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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今天18歲。

​18年前，你出生在湘西的門戶常德。湘西有個作家沈從文，沈從文在自傳《我讀一本小書同時又讀一本大書》裡說自己常常“為人生遠景而凝眸”，後來，這句話成了你的座右銘。雖說這銘和我們當年“擔負起天下興亡”之類風格不一，但我們也非常同意。在小說《邊城》裡，爺爺問：你是走馬路呢還是走車路呢？我們認為，有了人生遠景，馬路，車路，可以隨機選擇。你小時候我們也曾想著凝眸你的人生遠景，可是，看過來看過去，終是不得要領。等到你三歲半小開金口能說一句囫圇話了，一個月黑風高之夜，為父為母幾番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後，終於明白了我們掐時算日迎接你來到地球，迎來的就是一個帶著瑕疵的尋常孩子。尋常的你便擁有了好些年隨意生長的日子。那些年，你大概就是天線寶寶、湯姆貓和皮卡丘的結合體。你五歲才上幼兒園，你五年級前不知奧數是何物；你寫了你的第一部連載武俠小說，你還謅了一組春夏秋冬的五言詩發在你們的校報上；你被老師封了一個“紀律委員”是為了管好你自己，當然，你的成績排名在關外這所小學的班上伸一個巴掌都數不到。你沉浸在你的世界裡，那個世界我們沒想起來關注。終於有一天，我們醍醐灌頂，想明白了在一個講規則的社會里，教育就是要抑制受教育者的自然屬性，培育其社會屬性，於是，你成了小升初擇校大軍的一員。你被開啟了狼奔豕突的模式，所幸你樂在其中。五年級起步培訓你就拿到盃賽一等獎，被名校點招；六年級進一步拿到廣東奧校等幾所名校的offer。樂觀的開局提高了大家對你的期望，這可能算個小小不幸。初中過了一半以後，你發了個微博，紀念自己期末總分年級第八，然後，你開始了艱苦的學科競賽。競賽之路道阻且長，你成了競賽黨中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老幹部”，你在初三拿到全國高中數學聯賽二等獎以後，高中三年，雖連續三次獲得一等獎併入選廣東省隊，但是最後，你與CMO金牌失之交臂，也許你略感遺憾。斗轉星移，春風桃李。曬布嶺上這所以理科著稱的學校，成功改變了你身上原生家庭的文科基因，你經常讓我們極力回想當年產房是否抱錯了孩子。我們默默旁觀一枚理科生的野蠻生長，一直有點反動派人還在心不死的不甘。你高中免修政史地，這讓我們拾獲小小的“和平演變”之機。美國史上羅斯福有著名的“爐邊談話”，我們的小家庭，從此也有我們的“餐桌講壇”。每日晚餐時間，你爸重披哲學歷史票友戰袍，你媽重啟經濟文化迷妹模式，雖然為父為母琴瑟和鳴逸興遄飛，但在你這月半星人眼裡，哪裡會有桌上的大魚大肉活色生香？一直以來，你承歡於桌前，假裝興趣盎然，始終不離不棄，我們都收穫滿滿：我們共同譜寫了“胖紙是怎樣養成的”新篇章。其實，為父為母也清楚，學習也好，教育也罷，當然是各有其道，但殊途同歸。或煌煌大論，或家長裡短，我們就是說說話談談天。楊絳認為，會聊天的原生家庭，才能有趣地過一生。謝謝你這些年的配合。你爹常唸叨：我爺爺是農民，我爸爸是農民的兒子，我是農民的後代。你媽亦然，所以你是農民的後後代，我們蓬門蓽戶的一家三口都屬於需要自立自強的品種。目前，我們的三強之爭各有千秋：你拿到了自主招生降一本線，你媽當年只拿到降20分，你爸兩手空空，你贏；你媽提前一年高考進入華五，你和你爸老老實實唸完高中，你媽贏；你爸裸分成為六朝古都的高考狀元，你媽沒機會了，你也應該沒可能了，你爸贏。我們是你的家長但似乎做不成你的學長，我們這話嘮之家，戲謔的口水仗將繼續綿延，其中的高校之爭也將從兩校變成三校。但是，“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培養出的也有孤獨而無用的靈魂，“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一樣會產生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你的父母已經停留在自己的人生驛站，但你的人生還山遠水長。沈從文能凝眸人生遠景，那也是參透了現世光色的“大書”對吧？今後，不管走馬路還是走車路，都需要你自己行路；學以成人，無問西東，希望你能順利通達你凝眸的遠景。孩子，此時你已進入夢鄉，為父為母認真想了一想，除了18年前那麼漫長的歲月，你選擇爸爸媽媽時拖拉一點讓我們有點不滿意，這18年來數千個日夜晨昏，無論陰晴冷暖，因為有你，我們都甘之如飴。有個段子裡的親媽說：兒子你18歲了，可以坐牢了哈哈哈！反正不管你是否準備好了，18歲的行囊已經打包，世界那麼大，且行且珍惜，依照常理，傻樂呆萌的傢伙，運氣不會太差。今後無論你人生遠景有多遠，記得經常回家，在我們心中，你何日歸來，都是少年。

​對了，當初送你“一塵”這個名字，是感覺我們雖陋生於萬物，若沙漠之一塵，但一塵之內，也可有大千經卷。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