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3 闲来不逛街,改逛博物馆

最近,四川博物馆公布了“五一”假期的开放服务人数,显示的数据很有意思:全省241家博物馆共计472个展览向公众开放,观众人数达159万人次,门票收入832万元。

可见,“闲来不逛街,改逛博物馆”已逐渐成为一种时下的热潮。然而,在上世纪90年代,博物馆的待遇却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扬之水先生就曾如此形容当时的博物馆,“物品底下就是一个说明牌,甚至没有人经常去的地方上面落了一层土,显得死气沉沉的,好像多少年没有被光顾。”

当时的博物馆情况并没有阻挡扬之水研究的脚步。上世纪90年代中期,扬之水辞去《读书》的编辑职务,随孙机先生进行名物研究,20年来,从国内到国外,从东南亚到欧洲、北美,扬之水跑了诸多博物馆,并逐渐把参观展览作为扩展见闻、搜集资料的直接方法。

“定名与相知”,是扬之水在名物研究中不断重复的词,“定名”针对“物”而言;“相知”,则须出入于“物”与“诗”之间,以此打通二者之联系。扬之水的新书便取名于此,书中收录了十一篇文章,均为各地博物馆观展所得,或文房用具,或金银首饰,或花结绶带,或家居用器……七十余家博物馆,四百余幅器物照片,从定名到相知。物的美、时间的印迹、历史的片段、生活的诗意,翩然交织于纸上。

闲来不逛街,改逛博物馆

常州武进村前乡南宋墓出土器物丛考

文 | 扬之水

本文摘自《定名与相知》

武进村前乡蒋塘村南宋墓凡六座,分别发现于一九七六年和一九七八年,当时的行政区划是江苏省武进县,今已易作常州市武进区。墓葬出土器物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三件制作精好的温州漆器,即“温州新河金念五郎上牢”戗金细钩仕女游园图朱漆奁、“丁酉温州五马锺念二郎上牢”戗金朱漆长方盒、“庚申温州丁字桥巷解七叔上牢”戗金细钩填漆斑纹地长方盒。关于墓主人,发掘简报推测是官至副相的毗陵公薛极的亲属,因为“这座墓葬虽然按时间排比,与薛极的卒年接近,但按随葬品的服制还难以推断这一墓葬便是薛极之墓”。今细考墓葬出土器物,特别是与服制相关之物,尤可见等级并非一般。

金鱼袋,内家香

标明墓主人地位的随葬品,多出自一号墓和五号墓。一号墓的墓主人为男性,随葬品中有牙笏一件,只是出土时已经散裂。同出又有涂金银带扣一枚、鱼纹带数枚,拱形鱼纹金饰件两枚,带扣其表以及扣环的细窄之侧面均满錾毬路纹(图1-1)。这里最值得注意的是一对拱形鱼纹饰件,因为它便是与绯、紫之服相副以为“章 服”的“佩鱼”。

腰金、佩鱼,即金带上面更悬垂一副金鱼袋。鱼袋原是从唐代的鱼符制度而来,高承《事物纪原》卷四“章服”条:“唐车服志曰:高祖初入长安,罢隋竹使符,班银菟符,后改铜鱼,贵贱 应召命,随身,盛以袋。三品已上饰以金,五品已上饰以银。开元时,中书令张嘉贞奏致仕官佩鱼终身,自是赏绯、紫者必以鱼,谓之章服。”同书卷三“鱼袋”条 :“宋神宗熙宁末,亲王又赐玉鱼以副金带,金鱼以副玉带,以唐礼也。韩文公之诗曰‘不知官高卑,玉带悬金鱼’是也。”不过宋代虽仍沿袭唐制,却是只存其形,而无其实,即鱼袋已经没有袋子,自然也没有原是装在袋子里的鱼符。程大昌《演繁露》卷十六“鱼袋”条考唐鱼符及鱼袋制度始末之后说道,“今之鱼袋虽沿用唐制,但存形模,全无其用。今之用玉、金、银为鱼形附著其上者,特其饰耳。今用黑韦方直附身者,始是唐世所用以贮鱼符者”。而唐之鱼袋,袋中实有符契,乃用于合验以防诈伪,“本朝命令多用敕书,罕有用契,即所给鱼袋特存遗制以为品服之别耳。其饰鱼者,固为以文,而革韦之不复有契,但以木楦满充其中,人亦不复能明其何用何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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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检视宋墓出土器具,可知出自浙江兰溪市灵洞乡宋墓的一枚拱形鱼纹金饰件(图 1-2),便是鱼袋上面的“饰鱼”,亦即程大昌所云两宋鱼袋制度的“用玉、金、银为鱼形附著其上者,特其饰耳”。武进村前乡一号墓出土的两枚涂金银饰件与此形制相同,器表同样是水波中的一对游鱼,自然也是鱼袋上面的“饰鱼”。同出尚有“革带”,简报说它“长 19.2 厘米,革面列银质鲤鱼,革带背面衬长方木片为托,木片一侧也列有两件银质鲤鱼”。此“革带”,便是程大昌所言“今用黑韦方直附身”的鱼袋,恰是所谓“革韦之不复有契,但以木楦满充其中”。那么这一枚“革带”与鱼纹银饰两枚,正是完整的一副宋制鱼袋,或曰“佩鱼”。参照福州茶园山宋端平二年墓出土木仿真带 与鱼袋(图 1-3),其形制更可见得明白。故宫博物院藏南宋册页《春游晚归图》中的骑乘者,一腰排方金下隐隐露出红鞓,腰间侧后且有纵向悬垂的一节,却是红鞓上凸起两枚拱形金饰,与前举出土实物一般无二(图2),宋人词曰“宝带垂鱼金照地”(张先《偷声木兰花》),也正是这般情形。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卷二十五《官职仪制》“赐金带”条:“国朝,翰林学士得服金带,朱衣吏一人前导。两府则朱衣吏两人,金笏头带佩金鱼,谓之重金。” 武进村前乡一号墓出土的牙笏、毬路带扣与佩鱼正是所谓“重金”,适与薛极的地位相符,只是皆为银质。或是同于福州茶园山宋端平二年墓的以木仿真,此则以银代之。

饰品,梳妆用具

金银饰品出自五号墓者,为金指镯一枚,金钳镯一副,银鎏 金霞帔坠子三枚(图 3);三十个花头的银桥梁钗一枝,一长一短的银折股钗两枝;又梳子三枚,其中珠梳一枚出土时插在发髻上,直径 9.3 厘米,高 4.1 厘米(图 4)。墓主人为女性。

金钏,金鋜,金帔坠,是南宋时期聘礼中的必备之物,时称“三金”,无金,银镀金可代之。五号墓所出金钳镯每只重 36.8 克,周环打作三道凹线分隔镯面,似为显出多重的效果。金指镯为缠钏式,后世或称此式样为缠指、缠子。帔坠形制完整的一件,系纹样相同的两枚银片扣合,顶端的穿孔内贯一个小环,银片錾刻折枝花:山茶、栀子和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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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宋木梳讲究者多在梳背包金包银,或于梳脊镶珠,五号墓出土的黄杨木梳便属后者,南宋刻本《碎金》列出的名称“珠梳”,适可与之对应。宋人绘画中也多有插戴珠梳的女子形象,如故宫博物院藏《搜山图》(图5)、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李嵩《货郎图》,等等。

出自五号墓的竹签、竹剔、竹柄抿子(图 6-1),原是与粉盒一起放在戗金朱漆奁中的梳妆用具。抿子用来掠发和刷鬓,主人梳洗打扮之际,常常由使女手奉此物随侍。且看南宋戏文《张协状元》中枢密使相王德用之女胜花唱的一支〔赏宫花序〕,道是:“胜花女,四时中,心下没事萦系。除非上苑随趁,度芳菲欢会。思之,论梳妆和针指,怎晓得,仗托云鬟粉面,使婢随侍。临鸾照时,那饰容都是它辈承直。”如此情景,也正是宋代墓葬艺术中常见的画面(图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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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报归入明器者,多数是含锡成分的合金制品,中有出自五号墓的唾盂、钵盂一副,钵盂且带一个花钮盖。唾盂高 5.5 厘米, 口沿直径 9.1 厘米(图 7)。宋墓中形制与尺寸大体相类的随葬品不止 一例,只是钵盂盖全者不多。江西德安桃源山南宋咸淳十年墓有发现于妆盒中的银唾盂、钵盂一副(图 8)。作为梳妆用具,这一组器物的功用,当是钵盂盛清水,唾盂收浊水。顺便提及,日常生活中完整的一套清洁用器,尚有“厮锣一面,唾盂、钵盂一副(盖全)”。厮锣,或作钞锣,即金属盆。江苏镇江五洲山宋墓随葬品中便有如此齐整的一副:铜唾盂,高 7.1 厘米,口径 15 厘米;铜钵盂带盖,高 6 厘米,口径 6.6 厘米(图 9);铜盆,高 6 厘米,口径 23 厘米。这一组用器也是位高者出行时的仪仗法物。前引《春游晚归图》,末一个荷担者,担子的一端挑了食匮,另一端是燃着炭火的镣炉,炭火上坐着两个汤瓶,又一人手提编笼,编笼中物,正是“厮锣一面,唾盂、钵盂一副”(图 10)。

文房器用

以书写用具随葬,在先秦墓葬中即已常见,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出现“文房”的习称,文房器具—笔墨纸砚之外,尚包括各种清玩—自然也还没有成为士人爱赏的雅物。“文房四宝”之说虽然宋代已经出现,不过两宋士人更喜欢的称谓还是“文房四士”或“文房四友”。广义的文房用具,由南宋刻本《碎金》中“士具”一项列出的诸般器物可见一斑,即如砚篮、笔墨、书筒、砚匣、笈笥、书架、笔架、糊筒、滴水、裁刀、书剪、书攀、牓子匣、镇纸、压尺、界方。考古发现中两宋士大夫墓葬出土器物的情况,也与此大体相合。

以“文房四士”而论,纸最不易保存,因此几乎不见于考古发掘。砚不易损,因此发现的数量最多。以形制言,唐代流行的风字砚两宋依然习用,此外常见的是圆砚,更有宋代特色的则是抄手砚。以质地言,宋砚以端、歙为主,而又有洮砚、红丝石砚、贺兰石砚、澄泥砚。如江西南丰县莱溪公社北宋曾巩墓抄手石砚(图 11-1),常州 武进郑陆寺墩遗址出土底有“熙宁八年”款的抄手石砚(图 11-2),安徽歙县小北门出土眉纹枣心歙砚。与砚合为一组的常常是砚盒,亦即《碎金·士具》列举的砚匣,这也正是它在生活中的情景。砚匣的质地或是金属,或为漆器。江苏无锡兴竹宋墓出土内置抄手歙砚的黑漆砚匣、安徽合肥五里冲村马绍庭夫妇墓出土内置歙砚的漆砚匣。武进村前乡四号墓出土内置歙砚的金属砚匣,匣底有一个手指大小的圆孔,开启砚匣的盖子,手指从这个圆孔向上一顶,石砚即可方便取出(图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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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宋笔、墨、砚的制作,均有名家,作品甚为士大夫所珍, 每每见于题咏。不过笔之保存为难,出土实物很少。分别出土于合肥五里冲村北宋马绍庭夫妇墓、常州常宝钢管厂宋墓、福州茶园山南宋许峻墓的毛笔,是难得的几个实例。武进村前乡一号墓出土毛笔一枝,芦秆制作笔管和笔套,虽笔毫主体已脱落,但尚存细丝缠绕(图 12)。当日即为人珍爱的名家制墨,也分别发现于马绍庭夫妇墓与武进村前乡南宋墓。前者所出为“九华朱觐墨”、“歙州黄山张谷男处厚墨”各一锭。后者为出自四号墓的叶茂实制“寸玉”墨(图 13)。原为长条形的墨锭上半段已失,下半段正面模印贴金字,完整的一个字为“玉”,上方残存的字迹,可认出是“寸”。背面中间模印长方形边框,框内存“实制”二字,由上方依稀可辨的“茂”字残划,可以推知当为“叶茂实制”。南宋顾文荐《负暄杂录》“墨”条曰:“近世唯三衢叶茂实得制墨之法,清黑不凝滞,诚名下无虚 士也。”三衢,即衢州。元人陆友《墨史》卷下道叶茂实制墨工艺及特色曰:“叶茂实,太末人,善制墨。周公谨言其先君明叔佐郡日,尝令茂实造软帐烟,尤轻远。其法用暖阁幂之以纸帐,约高八九尺,其下用碗贮油炷,灯烟直至顶。其胶法甚奇,内紫矿、秦皮、贼草、当归、脑子之类,皆治胶之药。盖胶不治则滞而不清,故其墨虽经久或色差淡,而无胶滞之患。”太末是古称,即今衢州龙游,与前引顾文荐所云“三衢”一致。周公谨即周密。作为随葬品, 这一锭“寸玉”墨自然是主人生前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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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金·士具》列举的镇纸、镇尺、笔山,虽然起源可以上溯,但都是至宋代而盛行,并且在此际形成特色。镇纸原是从席坐时代用作押席角的石镇、玉镇、铜镇变化而来,坐具改变之后,席镇也逐渐改换用途,苏轼诗“夜风摇动镇帷犀”,所云“镇帷犀”,则即 镇押帷幔的犀镇。若为文房用具,便是用来镇押纸或绢帛的两个角。镇纸又或取用颇见古意的造型,武进村前乡南宋墓出土一大一小两枚水晶镇纸,便为剑环式。又有一件出自五号墓的白玉轴头木卷轴,卷轴尺寸不大,连两端轴头通长不过 29 厘米(图 15)。书画装 裱之外,卷轴也或用于简纸的存置,南宋叶寘《爱日斋丛抄》卷二曰“王沂公以简纸数轴送人,皆他人书简后截下纸”。王沂公,王 曾也。出自五号墓的卷轴曾同何等书画抑或简纸结伴,今已无从知晓,但用于随葬,总有故事。柳永词曰“有美瑶卿能染翰。千里寄、小诗长简……锦囊收,犀轴卷。常珍重、小斋吟玩。更宝若珠玑,置之怀袖时时看”(《凤衔杯》),虽然南宋物与北宋词时空遥隔,不过卷轴用途应该是相通的。

其他:“带流提桶”

村前乡宋墓出土的锡明器中还有一件“带流提桶”。此器上部制如烹茶用的提梁铫子,下接一个高筒(图 16-1)。形制相类的金属器多见于南宋和元代墓葬,浙江诸暨桃花岭南宋墓,浙江东阳金交椅山宋墓,无锡市元钱裕墓,又韩国新安海底沉船的元代遗物中,均有式样相同的银器(图 16-2~5)。而同是出自新安沉船的还有一件高筒式足的铜注子(图 17)。这一类器物的用途,此前莫能明其所以,或有称它为温酒器者,然而究竟如何温酒,则未曾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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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须热饮,此加热一事,宋人称作“煖盪”。盪,上古原指洗 涤,《说文·皿部 》:“盪,涤器也。”温酒令热,则为“湯”。《山海经·西山经》“湯其酒百樽”,郝懿行笺疏 :“湯读去声,今人呼温酒为湯酒本此。”郝氏所谓“今人”,是清人,宋人却是在“湯”下加“皿”作“盪”以指温酒。两宋酒器中有“注子一副”,便是盛了热水的温碗里边坐酒注。为了保持热度,温碗中的水当随时更换,筵席间则要有人不断“换汤”。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二《饮食果子》一节道“又有向前换汤、斟酒、歌唱,或献果子、香药之类, 客散得钱,谓之厮波”;吴自牧《梦粱录》卷十六《分茶酒店》中 也有大致相同的记述。而《梦粱录》卷十九《四司六局筵会假赁》曰“煖盪、斟酒”,又灌园耐得翁《都城纪胜·四司六局》曰“煖盪、 筛酒”,与“换汤、斟酒”,意思都是一样的。

酒肆如此,若郊游踏青,绿茵为席赏花饮酒,随行担子上不必说也是要有食有酒,那么盪酒的一个小小火炉自也少不得。不过盪酒通常不会把盛酒器直接放在炉火上加热,而是置于注了汤 亦即热水的容器,则与炉火直接接触的原是汤器,以是加热过程 中方才对酒毫无损伤。为着便捷,温酒之器中因有一种水火合为一器的“水火炉”。明陆嘘云《世事通考·酒器类》中列出一事曰“既济炉”,其下注云 :“即水火炉也。”四川崇州万家镇明代瓷器窖藏 中有一副锡提梁壶,系一大一小两件合成一组。小者高 13.8 厘米,口径 5.6 厘米,底径 5.4 厘米,矮领,曲流,弯柄,直腹,腹部中 间一道凸沿,小壶坐在大壶的口上便正好扣合无间。大壶高 38.4 厘米,口径 9.2 厘米,足径 14 厘米,直口,丰肩,曲流,下为矮圈足,上有一个提梁。腹内用镂空片把空间三分,即注水室、燃料室和出灰管道(图 18)。显见得这一副锡提梁壶的下方之大者,便是有温酒功能的水火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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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出自新安沉船的高筒式足铜注子相对看,万家镇窖藏中的小锡壶,式样即与它几乎相同。可知出现在南宋至元代的这一类 高筒式足银器或铜器,当是温酒用的铫子,它与烹茶不同,即不是底部直接受火,而是把高筒式足放在热水即所谓“汤”中加温,使用方法即类如万家镇窖藏中的这一副锡提梁壶。出自村前乡南宋墓的锡制“带流提桶”,自然也是用于温酒的铫子,作为明器随葬, 正可见出它的日用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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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明器中又有一件“捣臼”(图 19-1),它很有可能是茶臼,宋人用作破碎茶饼,然后再用茶碾碾细,日本大德寺藏周季常《五百罗汉图·备茶》一幅中,放在茶碾旁边的正是此器(图 19-2)。

从名物研究的角度考证武进村前乡南宋墓出土器物,可以看到随葬品着意表现的不是豪富与奢华,而是一方面用以昭示墓主人地位之隆— 如一号墓出土牙笏、毬路带扣与佩鱼即所谓“重 金”,如五号墓出土“内家香”;一方面用以显示墓主人生活之雅—如四号墓出土叶茂实制“寸玉”墨,如五号墓出土白玉轴头木卷轴,而不少器物为当日的社会生活与日常生活提供了难得的实证,此 中包含的历史文化信息,尤其值得珍视。

补记

丁酉初冬往泸州博物馆,于改造提升后开馆的展厅里看到一件久被称作“麒麟温酒器”的明代铜器在独立柜中“隆重亮相”(泸州市区的通衢大道上也还有此器的一个巨型仿制品,大约意在把它 作为酒城的标志物)。铜器圆腹中空,背上开矩形口,腹下镂空做 成一个古禄钱,两侧各一个绣墩式样的容器。前有络头,后有鞦带,都垂着方胜璎珞。器重九公斤。细看来,铜器造型取象似乎不是 麒麟而是狮子,— 头披鬣毛,却是无角,络头与鞦带之间细浅 的网格纹或表示鞍鞯,因为并非如麒麟一般麟纹被体。腹下的镂 空古禄钱,自然是炉箅,炉子里加炭火,两侧绣墩式样的容器不 必说是用来热水,酒瓶便放在水里加温。那么这正是与崇州万家 镇窖藏锡水火炉功用相同的一件铜水火炉,以它肖形为狮子,青 铜为质地,当可名之为铜狮水火炉。当然,需要加温的酒是黄酒, 而非蒸馏酒如当今风行的“泸州老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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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名与相知

“定名与相知”,是作者在名物研究中不断重复的词,“定名”针对“物”而言;“相知”,则须出入于“物”与“诗”之间,以此打通二者之联系。

本书十一篇文章均为各地博物馆观展所得,或文房用具,或金银首饰,或花结绶带,或家居用器……七十余家博物馆,四百余幅器物照片,从定名到相知,一步步引领读者走进各馆文物的“繁华”世界,让物的美、时间的印迹、历史的片段、生活的诗意,翩然交织于纸上。

著者:扬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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