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袁越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陰謀論，尤其是非常時期，陰謀論往往會特別多，比如現在的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就是如此。
美國達特茅斯學院（Dartmouth College）教授布蘭登·尼漢姆（Brendan Nyhan）解釋說，疫情期間人們有一種很強的不安全感，覺得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嚴重威脅，但卻不明白這種威脅到底是怎麼來的，所以民眾急需一個簡單的解釋，幫助他們獲得某種心理安慰。但真實世界往往是複雜混亂而又難以解釋的，於是陰謀論便出現了。幾乎所有的陰謀論都會杜撰出一個強大而又邪惡的組織（或者個人），把責任都推給他（們），這個解釋符合民眾的本能，滿足了他們想要理解複雜世界的渴望，所以流傳得特別廣。
比如，2015～2016年間巴西曾經爆發了寨卡病毒疫情，巴西民眾產生了極大的恐慌情緒。因為這種病毒是依靠蚊子傳播的，於是當地民眾普遍相信這個病毒是某個實驗室在研究轉基因蚊子時人工製造出來的，一不小心釋放到了環境中。還有不少人相信寨卡病毒導致的“新生兒小腦症”（Microcephaly）源於一種巴西國內普遍使用的殺蟲劑（Larvicides），這種殺蟲劑的作用對象是蚊子的幼蟲，民眾很容易把它想象成對於人類嬰幼兒也有藥效，所以這個陰謀論也傳播得非常廣。雖然科學家們一直在闢謠，告訴民眾這種殺蟲劑其實對於控制疫情是非常有幫助的，但卻無力阻止巴西政府禁止了這種殺蟲劑的使用。
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陰謀論絕不僅僅只是一種謠言而已，它是可以殺人的。
既然如此，我們究竟應該怎樣阻止陰謀論的傳播和擴散呢？社會科學家們此前做過一些研究，得出結論說權威機構應該立即站出來闢謠，和陰謀論對著幹。但這些研究大都基於某個想象中的疫情，或者研究對象是疫情之外的其他國家民眾，說服力不夠強。
巴西寨卡疫情為科學家們提供了又一個研究陰謀論的機會。尼漢姆教授及其同事們抓住了這個機會，在網上招募了1000多名普通巴西民眾，並將其隨機分成了兩組。一組直接告訴他們世界衛生組織（WHO）提供的闢謠信息，另一組則告訴他們另外一些相關信息，但不是直接闢謠。
研究結果顯示，無論是提供何種信息都不能改變民眾對待陰謀論的態度，相信的還是相信。更糟糕的是，那些接受了WHO闢謠宣傳的民眾反而更加不信官方信息源了，導致他們對於WHO等權威組織發佈的其他一些和防疫有關的正確信息更加懷疑了。
換句話說，正面闢謠不但不成功，反而有害。
醫務人員身著防護服接診（中新社供圖）
研究人員還在2018年爆發的黃熱病疫情當中做了類似的實驗，結果顯示，對於這種已經有很長曆史的老傳染病來說，闢謠信息的效果要好很多，但闢謠後的民眾卻仍然不支持政府為了控制疫情而採取的滅蟲措施，也就是說他們雖然口頭上承認自己錯了，但骨子裡仍然相信他們是對的，政府是錯的。
尼漢姆教授將研究結果寫成論文，發表在2020年1月29日出版的《科學進步》（Science Advances）雜誌上。這是《科學》旗下的一本子刊，具有很強的公信力。尼漢姆教授在論文結尾寫道：針對傳染病疫情期間盛行的陰謀論，公共衛生系統的官員們應該重新考量自己的應對措施。也許最好的辦法不是直接闢謠，而是採取另外一些更加迂迴的做法，比如加強針對公眾的科普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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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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