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不到一個月裡，“鑽石公主”號郵輪上的確診病例從“1”變成“634”，並付出了兩條生命的代價。
停靠橫濱大黑碼頭時，“鑽石公主”號共有乘客2666人，船員及乘務員1045人，總計3711人，即便確診人數不再增加，這也意味著這條船上平均每6人就有1人確診，如此高密度，實在是令人瞠目結舌。
對於此次日本官方的應對，許多國家都提出嚴肅批評，英國廣播公司(BBC)直接使用了“隔離檢疫失敗”的斷語。那麼，對此次突發性公共衛生事件，日方的應對到底錯在哪裡?
第一，是否“接管”，猶豫不決。
根據日本有關法律，船籍為英國、船東(嘉年華郵輪公司)註冊地在美國邁阿密的“鑽石公主”號，日本是有權不允許其進港，從而“甩手不管”的，事實上僅比“鑽石公主”號晚到一步的“威士特丹”號郵輪就被日本(當然還有其他國家和地區)拒之門外，最終在海上徘徊至13日才被柬埔寨接納。但“鑽石公主”號自2014年起經常選擇以日本橫濱為母港，也是第一艘選擇日本港口為母港的頂級豪華郵輪，對日本旅遊經濟、國家品牌形象都作出過重大貢獻，船上有許多日本船員、乘客，且這條船還是在日本建造的(三菱重工)。在這種情況下，日方一方面礙於情面“准入”，另一方面又唯恐疫情在日本本土蔓延，採取了“讓船進港但不讓人上岸”的折中做法。在隔離情形被外籍乘客不斷曝光、來自四面八方責難聲四起後，日本外務省、厚生勞動省一些官員曾以“我們本來沒義務接管、接管本身就是本著人道主義精神”為自己辯護，殊不知“既接管、又管不好”本身，就已鑄成大錯。
第二，從檢驗到隔離破綻百出。
先說檢驗。最初三天僅檢驗了208例，此後耗費了整整兩週時間才大體完成對全部乘員的檢驗，這導致此後一系列錯誤判斷、決策，以及由此帶來的嚴重後果。
再說“隔離”。在中國大陸疫情之嚴峻形勢已初步明朗的2月5日，日本厚生勞動省不僅採取了極富爭議的“郵輪封閉式隔離”，且這個“封閉”是“對外不對內”，即乘員除非確診不得登陸，“外人”也很難登船，但船上這近4000名乘員的“隔離”卻十分疏鬆，僅有明顯症狀者才被安排單獨隔離居住，其他人則仍可在船上走動、相互串聯，被公認為“疫情傳播重要漏洞”的中央空調始終未關閉，甚至“重點隔離”者的飲食，也由尚不確定是否感染的船員負責。不僅如此，數千人的防護設備，包括防護口罩、手套等遲遲不能發放到位。
正如一些觀察家所指出的，此次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和SARS、MERS等“同族”疫情最大的區別，一是傳播能力極強，但輕症率高，二是無症狀感染現象突出，三是感染自愈後再感染的現象較多。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歸咎為“被疫情打了個措手不及”。
而日方的一系列錯誤應對，卻人為在10多天內將密閉的“鑽石公主”號，變成了一個“病毒培養皿”，令這艘郵輪不幸成為湖北以外疫情最密集、交叉反覆感染現象最突出的範例。
第三，日本既遲遲不允許別國插手，自己又無力擔當，且在應對過程中表現出許多不專業之處，如厚生勞動省團隊成員曾在操作過程中用手套擦汗，並在擦汗過程中摘口罩復戴，又如所謂“分區隔離”，實際上安全區和非安全區，不過是同一個空間的兩扇門而已。這些做法施諸“鑽石公主”號這個人員擁擠的密閉區間，無疑加劇了疫情交叉、反覆感染的危險性。
第四，文過飾非、諱疾忌醫，結果欲蓋彌彰。
當“鑽石公主”號上乘員的糟糕、危險處境逐漸曝光，各方面不滿和批評紛至沓來之初，日本多個職能部門的官員習慣性用“我們的團隊很辛苦、很盡責”加以反駁。日本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曾表示，“2月5日以來都嚴格要求船組員採取必要防止感染措施”，“日本已盡力採取避免疫情擴大對策”。當曾多次應對重大疫情、在國際間享有盛譽的傳染病學專家、神戶大學傳染病內科教授巖田健太郎設法登船考察，並在2月19日發佈視頻，揭露“鑽石公主”號防疫工作“漏洞之大讓自己平生第一次感到害怕”時，此次郵輪疫情一線應對總負責、厚生勞動省副大臣橋本嶽卻在翌日連發十幾條推特加以辯白——富有諷刺意味的是，前述“形同虛設的‘分區隔離’”事實，恰是在這位副大臣為辯白而發的視頻中，被細心的各國觀眾“逮個正著”的。
許多有心人都指出，日本官方之所以採取上述種種匪夷所思的應對策略、行為，是所謂“關心則亂”。
近年來日本經濟形勢不佳，且日本產業嚴重依賴海外產業鏈配套，更嚴重依賴海外出口市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已對此構成重創，如果疫情再瀰漫日本本土，無異於雪上加霜。正因如此，日方才對“鑽石公主”號採取瞭如此令人費解的應對態度、措施，且遲遲既不願讓乘員登陸，又不希望“外人”登船插手，其真正考量，無非“把疫情封在這條船上”，以免殃及日本。
不僅如此，2020年東京奧運會在即，日本政府、執政黨和首要人物在這屆奧運會上“押注”巨大，一旦奧運會因疫情而不得不推遲甚至易地舉辦，對他們而言顯然是“不可承受之重”。
然而就在這種“錯位”思維下，“鑽石公主”號上的疫情被一誤再誤，終於讓方方面面都面臨一個極為尷尬、似乎所有人都是輸家的結果：日本為這條船付出了許多，卻不僅收穫批評和抱怨，也仍有可能達不到如此選擇的初衷——避免本土大範圍疫情傳播、保護經濟、確保東京奧運會“一切照常”。
有消息稱，於2月19日後被允許登陸的、無症狀日本乘員，均系自由搭乘各種社會車輛離去，而如前所述，此次疫情最大特點之一，就是無症狀感染者比例很大，且潛伏期較長，但願此舉不是又一個新的錯誤，不至於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作者為中國經營報專欄作者
(校對：顏京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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