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藝評|奧斯卡原創力下降:對不起 你的榮耀我沒法分享

新民藝評|奧斯卡原創力下降:對不起 你的榮耀我沒法分享

圖說:《寄生蟲》海報 官方圖

為什麼要關注奧斯卡?用馬丁·塞科西斯的話,真正的電影是關於啟示的,包含美學、情感和精神上的。遺憾的是,這屆奧斯卡沒有給這位殿堂級導演哪怕一個獎。在我看來,好萊塢寧可把大獎頒給一部打著字幕的外國片,與其說是一次顛覆,勿寧說是一種分裂。

對《寄生蟲》的逆襲,不可過度解讀。作為好萊塢的好學徒,韓國電影對這份遲到的“情書”,自當榮耀。奉俊昊收割的是半島電影人數10年的播種。然而,對於好萊塢而言,不啻是失落。近10年來,美國電影的原創能力和國際影響力都呈現下降態勢,未來面臨三大挑戰——新興傳播渠道崛起對傳統電影創制格局的衝擊;技術主義對內容創作理念的消蝕;日益壟斷的電影資本對獨立製片的影響。

今年的奧斯卡,雖被認為是“大年”。但我們看到了詭異的“錯位”。流媒體平臺和傳統電影製作公司的“植物大戰殭屍”仍在上演續篇,只是角色在互換。奈飛(Netflix)公司憑藉《愛爾蘭人》《婚姻故事》《教宗的繼承》《美國製造》等作品,總共獲得24項奧斯卡提名,超過迪士尼的23項和索尼的20項,名列電影公司提名首位。的確,這是一次里程碑式的事件,標誌著奈飛作為流量媒體公司,無論是內容質量,還是製作品質,已可以和傳統公司相抗衡。如果說,去年的一部《羅馬》讓觀眾領教了奈飛的製作實力,那麼,今年的奈飛更像是一位創作觀念上的逆行者,他們推出《愛爾蘭人》和《婚姻故事》這些針對中年和中產白領的電影,讓人無不緬懷《教父》和《克萊默夫婦》,體現了迴歸傳統和重視原創的復古風。

同樣錯位的還有技術和內容。奧斯卡的最佳視覺效果獎,從來不是什麼重要獎項,但卻是一個風向標。2017年詹姆斯·卡麥隆的《阿凡達》開創了全3D電影類型後,好萊塢便開始熱衷於各種CG技術的試驗。2019年,電腦合成的非人類角色開始成為銀幕主角,《戰鬥天使》裡的阿麗塔,《獅子王》裡的真人版辛巴,李安的《雙子殺手》亦深受這種風潮的影響,技術主義盛行的好萊塢,對電影創作帶來的影響是深遠的,觀眾從這些電影中收穫的只是技術層面的“新、奇、特”,不是真正的感動。大量的電影創作人員把精力和資本投入技術研發中,付出的代價就是文本價值往往被忽略了。以今年獲獎的《1917》為例,這部電影的藝術價值在於對戰爭類型片敘事方式的探索,它融合了公路片的樣式和戰爭片的語彙,如同前幾年的《鳥人》一樣,“一鏡到底”的拍攝方式,“幽靈視角”的畫面剪輯,不僅真實還原戰爭的血腥場面,更大的目的還在於探索內心,塑造角色。奧斯卡,說到底是講基本邏輯的,任何電影技術的革新都需要有優質內容作為支持,離開後者,創新就成了沒有靈魂的奇幻漂流。

從去年的阿方索·卡隆到今年的奉俊昊,奧斯卡異域風情愈發濃郁,固然有其包容開放的一面,但也暴露出好萊塢獨立製片空間日益萎縮的問題。以“僱員”身份活躍洛杉磯的墨西哥影人,以“學生”姿態逆襲好萊塢的韓國導演,都無法改變好萊塢“超英獨大”的事實。我們看到,2019年的北美電影榜單中,北美電影市場十強全是續集、衍生電影或者經典IP重拍,百分百的原創作品一部都沒有。原創沒落和獨立製片衰敗唇齒相依。首先從文學性不再提供溫床,美國電影雜誌《綜藝》披露:通常,好萊塢電影百分之五十都是改編作品,大部分從以往的作品中獲得靈感。而現在,漫畫和電子遊戲成了新生代大片構思的勢力代表。本屆奧斯卡摘取最佳男主角的《小丑》就是一部漫改作品。原創沒落,還和高度壟斷的生產格局有關。2020年,隨著迪士尼收購21世紀福克斯,標誌好萊塢電影迴歸大製片商的製作模式。我們看到,在迪士尼公佈的未來5年的動畫及真人電影計劃中,大部分是系列電影以及經典動畫片重新推出真人版,好萊塢5大生產商之間的競爭已經演變為IP數量的對決,擁有最多IP的優勢在於擁有最多且隨時可以拿來炒冷飯的食材。作為曾經一個最富創造活力的電影公司,迪士尼併購戰略的大行其道,表明“拿來主義”已成為好萊塢商業電影的主流思想。

大部分中國人對奧斯卡的記憶,擱淺在上世紀90年代。好萊塢有史以來的百部經典電影排行榜上,那個黃金年代共有23部電影入列,5部進入前20名,而本世紀前10年只有12部電影入列,沒有1部進入前20。這也許就是馬丁·西科塞斯們所糾結的“好萊塢往事”,充滿著靈與肉的分離,貫穿著痛苦和榮耀:既期望通過互聯網獲得大量資本投入和流量支持,卻又恐懼於上億觀眾的流媒體平臺對於傳統利益格局的拋棄。無法改變的是趨勢,互聯網上傳播的作品不斷地被替代、創新和超越,過去的一切速朽,所有內容的生產、傳播和消費環節都面臨空前的過剩,原創力將是最為稀缺的元素。(金濤)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