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是61歲爸爸的本命年，也許是過年沒穿個紅褂子鎮河妖，這一年的運勢悽悽慘慘，與人合夥的工廠因為環保的問題被迫關門，復工遙遙無期，老爸動用了所有資源包括我哥的所有資源也最終無可奈何，於是一年下來負債20多萬，老爸一直耿耿於懷，說對不起我們兄弟倆，我們一直寬慰他，錢不要擔心，最差也就是我們兄弟一年白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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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想這並不是最差的結果，12月20日老大打我電話告訴我說，老爸打電話說人不太好了：吐血，洩血。我第一反應是爸胃糜爛犯了，一年前老爸說胃不舒服做過胃鏡，查出胃糜爛+食道炎，戒過一段時間酒，後來胃好了又喝上了，這次又是喝酒回來吐的，其它也不多想，囑咐我哥說趕緊帶過來檢查。
21日下午從老家出來，到這邊入院做了些常規檢查，第二天做胃鏡。22日9點多電話響起，哥說:情況不好，有可能是癌。我說我馬上過來，掛了電話大哭一場。
拿著鑰匙開車去醫院，很熟悉的路來回開了5趟硬是沒找到，頭腦空白，最後導航到的。找到哥，然後一同去做其它檢查，病理大概等3天，B超結果頸部右側淋巴有腫塊懷疑轉移了，CT常規、強化預約兩天後做，24日CT結果說沒發現嚴重腫塊，正常淋巴轉移應該腫塊很大了，CT片子看不出來，結合常規病理也沒發現癌細胞，初步懷疑誤診，等下午增強的結果出來再看看。
我和我哥鬆了一口氣，開開心心回去了，到家還調侃一下老爸說可能還要做次胃鏡，惹的爸一下午不開心。傍晚我們能想到的結果，和想不到的結果都來了，醫生電話告訴我們說找到癌細胞了，免疫組化支持小細胞癌。我趕緊查了一下這個資料，晴天霹靂，食管癌中只有百分之五的概率啊，正常食管癌百分之九十五都是鱗癌，而且早期治癒率也很高的，而小細胞癌預後是極差的，走出醫院我又大哭一場，我得想想怎麼告訴媽媽，她還一直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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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因為爸要住院，老媽不能照顧大侄子上學，大嫂從老家過來幫侄子辦理小飯桌（因為年初大嫂犯了憂鬱症，所以侄子一直由老媽帶，她基本隨意來去只要心情好就好）。我和哥從醫院裡出來，大嫂來電話和哥說要出去吃飯，大哥問幾個人，回覆：就他們一家三口，然後哥帶他們去了銀泰，找了個地點了菜，我是一點食慾都沒有，哥也在聯繫其它朋友看看這個病怎麼治，回覆都不樂觀，我像個祥林嫂般一直重複著我所知道的信息，人處於崩潰狀態。
突然哥問我還有救嗎？我終於壓制不住了，嚎啕大哭，32歲的爺們在商場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般，我說：“我要回去了，我去看看爸”。那天下著雪，出門找不到車，就一個人一直走，想起小姨，打了電話告知原委，路太遠，隨意叫了輛車去哥家。
到了哥家門口，努力使自己平復心情，故作輕鬆，敲了門，老媽開的，進門就問我檢查結果如何，我說還好，醫生說暫時可以不開刀先掛兩個療程的水，如果能消掉腫塊就不開刀了，如果消不掉再開。
老爸一下子輕鬆起來了，因為一開始一直說要開刀，他心裡還是有負擔的，說可以掛水消掉，總覺得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我再三叮囑，戒菸、戒酒、戒辣、戒燙，不吃公雞、牛肉、海鮮。好好調養，明天就住醫院了。老爸這次很配合，直點頭，還和我談著等他病好了，想把廠遷個地，重新開始。我說好的，現在好好養病，配合醫生，還有很多事等你去做去操盤呢。坐了一會和老爸老媽道別就先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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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主治醫生與南京軍區醫院會診後提出的治療方案：先化療兩個療程再依情況配合手術切除病灶再放化療。老爸於26日正式住進了醫院，並開始第一個療程的化療。
26日一早哥帶著老爸、老媽先於我進入醫院，等我趕到時，老爸已經在病床上無聊的看著手機打發時間坐等“掛水了”，老媽總覺得她的兩個兒子瞞著她什麼，看到醫生就詢問老爸病情，醫生當然也沒告訴她。
我和哥先前商議過還是要讓老媽知道，所以殘忍的窗戶紙還是由哥捅破的。
“媽，爸的病不好，是癌”
老媽瞬間呆住了！
“不是 掛個水嗎？怎麼才進來就是癌了？”
“媽，掛---水就是化----療……”
哥艱難的說出了所有。老媽瞬間就崩潰了，淚流滿面。
我抱住老媽說“媽要堅強，還有機會的，我們一起努力，還有機會的……”
老媽和老爸的婚姻中一直是處於弱勢的，老爸性格強勢，一般在家庭中家長制作風比較明顯，老媽雖然經常與他爭，但多數還是老媽讓著老爸。老媽高中文憑，老爸小學沒畢業，按老媽的說法“他書讀的少，不和他計較”。
我一度認為老爸、老媽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因為愛情，可剛剛從老媽的眼淚中，我才發現，她是多麼的愛著她的丈夫，多麼的依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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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掛水還是比較順利的，先前還擔心老爸會有副作用反應，嘔吐什麼的，都沒出現，醫生說可能和老爸本身體質好有關，確實，平常一年到頭老爸很少生病，體質比他這個小兒子好多了，可誰曾想到……
我和哥商議了其它幾個方案。一、把小標本帶其它醫院重新做病理確認，畢竟一次就讓我接受那個百分之五的概率的小細胞癌，我們心有不甘。二、帶著爸的檢查報告去更專業的醫院找更權威的醫生看看，有沒有更多更好的建議。三、尋找pd-1藥的售賣點，早做準備（後來確定小細胞癌似乎不在）
化療第三天，早上去看老爸時和我說這個藥很厲害，感覺了人渾身沒勁，連醫院住院手環都解不下來了，然後就是最喜歡吃的麵條也都吃厭了，想吃點其它的。
30號化療第五天，菇涼幼兒園有活動，一早帶菇涼去商場參加跳舞，拍了視頻第一時間發給老爸，說實話因為和老爸不在一起生活，平常工作忙回家次數也不多，所以老爸和菇涼見面的相對也少，但菇涼卻一直很粘她的爺爺，老爸也很稀罕他這個孫女，也許這就是隔代親吧。跳完舞準備回家正好哥來電話，大侄子找他妹妹玩，所以就就近找了個商場帶他們倆小東西玩了半天，晚上吃飯時老媽來電話說爸要出去吃飯，確實吃厭了麵條，出門時又下起了雪無奈又回去了，我們說去接他出來，說不要了……對了2018年菇涼上的最後一節課，老師讓他們為2019許一個願望，菇涼選的是健康……
12月31日化療第六天，這天醫生說是這個療程的最後一次水了，掛的也快，沒到中午就結束了。我們決定帶老爸出去逛逛。到了萬達找了個飯館排隊，沒站一會老爸就吃不消了，搖搖晃晃的找了個椅子坐下等。隨後進店點了幾個略微開胃的清淡菜，看著老爸吃的開心，真想把時間定格在那，希望什麼都沒發生，一切如從前般該多好……中途抓拍到一張我很喜歡的照片取名——依戀。吃完飯後提議來到商場了就順便逛逛買點衣服啥的，老爸也欣然接受。但是才沒逛一會，買了一件衣服，老爸就有點走不穩路了，我們趕緊送他回醫院休息，第二天該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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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元月20日，爸爸開始第二療程的化療，半個月的時間，爸爸彷彿老去了十歲，頭髮因為化療的副作用幾乎掉光，我第一次感覺到爸爸在慢慢的離我而去，隨著離去的還有媽媽的靈魂，還有那個生我養我的---家。
元月21日，B超報告顯示第一次那幾個腫大的右側頸部淋巴結變小了，這個說明爸爸已有淋巴轉移了，其它檢測情況還好，包括血液化驗白細胞還不錯，爸爸病前體質一直不錯，而且心態一直很好（畢竟經歷過不少風雨），今天發生了一點意外，護士過來掛化療水的時候直接告訴爸爸這是化療水了，結果媽媽怒罵了護士（我們一直瞞著爸爸的病情），老爸和我說了這件事，說不要為難人家，不好。我竟然無言以對。我們瞞著爸爸，其實爸爸心裡清楚，他也裝無知，他說他心裡清楚，怕媽媽難受…………
元月22日晚，在醫院遇到幾個病友，大夥聊的蠻投機的，兩個胃癌其中一個術後配合放化療進行中，年紀不大就四十多點，兒子估計二十不到，天天陪著他很有愛的小夥。另一個準備手術，祝願他一切順利。還有一個老大姐她丈夫也是食管癌靠近心臟不能手術，現在化療5期了，心態很好，也普及了很多知識，侃侃而談中發現爸爸略有顧慮，回來途中老哥問我是不是爸爸知道了，我說爸心裡清楚的，不過可能不確定食管癌的厲害程度，之前我們瞞著他，但他終究會知道，我們現在需要爸爸的配合，化療後期很難，需要他有思想準備要堅強，所以老爸慢慢的瞭解自己的病情也是可以的。另外老丈人今天去醫院檢查，十二指腸潰瘍加梗堵也已經住院，老婆去照料了。老天啊，行行好吧……
元月23日晚，今天工作比較忙，一直到晚上8點多才到醫院看老爸，老媽都已睡下，看我來了又都起來侃了。今天老爸臉色很不錯，就是一直在打嗝，估計是化療對胃的影響。今天聊天中知道上次和老爸一個病房的病友快不行了轉院了，老爸心情有點波動，老爸一直比較排斥手術，就希望掛掛水把腫瘤消了就好了，特別是看到上次病友手術後的併發症，感染做引管倒流，就很排斥，他這輩子一直很注重形象，那次就和我說了，如果他也必須走那一步那他不願意的。這個療程快結束了，意味著手術也快來了。我一直在安撫他，和他說：年紀大了搞不清楚的事就別去想了，好好配合醫生，心態要好，沒事玩玩手機打打牌，其它事交給我們考慮……回來後我也很糾結：手術併發症的太多太多了，那種生活是一點質量都沒有的，都是好好一個人手術後就完全兩樣了，可不手術肯定是沒希望的，這就是賭啊，之前我們搞生意賭的是錢，父子三人都幹過賠本買賣最後都又翻起來了，這把是賭命了，賠不起啊……
元月23日，傍晚和哥通電話，他說下午和主治醫生還有我們的好朋友腦科的詹主任一起聊過手術的事情，明天要做血常規這個療程結束如果可以我們會尋求做微創的可能，畢竟相對大手術微創的安全性會好不少，而且對人的創傷也會小很多，但願上蒼眷顧吧。
元月25日，血常規各項指標都正常，也許這是個好兆頭，老爸狀態看著不錯，就是會不自主的嘆氣，情緒有些低落。可能這兩天自己確定了病情，有些失落。這些天和老婆鬧情緒，哎……多說無益，每天上午老婆帶老丈人去醫院打點滴基本中午再回來，我照料小傢伙，洗漱、穿戴吃早飯，今天包了大餛飩給菇涼吃，菇涼四歲吃東西不積極，我先餵了幾個確保她不會太餓著，就讓她自己吃，然後和她商量說：爸爸要出下門給爺爺買條鯽魚，你自己一個人在家待一會，不要害怕，等爸爸回來要把“包包吃完”菇涼聽話的點頭，隨後我給她留了ipad，就近找了超市買了魚就趕緊回，飯是肯定沒吃完的，但多少吃了些，這邊就開始搞魚湯了，燒好打電話給哥，讓他過來帶到醫院去，臨近11點，老丈人回來了，老婆看到菇涼早飯沒吃好大發雷霆，說我一個上午飯都搞不定，哎……多說無益，我沒精力和她扯太多，老丈人在，架我都懶的吵，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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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26日，老爸第二療程結束出院，中午我到醫院正好碰到爸媽吃飯回來，今天他倆出去吃的小灶，看到我來了老爸就著急忙慌的要出院了，一直催促老媽，而且情緒不太好，湯也沒怎麼喝，說待在醫院裡難受，這個環境吃不下東西，要回家，我能讀出老爸情緒的低谷，他在恐懼……我一邊平復他的心情，一邊和他強調心態要好，和他訂了君子協議：19年三件大事，1、戒菸戒酒；2、控制情緒把脾氣改隨和；3、把病看好。父親樂呵呵的貌似答應了。馬上就要過年了，開開心心過個大年，過了正月十五就要手術了，這第一關一定要順利度過呀，加油吧老爸……
隨後哥也到了，一起出院。我順路繞倉庫去盤貨年底了，該放假了。一會老媽來電話說準備下午直接回老家了，問我老丈人在不在我家，說去打個招呼，我說在的，並告誡回家後要注意調養，之後在菜場買了幾條黑魚，哥開車送他們回去了，傍晚來電話說到了，我囑咐幾句。
元月27日，今天很閒，基本進入準放假時間了，早上送老丈人打點滴做艾灸，起床的時候老婆還堅持她送她爸，哎，我懶得理她，昨晚就是她要送，回來老丈凍的冰雕一樣，我二話沒說趕緊倒溫水，說明早必須跟我走，老丈人是個老實人，年紀比我爸小一歲，常年在外務工（丈母孃屬於很強勢性格，自己幹事情也很麻利，所以也看不得老丈在家閒著，我們也勸他明年不要出去了，老丈人自嘲到：在家更苦些，其實老丈人膝下就兩個女兒），所以老婆很心疼他，自然心疼自己爸爸是應該的，但是…………算了，扯遠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元月31日，今天是爺爺八十大壽。老爺子身體槓槓的，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共聚一堂，大夥難得的輕鬆一刻。一桌子老爸愛吃的菜，不過因為發物，好多不能吃也是鬱悶。快過年了，期望新年新氣象，加油……
2月2號，老爸今天精神抖擻，隔壁有人家結婚辦喜事，一早吃過飯拿著彩禮就竄過去了，希望多沾點喜氣回來，哈哈。
2月3號，今天老爸情緒低落，他的發小突發腦溢血於兩天前進醫院搶救至今未醒。老爸第一次化療結束回老家時，這位世叔還來看望過老爸並安慰老爸要好好調養，兄弟們還要等他牽頭聚餐。這才二十多天時間，醫院以下病危通知，哎，世事無常……願世叔挺住，加油……
凌晨一點半，今天是大年三十了，一直在看論壇久久不能入睡，看了不少正能量的記錄，也看到不少悲觀的消息。年---這個中國人團聚喜慶的日子，卻讓我過的如此的忐忑不安，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就要開始我們新的征程了——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小細胞食管癌”“低分化”“右側淋巴腫塊”……
記得剛剛老丈人住院時，去過他們中醫院的腫瘤科，諮詢過中醫介入的可能，主任回答：把套路先走完（也就是化療、手術摘除病灶、放化療），然後再尋求中藥調理。問：中藥效果如何？答：吃下去有效果就有用，沒效果就沒用（好吧，我認為這是你認真的回答了）老爸脾氣還是易怒，即上次把老爸的廠關閉後，老媽商量著把老爸的店鋪也關了，專心治療（主要是沒有精力分心了）。老爸勃然大怒，店鋪經營著老爸三十多年的行當，有感情的。“這個也關了，那個也關了，我是不是肯定就好不了了”我和老媽說：算了，依爸的想法吧，既然想留著，我們就留著……
老爸現在身體狀態很好，除了掉了頭髮，略微容易疲勞，臉色偏白外幾乎我看不出他是個癌症患者。從第一次入院菸酒也戒了一個多月了，我戒菸至今有兩年半時間，從一天一包果斷剎車後經歷的一系列戒斷反應到徹底戒斷的過程，知道其中的不易，也清楚老爸有他的毅力，有積極面對的勇氣，所以我慶幸我們有著精神基礎，並希望在半個月後能遇見的每個可能性中闖出一條光明之路來。“年”來了，爸爸62歲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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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Mr.P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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