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檔綜藝節目沒了靈魂，
續作也只是湊合著作業了。
疫情之下，《歌手》節目播出了，在譭譽參半的輿論氛圍裡，人們更多的是惋惜：一個節目的靈魂沒了。
記憶裡，2012年的芒果臺應該是無比焦急的。
在此之前，2005年的《超級女聲》讓湖南衛視引發了現象級討論。也是那一年，美國那邊的《美國偶像》也達到了人氣高潮。這兩檔節目形式很相似。
▲2005屆《超級女聲》前三名
此後，除了奧運年停辦，每年的“快男超女”都引發現象級熱度，直到2011年那一屆快女落幕，人們發現，這個選秀老臺在音樂上有點遲暮了。
2012年，原本落戶東方衛視的《中國好聲音》輾轉之下由浙江衛視播出了，那種轟動程度絲毫不亞於2005年的“超級女聲”。
▲《中國好聲音》第一季導師陣容
那年，音樂綜藝一臺的桂冠頭一回從芒果臺頭上移除。
沒多久，2013年初，《我是歌手》橫空出世，一樣是採購國外的版權，開啟了另一個綜藝話題高峰。
後來，其他衛視也推出類似的歌手競技節目，可再也沒有一個熱度能超越那時候的《我是歌手》。其成功絕非偶然，也難以複製。
▲《我是歌手》第一季歌王：羽泉
人們對綜藝最大的好奇心就是新鮮感，特別是嘉賓。音樂類，更是在乎新作品。《我是歌手》完全顛覆了以往的素人模式。
第一期《我是歌手》播出後，觀眾有點暈，這不就是老歌手們表演節目嗎？如果說素未謀面的，那可能就是黃綺珊。
第一期《等待》，黃綺珊讓人覺得驚豔。第二期《離不開你》，黃綺珊成功上了熱搜。
▲《我是歌手》第一季第四期，黃崎珊演唱《跟著感覺走》
《離不開你》這首歌是1988年劉歡的一首電視劇片尾曲，那部劇叫《雪城》，主演是倪萍。要說這部劇，沒有捧紅《離不開你》這首歌，倒是主題曲《心中的太陽》火遍大江南北。
80後可能都聽過，前幾句是：天上有個太陽，水中有個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個更圓~~哪個更亮~~~哎嗨哎嗨呀……
離不開你黃綺珊;韓紅 - 最美和聲第二季 第2期
回到黃綺珊。這首歌的現場演繹，把黃綺珊的技術發揮到極致。觀眾感慨，原來內地也有這樣一個能媲美瑪麗亞·凱莉的歌手，而她竟然早在1991年就出道了！她的前夫就是涂惠源，後來寫了《剪愛》《聽海》給張惠妹。
回過頭再去聽黃綺珊2000年的老歌《只有你》，人們紛紛驚歎，這幾乎就是流行通俗唱法十級才有的難度！
聽完《離不開你》，人們親切地稱呼黃綺珊為“黃媽”，許多人吵著嚷著要去看黃媽的現場。40多歲的黃綺珊迎來了事業的巔峰，而《我是歌手》這個節目也第一次達到了熱搜高峰。
至於這首歌，從此之後，很多選秀比賽都把這首歌當成了技術標杆。同年，《中國好聲音》也有選手演唱。可始終不如黃綺珊那版有靈魂。
一個厲害的歌手，能夠把別人的歌唱成自己的歌，並賦予歌曲更多的意義和更強的生命力。
美國有瑪麗亞·凱莉，能把《I Still Believe》和《Without You》兩首原本平平無奇的歌翻唱成自己風格並紅遍全球。甚至於惠特尼休斯頓的經典名曲《I Will Always Love You》也是翻唱作品。
▲瑪麗亞·凱莉演唱會現場
內地在黃綺珊《離不開你》之前當然也有人有這本事。比如王菲，1998年張亞東寫了首歌發行在自己的專輯裡，沒火，翌年王菲唱了，火遍華語音樂圈並做了新專輯主打歌，那首歌叫《只愛陌生人》。
後來，李健2003年發行的原創歌曲《傳奇》，被王菲在2010年賦予了新的生命力。
▲2010年央視春晚，王菲獨唱《傳奇》
人們開始對一個節目有期待，也正是希望，有更多優秀的歌手能賦予寶藏歌曲新的生命力。
比如2018年那一季，張韶涵的《阿刁》；又比如第三季韓紅的《梨花又開放》。
▲張韶涵《歌手》挑戰自我，選唱《阿刁》獲佳績
只是可惜，這種給老作品鍍金的情況，在後面的節目裡越來越少。甚至於，今年，幾乎變成了許多歌手宣傳自己新作品的平臺。
所謂成功的綜藝，無非就是節目與嘉賓之間的互相成就。
第一季，黃綺珊紅了，只不過最後的冠軍不是她。
說起那季的冠軍，有人形容是：陳老伯給孫子取名字，翻遍新華字典康熙字典，最後取了陳二狗。
第二季的節目，鄧紫棋這個名字進入人們視線。但最後冠軍是韓磊。
▲鄧紫棋
參加節目的歌手們似乎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名次不重要，能否通過節目讓自己發光發熱才是第一要義。
誰需要發光發熱？除了被音樂歷史掩埋的絕世唱將，還有初出茅廬的選秀新人。
第一季時，林志炫和楊宗緯幾乎同時出現，前者把周杰倫當時最不起眼的一首中國風歌曲《煙花易冷》愣是唱成了紅曲，後者把蔡健雅當年的金曲《空白格》感情層次再度拔高。
▲楊宗緯
可無論是老前輩還是新人，觀眾只認作品，歌曲的詮釋能力。簡單說，業務能力！他二人，就是業務能力的典範。
對了，那一年還有彭佳慧。
彭佳慧1996年就出道了，那年一起出道的還有張惠妹。後來，張惠妹團隊沒報名金曲獎，彭佳慧輕鬆拿到了那一年的最佳新人。可後來，彭佳慧的商業成績卻遠遠比不上張惠妹。
一直到第一季《我是歌手》，彭佳慧的實力得到認可，迎來了事業第二次高峰。在2016年的金曲獎頒獎禮上，張惠妹和蔡健雅同時入圍最佳國語女演唱人，可最後得主卻是以情歌勝出的彭佳慧。
更讓人意外的是，等了這座獎盃20年的彭佳慧，在臺上抽泣著，不忘感謝洪濤導演，讓更多人知道彭佳慧是個歌手！
彭佳慧沒有忘記節目的再造之恩，完成了互相成就的使命。
▲彭佳慧
可是，後來的節目裡，越來越多的新面孔湧入，他們似乎不知道何為互相成就，只知道，這是一個平臺，一個很有人氣的平臺，進了就能紅。
以至於，第五季之後，很多來參加節目的歌手，業務能力越來越弱，彷彿交作業一般讓觀者強行吃下他們準備的快餐。收視率和關注度的下降，不是沒有理由的。
從2016年開始，人們習慣了從首發陣容中就猜到誰是歌王了。
2016年第四季節目，請到的多半是華語樂壇唱片黃金時代最頂級的歌手，比如張信哲容祖兒等，其中首推李玟。
▲《歌手》第四季，李玟演唱《想念你》
很多00後並不知道李玟當年有多高的人氣，80後則很熟悉。
論音樂，李玟是R&B快歌舞曲的鼻祖型人物，就連蕭亞軒也說李玟才是亞洲舞后；論人氣，她的“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廣告語老少皆知；論地位，她是首個登上奧斯卡舞臺演唱的華人歌手。
可是呢，2001年她鼓起勇氣進軍歐美樂壇，等她回到華語老家發現，舞曲已經被蕭亞軒《愛的主打歌》接班了，再加上那是華語樂壇更新換代最快的時代，李玟也因此漸漸淡出了音樂市場一線地位，當然，實力依舊。
請來李玟參加節目，很多人從一開始就猜到了結局。從此，這檔節目就像一部被劇透了的電視劇，觀眾只在乎其中的跌宕起伏了。而其中的劇情卻似乎似曾相識。
歌王候選人一定是前期成績一般，甚至中期因為選歌或身體原因排名很靠後，但後面突然發力，很勵志對不對。2016年的李玟是這樣，2017年的林憶蓮也是。
一開始人們懸著的心被每一期節目牽引著，後來都懂了，這不過是套路，是劇本。觀眾都要陪節目組去入戲！
第四季節目裡，袁婭維前兩期都唱了自己曾經演繹過的老歌，第三期被淘汰後，返場所唱的《Golden》讓觀眾震驚了。這才是袁婭維最本質的高超實力吧！
可為何之前她不展示？有說法是，節目組選歌的限制。觀眾們也明白了，歌手們所謂精心準備的歌曲，大多數情況下，只是節目組為大家“佈置的作業”。
▲《歌手》第四季，袁婭維霸氣改編《愛是懷疑》
甚至於，去年開始，節目組也學會“遛粉”了。每次開播前幾個月，總有一堆所謂內部人士放出的小道消息，比如，張惠妹會來參加！艾薇兒會來參加！甚至還說瑪麗亞·凱莉會來！
人們總被這些人云亦云的小道消息塞滿視線，可最後正式嘉賓名單出來，彷彿是等了一晚上的大餐最後吃的是路邊攤。
今年這季開播前，這種“遛粉”行為依舊。很多人看到的所謂內部名單裡有那英、周華健、蹲妹……
我們都知道，綜藝也要娛樂噱頭，可當噱頭過了頭，掩蓋了本該注重的業務能力，那觀眾也不想陪節目組看周幽王的烽火臺了。
找人大概是這檔節目最重要的功課。
這節目可以發掘被埋沒的寶藏歌手，比如黃綺珊、羅琦、陳潔儀、杜麗莎；
同時，發掘有實力但不出名的新人也成了主流，比如王晰、迪瑪希、GAI；
另外，引入國外歌手也是熱門，比如鄭淳元、黃致列、Jessie J；
同時，穩重的中生代永遠是這個舞臺的中流砥柱，比如李健、吳青峰；
甚至於每季總決賽的幫幫唱歌手都是亮點，比如第四季林子祥和葉倩文；
人們彷彿也找到了每季節目的葷素搭配規律。總有實力派的年輕人，也有技術流的中生代，還有資歷擺在那裡無人可以撼動的樂壇前輩。
實力派年輕人會選擇刁鑽的歌曲展現自己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力量；
技術流的中生代則用華語唱片黃金時代的唱法帶大家去回憶那個神仙打架的歲月；
至於樂壇前輩，比如齊豫、劉歡，他們往往不在乎名次，認真準備每一首歌奉獻給觀眾，唱歌對他們而言是快樂的事。
▲《歌手2019》齊豫演唱《今世》
就是如此的老中青三代，他們分工合作，為每一季節目的可看性而努力著，同時也為自己實力證明著。
可漸漸的，這種平衡被打破了。選秀回鍋肉越來越多，選歌越來越商業化，這節目幾乎朝著“打歌平臺”方向傾斜了。
曾經，期初沒有人氣的黃綺珊可以通過節目製造人氣；而如今，似乎是節目組反過來看，甚至像交作業一樣湊合找人。
營銷學上有一個“營銷短視症”的概念。有的產品只顧著自己開發，沒有做市場調研，脫離了用戶的需求，因此產品沒能成功。
如果把一檔綜藝節目比作一個產品，自然也要考慮到觀眾的感受。
可是，這個節目組似乎忘記了，最早培養出來的觀眾，他們需求的是寶藏歌手和冷門歌曲的新鮮感，而不是誰紅誰就上、甚至於一開始就能猜到結局……
如果一期節目裡大部分都是回鍋肉甚至是已經參加其他節目的程度讓觀眾感覺油膩的程度，審美疲勞四個字已經不夠形容了！
沒辦法，綜藝節目面前，拋棄粉絲心態，觀眾就是這麼挑剔。
扯開去聊一點吧。
大丹曾經有幸採訪過張信哲。我當時問他：你覺得如今做歌手是不是比以前難多了？以前就專心做唱片，如今還要參加各種綜藝，甚至要站在舞臺上去比賽。
阿哲的回答是：
“並不。那時候做歌手更難。
因為90年代初，錄音技術還不是那麼發達，歌手在錄音棚裡必須很認真才能錄好歌，而且那個時候大家都很會唱，要脫穎而出是很不容易的。”
誠然，那時候沒有過多的修音技術，歌手全靠硬實力。
印象中，林憶蓮每次錄歌前幾天都要斟酌很久，打磨每一句歌詞甚至每一個字的處理法。
劉歡實力最硬，據說他錄製《六十年代生人》那張專輯，每首歌只進棚唱兩遍，但製作人挑不出半點瑕疵。
對了，那時候歌手的硬實力絕不只是錄音棚裡錄歌或演唱會live，還有綜藝節目的“折騰”。
尤其是香港早年的綜藝節目。林憶蓮被曾志偉哄抬著，一首歌連升9個KEY，引得身後的王菲都佩服不已。
張學友還在一個節目裡追著自行車唱歌。
葉倩文和王菲一邊做仰臥起坐一邊唱《我要你的愛》。
最可怕的是，他們，在如此折騰下，氣息不亂，歌詞不錯，全程不跑調，聲音狀態完全不亞於錄音棚。這就是真正硬實力的業務能力吧。
▲葉倩文
相比之下，《歌手》舞臺，站上去唱首歌，對於業務能力精良的歌手而言簡直再簡單不過了。他們所需要思考的則是選什麼歌，怎樣編曲，怎樣表達情感。觀眾也熱衷於期待他們帶來的新鮮表演。
如果一個表達情感的舞臺變成了宣傳自己商業作品的平臺，我不知道除了粉絲之外還有誰會熱衷於期待。這到底是給觀眾奉獻音樂？還是歌手自己“帶貨”？
寫在文末
我從來不懷疑芒果臺的創造新鮮娛樂話題能力。
2018年《聲入人心》，能把陽春白雪的美聲圈做得如此時尚，並捧紅了阿雲嘎、鄭雲龍、蔡程昱等歌手；
2019年《舞蹈風暴》，把和楊洋齊名的雙子星另一位劉迦捧紅。
當然，再新鮮的節目，也有感覺淡去的一天。你還記得曾經這些轟動一時的綜藝嗎？
《美國偶像》曾經是美國觀眾最愛的選秀節目，誕生了凱莉·克勞森、亞當·蘭伯特、凱莉·安德伍德等諸多樂壇新生頂樑柱。
第十五季後，這檔曾經如日中天的節目停播了。雖然幾年來一直有消息要重啟這個項目，但美國地區粉絲們表示如果節目依舊沒有新鮮感，不如繼續安分停播。
▲新版《美國偶像》重啟，水果姐Katy Perry擔任評委
臺灣地區《超級星光大道》曾經也火遍華人娛樂圈，誕生了諸多後面撐起樂壇半邊天的歌手，如林宥嘉、楊宗緯、蕭敬騰、徐佳瑩、胡夏、李佳薇等。
▲《超級星光大道》第一季冠軍林宥嘉
還有東方衛視曾經的《我型我秀》，誕生了薛之謙、俞思遠、王嘯坤、丁爽等；以及《加油！好男兒》誕生了馬天宇、李易峰、喬任梁、井柏然、付辛博等。
▲2005年《我型我秀》人氣選手薛之謙
一路看來，各種選秀競技綜藝，為華語娛樂圈源源不斷注入新血液。當一檔綜藝多年後開始被觀眾苛責挑剔，勢必是新鮮感走到了尾聲。可人們還希望更多的新鮮觀感，只不過節目永遠是節目，終有暗淡的一天。同時，必然有全新的綜藝來刺激我們的感官。
綜藝世界，永無靈感乾涸的一天，至少，電視機遙控器在你手上！至於褒貶不一又失去靈魂的節目，用我身邊人的話說：作為做家務時的BGM開著還是不錯的。
哦對了，大家最近都還需要乖乖宅著哦！打敗疫情的關鍵時刻到了！在勝利前，千萬別放鬆警惕！看看綜藝，看看書，在家躺贏也是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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