們安靜地過著日子,農民的希望就在這廣闊的田野上,我們的祖宗,我們的父輩全靠種田謀生,養家餬口,一代又一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田種,家裡有糧,心裡不慌。母親常說,種田萬萬年。從小時候到我長大了,母親的這句話我不知聽過多少遍,也一直記在了心裡。每次回家,回到村莊走上一圈,發現每家每戶十分珍惜房前屋後的每寸土地,見地插綠。一些沒有㽘頭的家庭,想方設法要在自家屋邊墾荒,或者在田野的河邊墾出一塊十邊地來,種上了蔬菜果樹,土地上產出的所有可吃的東西都是金貴的。

家前,父親耕種了一塊三分地的蔬菜地,耕熟的土地終年有綠。種子落地生根、長芽,與土地融合在一起,鬱鬱蔥蔥長成一片綠色。父親像個“農業專家”,一塊菜地侍弄得四季翠綠。這塊菜地成了我和弟妹三家的“菜籃子工程”,我家吃的蔬菜從不去菜市場購買,全是自產的,不噴灑農藥,真正是放心的綠色食品,兄妹三個,隨吃隨割時新蔬菜。

去年10月10日,79歲的父親騎電瓶車去淼泉鎮上肥藥站購一袋化肥,在快要到達目的地時發生了意外,右腿膝蓋處骨折,三個多月臥床不起。他腿上上了石膏,躺在床上僵直著一條腿,動彈不得,心裡還掂念著一塊擱荒了的菜地。母親心臟不好,八年前身上裝了心臟起搏器,也種不了菜,幫不上什麼忙。父親叫來小的爺叔永根,幫助地裡下種,種了一塊地的藥芹,大概是沒有了管理,藥芹長得不好,稀稀落落長了幾簇。父親腿腳好時種出來的蔬菜從來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他每天會進菜園細心地觀察蔬菜的生長。

那天,我從市裡回村剛踏進家門,父親嘮叨著讓我去翻土種㽘,母親站在一旁催著:“快去坌㽘頭,等你種菜!”我換上套鞋,拿起鐵拉,直奔屋前父親耕種的那塊菜地,新鮮的泥土帶著芬芳從我的鐵拉頭下坌出,翻好土,起好壟,我將一棵棵手指那麼大小的青菜苗拔了移植在壟好的土裡,還在籬笆牆邊的地裡點了一些“水寒豆”豆子。過了十來天,空地上的小生命已探出綠色的腦袋,驚喜地窺視這個神奇的世界。那些種下的青菜苗也一寸一寸地在生長著。

一旁是父親腿受傷前種下的蘿蔔,都已長大,土地親著蘿蔔,蘿蔔也戀著根,土裡的蘿蔔,聚了土地的溫潤厚實。白胖的蘿蔔頭頂綠葉鑽出泥土固守著土坑靜等我去拔。眼前一片開闊,疏林朗木間,我看見透明的陽光明媚地灑在每一棵樹上,每一寸地上,每一株菜上。冬日的暖陽驅散了寒意包裹著的寥寞。

地裡綠著的,除了草頭、菠菜、雪裡青、生菜、星星點點的蒜苗,還有個頭大的白菜,滾圓的肚皮都腆著,固守著一方,等待我的手把它捧回廚房。

土地生暖。地裡的莊稼和蔬菜是要經歷風霜雨雪的。霜愈重,綠色愈深,根莖愈發挺拔。大青菜、雪裡蕻、雪裡青、菠菜、草頭經過風霜後才變得甘甜甘甜。冬季的蔬菜躍為餐桌上的主角。一聲“刺拉”,油鍋裡,菜入鍋,鍋蓋已摁不住噴香的味道。那一刻,煙火該是溢笑的,村莊該是愜意的。

冬天的雨水和陽光很知分寸,地裡乾涸了就來點雨,雨水多了,太陽就出來了。冬無法侵入土地的深處,泥土是可以感知天的冷和暖。

我們吃的糧食全靠腳上這塊泥土,對大地的敬畏,就是對生命的敬畏。如果沒有土地,沒有水,沒有太陽,人類將無法生存。雨露滋潤禾苗壯,萬物生長靠太陽。農民靠一畝三分地吃飯,有了土地,農民心裡踏實。

莊戶人懂得,只有土地是最金貴的。有了腳下的一塊地,就不會捱餓。人勤春早,勞動人民最愛的是腳下的這一塊深情的土地。就算是地上的草,只要有陽光、有露水、有清風,也長得蓬蓬勃勃。天道酬勤,沒有耕耘,就沒有收穫,不奮鬥,再肥沃的泥土也長不出莊稼;再美的青春也結不出碩果。


我家屋前的那塊菜園,是十幾年前,父親供銷社退休後從自家地裡挑的田勒活泥,坌了翻了的新土,這塊土地對我家不薄。土地生綠,家家戶戶房前屋後的土地年年歲歲,生生不息,綠了村莊,綠了家園,綠了餐桌。不言春作苦,春雨護春泥。

我走進生命的春天,生命的春天就是傾聽來自藍天白雲之上和綠地黃土之下的天籟,那是大自然長出來的奇蹟。有天空、河流、泥土,有思想、希冀、情意……

父親說,1983年生產隊第一次分田,我家分得6畝多土地。1998年第二次分田時我家只剩下4.8畝多地。雖說十多年前,我家的土地由村裡統一流轉,承包給了種田大戶,但對土地的深情,我從未改變。從小到大,除了當兵幾年,我沒有離開過家鄉這塊土地,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村上的每一塊土地都是望得見的鄉愁。

回到家,我再次瞭望窗外的時候,剛下過一陣細雨的大地顯得無比華滋嫵媚,田野上,每一棵青青的麥苗都閃動著恬靜而燦爛的表情,它們正等待著春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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