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彌棲居在繁華,浮躁的大上海。
在遍地燈紅酒綠中,
他喜歡的是塗抹籬下黃花,
淡泊平和得不像個藝術家。
三十冒頭的恰好年華,三十幾年時光他一直乾乾淨淨生活,
有一群樸素的朋友,平平淡淡的日子,在痴筆純墨裡流淌而出,卻是以水當酒,少年老成的感懷,清亮照人的筆墨映照出他銖積寸累的學問和修養。
隔著或長或短的時間,隔著或遠或近的空間,
他的藝術,有時看了讓人有點感傷,有時看了又讓人有點喜悅。
人生一樣年華,各有各的寄法,李知彌對萬物有著最虔誠的愛與敬。
童年所見之物,迄今依舊縈繞心頭。
在他的幽情細筆下,撥浪鼓,鐵皮煤球爐子,炸爆米花的筒,蓋簾兒,老式的舊門鎖,照明的馬燈......
每一筆都一絲不苟卻又灑脫至極,細膩得每個細節都靈動生彩。
彷彿一場接一場的獨白,將光陰的冊頁逐一掀開。
瞬間,兒時的期盼,爐火的溫暖,生活雖簡單卻溫情的脈脈畫面,撲面而至。
溫軟依舊,甘甜依舊,清香依舊,隱隱約約卻多出來絲絲縷縷的世味。
平淡地叫人想家,卻又賞心悅目。
世事悠悠如簷前片雨,那些讓人司空見慣的渾閒事,
李知彌只需輕輕淺淺一支筆,便畫出鐵鏽的味道,陽光裡浮世塵埃的味道,還包裹著一股子書卷氣息,
每一個小物件在他筆下展現出來都溫暖醉人,在他筆下都觸紙流光,撩撥起深埋心底的輕煙般的鄉愁。
筆底的素樸和沉靜,如稍帶鏽跡的彩色舊夢,更如盛夏清桐裡一聲蟬鳴,清白卻飽滿,平靜如水,不著一字,卻盡得風流。
色彩沉穆,情韻古雅,隱藏著一份清貴的慎獨,如他的名字一樣淡泊平和,像深山古寺那樣孤傲那樣微茫。
其中的微妙,飄逸,秀雅,流到人心流到老,一輩子受用不盡。
他的畫似乎有一種懶洋洋的味道。
他被縛窗下,卻不是為求柴求米。
輕輕的,一天又一天,輕輕的,一年又一年,他總是不慌不忙地在畫紙上流淌著他的心語。
浸染心情,涉筆成趣,雅趣盎然,心生喜悅。
他的畫筆不僅可以打開簾籠,讓不起眼的生活小物件,照眼蕩心,
他也可以吟誦梅窗疏影的韻致,透散他十年寒窗孵化出來的書香。
他愛心獨厚,錦心獨秀,文心獨步。
小麵包片,小茶杯,蘿蔔,白菜,平常的仨核桃倆棗兒......
順手拈來,看似簡單隨意,實則是他十幾年。
沙漏裡,是流年不盡人自老,外事無端心已空;
酒罈裡,蘊蓄了老酒的濃香;
妝奩裡,鎖住的是苦苦等待,朱顏辭鏡的哀怨......
一幅幅畫,如銀線串起一粒粒的珍珠,一串固美,而逐粒又佳。
卻原來,藝術就在身邊,就當是一口飯,一杯茶,自然隨意,自有十分的柔軟藏在他的內心,清芬可挹,風懷可醉。
不暴烈,不進攻,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書卷氣,漸漸滲透,悄悄留於心中。
他以細緻精微的小畫,繭絲牛毛的妙理,涵泳深沉豐厚的神韻。
梅花,牡丹,薔薇,蝴蝶蘭
滿肚子花香墨香從周身往外沁潤。
“一支淡貯書窗下,人與花心各自香”,
幽窗靜好,如江南老宅粉牆上的花影;
還有那濃郁飽滿的百合,
清新淡雅的碧桃,
薔薇花裡有醇醲的豔陽
花花朵朵,枝枝葉葉
濃寫,淡寫,深寫,淺寫
留色,留香,留情,留味
李知彌的感情敏銳而深摯,
雖一枝一朵,必是經心,像唐人的花間小令,
是最柔婉,幽微的一種感動,是他性格與懷抱,修養的外現。
其實,也許僅僅是他的感覺而已,
輕似夢,細如愁,寶簾閒掛小銀鉤,如蜻蜓點水般乾淨輕靈。
讓人無端就嗅到了薔薇和梔子花香,有悠閒的墮落,有溫暖的消極,有慵懶的征服。
看著看著,心裡滋生起一絲傲慢的輕愁,無緣無由,散漫似塵埃。
恰似在三月揚州,幅巾單袷,款段閒行。
歲歲年年,李知彌一直在不斷地畫,不斷地畫。
畫溫暖的生活,和一份在別處尋覓不到的質樸。
可在淺人面前,可在深人眼底,可在慧人心頭,
是一份需憑內心去體味,去回味的生活味道,生命味道,情感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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