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6 當這五個人又走成一排的時候,我默默打開了通訊錄

先說一件好玩的事。

昨天晚上壹哥坐地鐵回家,依然像往常一樣大腦放空,任憑身邊幾個大漢體味瀰漫而神遊物外。就在魂不知在哪飄著的時候,突然左手邊一個揹著電腦包的眼鏡男手機鈴聲響起,一段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了出來:

當這五個人又走成一排的時候,我默默打開了通訊錄

友情歲月

鄭伊健 - 古惑仔II之猛龍過江 電影原聲音樂

眼鏡男焦急地從褲兜裡往出拿手機的那三四秒鐘,整個車廂就是在《友情歲月》的BGM裡的。

就那幾秒鐘裡,壹哥突然有一種感覺,彷彿已經跟周圍這幾個男人認識很久了。大家不是每天擠地鐵上下班的陌生人,而是一群老夥計,沉默無言地站在一起,像浩南和山雞他們一樣。

看他們幾個心領神會的眼神,我明白大家想得都差不多。

幾秒之後,眼鏡男接通了電話,幻覺結束,迴歸真實。

依然是擁擠的車廂,依然體味瀰漫。我無聊地抬頭看了看線路圖,還有三站,我就要換乘10號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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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人說過:每個80、90後男生的童年,都繞不過《古惑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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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周星馳電影一樣,《古惑仔》誕生時雖然身為當年香港最賣座電影,系列最高票房也不過2000多萬港幣。以90年代香港成年人平均二三十一張電影票的價格來算,觀影人數也不過是百萬人級別。

真正讓它成為整個華語地區現象級作品,成為一整代人共同記憶的,是錄像廳的遍地開花,和盜版VCD的猖獗氾濫。

後來男生們聊《古惑仔》,開場白首先就要回憶自己曾經是怎麼偷看的:

有的人,不知從哪搞到一張神神秘秘的光盤,趁著父母出差的日子,糾集一群毛頭小子,拉上窗簾在小黑屋裡看;

有的人,放學回家路上像特工一樣,一步三回頭,確定沒有任何人盯梢以後,一閃身就進了路邊的錄像廳。進去之前,還不忘把鮮豔的紅領巾摘了塞書包裡;

壹哥自己就比較慘了,我第一次看古惑仔是上課外輔導班的間隙去上廁所,突然從另一間教室的窗戶裡瞥見了陳小春和邱淑貞。

當年的壹哥,就沒見過這麼酷的男人和這麼美的女人,更加沒聽過這麼屌的臺詞:

“我叫山雞,雞巴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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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節來自《古惑仔之猛龍過江》

當時趴在窗戶欄杆外的我只有幾分鐘的時間,上課鈴聲無情地打斷了我和《古惑仔》的初遇。一堂課結束再出來看的時候,山雞居然拿槍把丁瑤給打死了。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我抓心撓肝夜不能寐。

好在後來小城的電視臺給了我機會,讓我把整個系列好好地看了個夠。

長大以後又重看了幾次《古惑仔》,但都沒有太完整。學業壓力大,工作焦慮多,新鮮的電影和電視劇每天都在轟炸,《古惑仔》連同那個看碟的時代一起彷彿塵封在過去了。

但是總有一些夜深人靜的時候,會突然心血來潮,重新下載到電腦裡偷偷再看一遍。“做人就要講信用,說砍他全家,就要砍他全家”這樣的臺詞,配合著經歷反覆壓縮後的渣畫質,當年印象裡的神作現在看來,竟然有些幼稚。

有時候我也會迷惑,重看《古惑仔》,我到底在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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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山“龍哥”被砍死的事情之後,我特意去某雲打開了《友情歲月》的評論,看見下面被頂最高的評論是這樣的:

“在聽的都是偽歌迷,真迷還在監獄裡。”

這話讓我很迷惑:難道規規矩矩長大的我就不配當《古惑仔》的影迷嗎?但是明明少年時的我和別人一樣,牆上貼著光膀子的鄭伊健,嘴裡唸叨著“銅鑼灣”和“扛把子”啊。

問題出在哪?

也許,答案還是要從電影本身上去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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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惑仔》誕生的1996年,正是香港迴歸前葉。在王家衛電影《旺角卡門》中嶄露頭角的攝影天才劉偉強,和一心想打造新式黑幫片的文雋一拍即合,準備將一部90年代風靡香港的黑幫題材漫畫拍成電影。

那時候,前輩的黑幫片是吳宇森的《英雄本色》和《喋血雙雄》。

那時候的大佬,春風得意時穿著呢子大衣,坐在“賓士車”的後座抽雪茄,就算失意了,依然能端著衝鋒槍復仇——吳宇森鏡頭下的黑幫,是帶著某種古希臘英雄的史詩氣味的。

所以劉偉強和文雋從一開始想打造的形象,就是不同以往的“底層黑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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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群無依無靠的少年,從小在球場上跟人爭場子,把汽水瓶子摔在地上裝狠。

運氣好的,碰上一個“大佬B”式的義氣老大,將他們帶進洪興的門——整個《古惑仔》老六部,也就是圍繞著這群少年如何一步步打拼,成為“渣fit人”(大哥)的經歷。

但是就像《古惑仔》裡最常出現的鏡頭一樣,就算成了“渣fit人”,浩南和山雞他們看上去依然是小混混的樣子,不停地遊走在缽蘭街的霓虹燈下。

情節也是一樣。沒有太多吳宇森式的沉重和思辨,《古惑仔》的劇情是直給的:你動我的人,我就砍你。跟我陳浩南比人多是嗎?讓你看看什麼叫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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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節來自《古惑仔之洪興十三妹》

這份底層視角的“接地氣”,也許正是《古惑仔》能迅速籠絡大量人氣,並且成為內地少年們行為樣本的原因吧。

直到長大之後重看,沒了當年的衝動,我卻看到了很多以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陳浩南曾經當過代課老師,那個班是出了名的亂,班裡一個搗蛋分子號稱某某大佬的親弟弟,不斷挑釁著這個“面相俊秀”的男人,直到他看到了陳浩南胸口的紋身。

而陳浩南給他們上的第一課就是告訴他們:“進了黑社會,就沒辦法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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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節來自《97古惑仔戰無不勝》

不記得是哪一集裡,大飛哥也對陳浩南說過類似的話:“十個古惑仔,九個衰到底。你看街邊睡那個老伯,年輕的時候不知多能打不可一世。現在呢,在街邊無依無靠,等死啊!無人理後事啊!”

後來看《古惑仔》,我看到的更多是悲劇意味。

這是一群無依無靠的人,就算爬上高位,也依然是蔣天養這樣真正大佬的打手,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們從來沒有背景,有的,只是每天一起走在街頭的這幾個兄弟。

所以當山雞帶著十面包車的人從日本殺回香港,在街頭和陳浩南相遇,說出那句:“我是不是洪興的不重要,你陳浩南永遠是我大哥!”的時候,我看一次鼻子酸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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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節來自《古惑仔之人在江湖》

進黑社會的時候,你沒得選。但你可以選擇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站在兄弟身旁——表面熱鬧的《古惑仔》,其實一直在告訴我們這件事。

與之相比,單純以為這電影就是教人怎麼耍帥裝狠,看人不順眼就要拿著砍刀衝上去的人,壹哥只有一句送上:你是什麼人,就看到什麼樣的《古惑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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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世界電影史上絕無僅有的現象:《古惑仔》裡的那幾個兄弟,居然真的把友情從銀幕內延續到了銀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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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的《古惑仔之龍爭虎鬥》裡,鄭伊健、陳小春、謝天華、錢嘉樂、林曉峰的五人組正式建立。系列終結後,他們還在一起做了很多事:辦過演唱會、一同參加過陳小春的婚禮,甚至客串過《煎餅俠》……

唯獨沒有做的事,就是再一起拍一部電影。

整整20年後,2018年,兄弟五個終於攢成了這個局,帶著《黃金兄弟》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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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壹哥帶著長達20年的回憶和經歷去看《黃金兄弟》預告片的時候,第一個感覺,竟然是他們都老了。

這不是一部《古惑仔》的續集,甚至不是一部黑幫片。

預告片雖然充滿了刺激動作,但卻瀰漫著一股“老友重聚,不提當年”的味道。從曾志偉飾演的“阿爸”對陳小春說“你打我一槍,我還你一巴掌,扯平了。”的江湖氣,到幾個人歡笑著喝酒泡溫泉,甚至反覆出現的並排走在一起的鏡頭,一切彷彿都還是當年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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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好萊塢電影裡也會出現這種“有各自生活的中年男人,像年輕時一樣重聚”的情節,但是相比古惑仔五兄弟戲裡戲外綿延20年的友情,那種編出來的義氣,顯然沒什麼力氣。

作為《古惑仔》的影迷,其實《黃金兄弟》拍了什麼不重要,看著他們五個還能像當年那樣互相損,就挺開心的了。

所以,說它不是《古惑仔》的續集也不對,在精神上,它們是延續的。

甚至片子的核心衝突——有人因為錢而背叛兄弟,最後落個人財兩空,也是當年《古惑仔》系列中最常見的情節:背叛兄弟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陳浩南曾經對大天二說過一句話:“兄弟可以做錯事,但不能做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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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節來自《古惑仔之猛龍過江》

對於一群無依無靠,只有彼此的人來說,最大的壞,也許就是傷害陪了你20年的人吧。

所以說到底,《黃金兄弟》還是一部包裹在現代動作片外殼下的港式男人電影,純港式製作班底,也保證了不管故事發生在歐洲、日本還是中東,那股銅鑼灣的味道永遠不散。

他們,其實依舊是浩南、山雞、大天二、大頭仔和包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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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離校前的那一晚,壹哥和宿舍的幾個人在學校圖書館前那條路上走成一排。

有人說,走成一排的姿勢很像《古惑仔》啊,唱首《友情歲月》吧。結果沒唱幾句,就因為粵語不過關改哼哼了。

在那之後,一別數年,我們再沒有見過。

現在想想,《古惑仔》到底是怎樣影響我們的?

年輕的時候,我們荷爾蒙爆炸,看的是少年熱血,一戰成名;後來,我們經歷了社會的磨礪,看的是底層人們抱團取暖的無奈;現在,當初的古惑仔們依然在一起,而我們和朋友已經各自天涯,《古惑仔》對我們意味著什麼?

也許,就是一出人到中年依然能走成一排的童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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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成一排”,是《古惑仔》中最重要的意象。走只是表象,它背後的意義是:有人永遠和你站在一起,也許平時不聯繫,也許不會像女生一樣天天“寶貝”、“親愛的”掛在嘴邊,但真出了事的時候,一個電話,兄弟就會出現在眼前。

這,是隻屬於男人的安全感。

男人對此的執念之深,甚至同一列地鐵車廂裡,一起聽了三秒鐘《友情歲月》的陌生人,都能做你三秒鐘的兄弟。

更何況那些真的曾經一起醉過酒、逃過課、追過女生、徹夜聊過人生的人呢?

看完《黃金兄弟》出來的時候,我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找出了曾經的大學上鋪。

好多年沒見了, 我想打個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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