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不想再努力了


"有這樣一群人,他們出身名校,但不上班也不回家,不熱血也不奮鬥,整日龜縮在一線城市狹小的出租屋裡,拒絕參加一切社會活動,神經脆弱緊張,生活隱蔽頹靡,他們被稱為蹲族。"



1

日漸增長的壓力

讓我選擇蹲著生活


入蹲之前,佳瑩在一家內容公司上班,當時她只需要一週寫一篇不算長的文章,偶爾參加策劃,其他時間自由且自在,不需要按時上下班,每天呆夠8小時就算全勤。


儘管如此,她還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一週掏一次內心的感受十分疲勞,我只能努著頭皮轉型去寫別人的故事,但十分困難……”


寫不出東西的時候,男朋友會拉著佳瑩去操場散步,親手為她做便當,但這些絲毫抵消不了她心裡日漸增長的焦慮。


電腦屏幕乾巴巴地亮了整個上午,但她只艱難地敲出了幾行字。一焦慮佳瑩就啃手指,十隻手指的指甲都被啃禿了,還是寫不出東西。


“後來轉型沒成功,我又不想再寫以前的內容,就提了離職。”


對不起,我不想再努力了


像枯葉被風颳進下水道一樣無聲無息,佳瑩就這樣靜悄悄地開始了她的蹲族生活,而且一蹲,就是九個月。


蹲著的日子,每天迷迷糊糊睡到自然醒,醒來就對著灰色的樓板發呆,餓了就吃一點東西,什麼都不幹,空坐著等對象下班。


久了,家人的追問、對象的爭吵,鄰居怪異的眼神把佳瑩壓得快喘不過氣,於是她開始沒日沒夜地打遊戲。


“贏能給我帶來快感,讓我暫時忘掉現實的一切。”直到打到得了腱鞘炎她才停下來。


有時候門口的垃圾堆了很長時間都沒人去扔,對象下班回來碰見鄰居,鄰居抱怨說:“你女朋友不上班,也不扔垃圾哦?”這讓佳瑩的自尊心很受打擊,但她只是假裝沒聽到,繼續窩在出租屋裡,不跟任何人交流。


對不起,我不想再努力了


平安夜那天晚上,佳瑩想趁對象回來之前到樓下的水果攤買個蘋果,應襯一下節日的氣氛。走出樓道的那一瞬間,她才發現外面天寒地凍,而她還穿著夏天的短袖。


2

“失蹤”的100萬人口


像佳瑩這樣的蹲族,日本大概有100萬。


在日本,蹲族也被稱為蟄居族,一個有意將自己隱藏起來的群體,他們有別於三和大神,又不全是啃老一族,比佛性青年更宅更喪更無慾無求,平均“失蹤”時間超過6個月。


還有更多的標籤:名校出身,不上班也不回家,既不熱血也不奮鬥,拒絕參加一切社會活動,龜縮在一線城市狹小的出租屋裡,喝口水都覺得吃力,呼吸都比別人慢,神經緊張脆弱,外賣筷子少一根都能讓他們失望一整天。


對不起,我不想再努力了


早在1990年,日本青少年蟄居問題就首次見諸報端,直到2000年前後,一名隱蔽了10年的青年殺死了父母,才終於讓這個群體徹底浮出水面,呈現在世人眼前。


世人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著蹲族,把他們形容成廢人、社會的米蟲,但貪戀黑暗的蹲族卻極少為自己辯解。


說不出具體原因,但他們就是不想努力了。


迄今為止,被發現的蹲族中蟄居時間最長達40年,今天這個數字還在默默地快速增長,伴隨著蟄居族們自我隱藏的特性,完整的數字將永遠無法被統計。


3

香蕉都有準確的標碼

而我只是一片空白



現在,蟄居現象在中國也日漸展露,北上廣深成了重災區。


剛入蹲的時候,佳瑩身上還剩一萬四千塊,但隨著收入來源的中斷,無業日子的堆砌,一份錢開始被掰成兩份、三分、四份用,她甚至慢慢放棄了家務和洗漱,因為這些會讓她想到要買洗衣液、洗潔精、牙膏和衛生紙。


她也曾試著振作起來,在對象的堅持下到深圳面試,但極度整齊的工位,沒有一點髒汙的地毯,以及HR口中對於未來的規劃,都讓她在那個夏天的午後不寒而慄,嚇得馬上回了廣州。


對不起,我不想再努力了


在佳瑩的潛意識裡,自己已經不配乾淨與整潔,甚至對自己是否有價值產生懷疑。就像陰溝裡的耗子,見不得人也不想見到人。


“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年代,水果店裡的香蕉都有準確的條碼,而我的名字孤零零地存在於偌大的城市,固定標籤是一片空白,而空白就意味著存在不可控的風險。”這是佳瑩對自己的評價。


外出的時間被侷限在人聲溟滅後,粉塵落定,城市逐漸安靜下來,佳瑩開始了為數不多的小範圍活動。


凌晨出門早上回來,這樣久了,有一次小區的門衛問她:“下班了?”


事後佳瑩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什麼工作是女性不需要每天都做,且晚出早歸的。這讓她感到十分羞恥,但她唯一改變的,就是再一次壓縮出門的頻次。


不久,對象提出了分手,當時的佳瑩已經離開了廣州,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正走在北京灰霾、冰冷的路上。


“我希望在過去有我陪伴的日子裡,你能逐漸完整,最終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在社會上活下去。”對象企圖用最輕的口吻來述說這件事。


這對佳瑩來說是殘酷的,她已經是一條身負重創、沒法遊動的魚,沒有了最後這張網兜著,正在慢慢沉向更深的深淵。


4

向死而生


越南攝影師Maika Elan,在日本生活的半年裡用相機代替眼睛,拍攝了很多蹲族的故事。


一位有7年蹲齡的蹲族,自從創業失敗之後整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讀書,食物是麵包和啤酒;另一位蹲族,因為某次考試失敗,從7歲開始就不再上學,每天不停地玩電子遊戲,有遊戲可玩,他就不至於瘋掉或自殺;還有蹲族聲稱只有逃跑,才能找到自己。


對不起,我不想再努力了


這群人心裡都有一個信念,那就是“逃避可恥,但逃避有用。”佳瑩也如此。


但這100萬人背後牽連著的100萬個家庭,他們的痛苦、羞恥卻無法像他們失蹤的親人一樣,遁入黑暗消失,而是隨著蟄居年限的延長,一寸一寸地刻在他們悲涼的生活裡。


面對國家萎靡的勞動力,2015年,日本千葉市設立第一所“虛擬高中”,次年年末,首相安倍晉三宣佈設立心理諮詢中心。


以專人登門拜訪形式出現的“租賃姐妹”也由此而來,她們以寫信、聊天的形式,試圖打破蟄居族長期沉默的生活。


攝影師Maika Elan坦言,最想拍到的畫面就是蹲族們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塵封已久的身體和記憶,在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又重新感受到陽光的照射,這是一個向死而生的戲劇化瞬間。


“外面的世界,其實很值得一看。”Elan說道。


對不起,我不想再努力了

圖片來自“看客”


5

每一個蹲下的人

都有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佳瑩才慢慢從這場噩夢中甦醒,她回憶當初的無力與惶恐,還是會覺得後怕和沉重。


走出漆黑甬道的佳瑩,是無數蹲族中為數不多的幸運兒,有的蹲族在去世幾個月後遺體才被家人發現,有的慘死在父母恨鐵不成鋼的刀下才被世人知曉。


“一直都很想和他(對象)說一聲對不起,我做得不好,但我有在努力。”佳瑩說。


不管怎樣,佳瑩走出來了,每一個蹲下的人,都應該被給予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身在激烈的社會競爭之中,我們難免需要中途休息,需要短暫喘息,但請不要對自己失去期待與要求,不要對生活喪失愛和信仰,讓自己的人生滑向失控。


如果你發現身邊也有鎩羽而歸的蹲族,請給他們一點時間,如果你發現自己就是那個蹲著的人,也請你給自己一點時間,和一點期待。


不管你的人生遭遇了什麼,時間都在往前走,你能做的只是暫時停下來,然後儘可能地鼓起勇氣追上去。


對不起,我不想再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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