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社北其實一直都不明白,苦和甜有何區別……
莊卿喜歡給他編辮子,將紅色的絲線纏繞著編在一起,長髮垂腰。飲酒時也是半碗清酒半碗水,他說,這樣不至於喝醉。
其實這種方法根本就無任何作用。
那個時候似是一個下雨天,他出現在家中的池子邊,莊卿問他:“你是誰?”
盧社北沉默不語,看著他疑惑的眼神變知道他要問什麼,笑了笑,拿出一張紙,寫到:吾乃是客。
莊卿還在說些什麼,可盧社北卻搖了搖頭,似是不想說話。
你是哪家公子?
城北盧家。
莊卿點了點頭,很久之前就聽到了些盧家的事情,盧家並不是什麼權貴,但也不是平民家可以相比較的。也聽過盧家的大兒子天生聰慧,尤善調藥。
盧社北也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軍中將領,看起來也是十分俊朗的。
那你來此何干?
治病。
寥寥數字後便無了話題。染了墨香的紙被風輕輕吹起。
下雨了……塘面上擊起了水花,水也被攪得渾濁不堪。盧社北起身,在拐彎處拐個彎便不見了。莊卿看著消失在拐角處的一片青色衣角,笑了笑,只覺涼爽,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醒來時身上多了件外搭,是平日裡穿的那件。莊卿看著盧社北被風吹亂的發,將那隻玉簪子取下,重新幫他束起了發。
柔順的發在指間纏繞著,莊卿的心忽然有些癢癢。紅色流蘇在風中搖晃,夾雜著青絲。
以後你就留在府中吧,治病也方便些。
看了紙上的那句話,盧社北笑了笑,點了點頭。
莊卿經常會在訓練中受傷,每次都是盧社北幫他處理傷口,他就像是莊卿的專屬大夫。看到他身上的傷,盧社北竟覺得有些心疼。
由於受了傷,莊卿就在家裡靜養。閒來無事便帶著盧社北去了一個叔父那裡。那叔父很早之前就出了府,遠離戰場居在鄉間。這秋天正好也涼快,景色又好,一路過去倒也愉快。
早晨出發時,莊卿又幫他束了發,那可是他特意跟侍女學的。
叔父家門前有一棵石榴樹,紅紅的果實掛在枝頭。盧社北坐在石榴樹下看醫書,聽聞聲響,突然有一顆石榴掉在他旁邊,抬頭一看,莊卿坐在樹上笑著看他。
盧社北合上醫書,剝開了那顆石榴。紅豔豔的很討人喜歡,上下牙一合,鮮甜的汁液綻出。盧社北不自覺地嘴角掛笑。莊卿從樹上跳下來,掰著盧社北的肩膀,嘴唇相觸,幾經纏綿……
盧社北抓住了莊卿的袖子,明明是兩個男子,為什麼會……
莊卿笑了笑,撫著他的頭髮。心思已經暴露了呢,唇上有石榴的香甜。
叔父見了也沒說什麼,笑眯眯的,看了眼在田裡割稻子的自家男人,笑得更開心了。
之後他倆便順理成章地在一起,即使盧社北不說話,但是仍舊過的很開心。莊卿是很直接的一個人,總是會說一些話讓他臉紅。每次看到他臉紅,莊卿顯得特別高興。
每日早晨起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幫盧社北束髮。那天早上他突然在他耳邊說:“阿北,以後你的頭髮只能我來束。”
盧社北笑著點了點頭。
沒幾日,邊疆不寧,外族入侵。作為將軍自然是要去鎮守邊疆的。有可能會凱旋而歸,也有可能會戰死沙場,畢竟自己的國家已經是幢將傾的大廈,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足以將它挽回的。
出征那天,他用比之前都好看的絲帶幫他束了發。盧社北抿著嘴,沒有說話。
猶豫了兩日之久,盧社北還是騎著馬追著莊卿去了。
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幾日跋涉終於到了軍營,到處都是受傷的戰士,空氣都是灰濛濛的,傳來禿鷲的叫聲……
闖入帳中,看到了皺著眉的莊卿。莊卿看到他明顯下了一條,但眼神瞬間冰冷。
“你來做什麼?”
盧社北撲過去抱住他,“莊……莊……卿。”眼角有淚留下,頭髮亂的很。
“不要哭。”莊卿眼裡的冰瞬間碎了,心疼地擦掉他的眼淚。
“我……我們……回……回去……”盧社北很想要把一句話說得完整,但總是這樣。有的時候他會懊惱自己是個結巴,卻總是無能為力。說著拉著他的袖子想拉他走。卻被莊卿抱住,“阿北,我不能走。”
懷中之人顫抖著,“可……可是……這……這……這樣……你會……會……死的。”
“不要哭,你先回去好不好?我一定會回去的。”莊卿撫著他的頭髮。
盧社北看著他,眼淚又溢了出來。咬上莊卿的嘴唇,微鹹的血味蔓延在兩人口中……
那夜,很疼,眼淚順著臉染溼了枕巾。盧社北緊緊地摟著莊卿的背,像是想抓住流失的沙子。可心裡卻知道,沙子越抓流失得越快……
天亮時分,盧社北在一輛簡陋的車上醒來,髒亂的頭髮已經被束好。盧社北看著四周長滿草的土地,躺在車上看著灰濛濛的天笑著,眼淚卻不自覺地流出,眼眶發紅……
到了京城,他們都說已經戰敗,盧社北也不加以打聽,自然也聽不到莊卿的事。
他知道如果他還活著,他一定會來找他的。
當初祈福時綁在樹上的帶子也不知道被風颳到了哪裡。盧社北站在那棵樹邊,頭髮沒有束起,因為他仍記得莊卿的那句話。
仍舊笑著重新在樹上綁上祈福的帶子,上面是一片空白……
吾發只為君挽。
我,仍靜候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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