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一堂中國人的生命教育課

去年,爺爺剛去世的時候,我曾經慨嘆,醫院和醫學是人類的偉大發明,但在無窮的益處之下,起碼有一點壞處是明確的,那就是它封裝了人的生死體驗。

以往,鄉土社會之下,人與村莊是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所有的婚喪嫁娶都讓鄰里有著切身的體會,一個個熟悉的面孔的故去,一張張新面孔的出現,乃至臨終遺言、託孤現場……一切的一切都會融匯在鄰里的閒言碎語之中,成為每個人對生死最真切樸素直觀的感受。但如今,生命的開端和盡頭不再是當初的輪迴與更替,都被資本分割成了一個個產業,婦幼保健,喪葬一條龍……

新冠疫情,一堂中國人的生命教育課


多數普通人對生死的直觀感受越來越狹窄、趨同,生老病死被懸置,彷彿不到時候便不需要過多思慮的事,恍若醫院裡病魔肆虐,走出醫院,還是豔陽天。

本來,我們的文化就奉行“不知生,焉知死”,對死亡有太多的忌諱與避而不談,再加上現在醫院、殯儀館……更是把死亡和人瀕死的表現這種景觀從家裡,從每個人的身邊騰挪到了專門的場地,由專門的人員料理,人們的生死觀念就更淡薄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或者世俗意義上的享樂主義,如果只是極少部分人的觀念或者想法,實屬正常,但就現實情況而論,這已然不只是極少數人的獨斷。日本NHK拍過一個紀錄片《女性的貧困》,紀錄片中的女性大多生活渾渾噩噩,這一部分因為她們對生活的夢想和信心被現實的重擔壓得不堪重負,還有一部分也是因為沒有一種“生命終將終結”的觀念給她們注入激情與活力。

事實如此,死亡越來越多像是一個符號,一串數字,一種遠離世俗生活的圖景。

當然,也有越來越多的有識之士已經認識到了這個問題,越來越多偏重生命教育的藝術作品面世,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葛文德的《最好的告別》和阿爾博姆的《相約星期二》,兩本書都是美國人寫的,可能是因為美國已經走完了馬不停蹄的現代化路程,所以在步履蹣跚的後現代發展中注入了更多反思和人文關懷吧。

新冠疫情,一堂中國人的生命教育課


不過,凡事有例外,去年12月,新冠病毒不期而至。它給中國人造成的傷害、恐慌和震怖,自中國進入新世紀以來,罕有能比。家裡的大人都感嘆,03年非典肆虐的時候,根本沒有現在這樣緊張的氛圍,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只是偶爾聽說或者從電視上獲知這兒那兒的情況。的確,不斷蔓延的疫情,不斷抽調的醫護力量,不斷加強的交通管制,以及全國前不久剛剛啟動的“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Ⅰ級響應”……這些都顯現出此次疫情非比尋常,再加上網絡媒體對疫情實時的跟進報道,人們有所恐慌也就不足為奇了。

恐慌之下,生命的脆弱和不真實也就暴露無遺,每個人一邊瞭解著正在發生的一幕幕人間悲劇,一邊也偶有反思自己的生活。在各類社交媒體上,越來越多的人發自內心的認同生命的可貴。如果說平常時候,人們的這種感慨多是一時的、有條件的,其實感慨過後仍會回到“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這種觀念的話,那麼此次疫情,就是強迫每一個人進入一種和生死或者說和死亡感“貼身肉搏”的狀態,而且這種狀態不是稍縱即逝的,而是一種相對漫長的,綿亙數月的。在這種狀態下,人們對生死的反思遠比往常更真切、深刻,對人的觀念衝擊也更強烈久遠。

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比我們的思政課本反對“金錢萬能論”、拜金主義更有力,比連篇累牘的生命教育類藝術作品更普及廣泛,比死亡數據更強烈震撼。

新冠疫情,一堂中國人的生命教育課

我希望,一切真如我所願,經歷了疫情考驗的中國人擁有了一個沒齒難忘的集體記憶,並把這次考驗當中所領悟的智慧運用到今後的生活中去。讓我們承認高尚可以普遍平凡,敬畏生命本來的無常,贊同生活其實需要坦蕩和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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