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量,IP,小鮮肉,這年頭的爆詞兒。
2014年,吳亦凡回國,專輯全球首發,粉絲眼疾,默默打榜,瞬間拿下ITunes榜首。
之前,鹿晗解約回國,在上海郵筒邊比個V字,第二天無數美女為“郵筒”站場,瞬間破了吉尼斯紀錄。
偶像終究不是長久之事,事業頂峰,歲月轉手,兩人年紀都不小了。
藝人中能轉型的,便是偶像轉演員。
吳亦凡的銀幕首秀,給了徐靜蕾導演、王朔編劇的電影《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後又搭上管虎的《老炮兒》,一頭白毛,大腕作配。
4年過去,《老炮兒》依然是他口碑最好的一部作品。
鹿晗呢,2017年夏天,他宣佈與“京圈格格”關曉彤戀愛,從此算是拜了京圈大佬們的碼頭。
即便資源過硬,作品依然不穩,《上海堡壘》豆瓣2.9分被罵慘,全劇組都在道歉。
想要作品穩,還要看幕後製作人。
時間倒回30年,娛樂圈裡最呼風喚雨的,當屬人稱“鄭將軍”的鄭曉龍。
沒錯,就是《甄嬛傳》的導演鄭曉龍。
不瞞你說,沒有鄭曉龍,便沒有後來的王朔、馮小剛、趙寶剛,鹿晗與吳亦凡或許還在韓娛裡沉浮。
單是一部《甄嬛傳》,女人群戲,幾場調度。作為導演,不單要手法高超,人生也要幾多跌宕,才能輸出。
01
鄭曉龍出身北京總後大院,青年時代一路當兵過來,所以從小就一股子傲氣。
1978年,恢復高考第二年,他在北京人民廣播電臺農村部做記者,每月有工資,生活夠溫飽,可他心裡膈應。
因為每次路過學校,他都眼紅別人胸前那枚校徽。
帶著校徽,穿過學校大門,比一個拿錢的記者牛多了。回去,他向家人表達了考大學的願望。
當年,他憑藉語文,歷史、地理、政治的總分成績,考到了北京大學分校,從此志得意滿。
1982年,剛畢業的鄭曉龍,去了原單位的電視藝術製作中心。兩年後,升職做了中心主任。
80年代初,製作中心不景氣,群眾精神食糧欠缺,看來看去,總是《西遊記》和《紅樓夢》。
鄭曉龍想著,自個兒摸索也不是事兒,乾脆找人聊聊。
1989年,薊門飯店,北京文壇上幾個叫得上名字的作家都來了,其中就有王朔。
一年前,1988年史稱“王朔電影年”。
《頑主》《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輪迴》和《喘大氣》四部改編自他小說的電影,都上映了。
薊門飯店,不是坐下來吃頓飯就走的地方,鄭曉龍需要他們搞創作,搞電視劇創作。
1989年初,王朔,莫言,劉震雲,蘇童,史鐵生,馬未都等在北京成立了“海馬影視創作室”。
茶水伺候著,空調呼呼吹著,餃子一碗接一碗地上著,男人們要琢磨一個女人的故事。
“傳統美德在這個女人身上都要有,再將各種磨難放到她身上。”
可那時候,沒人拍過這樣的劇,女主角的美德體現在哪裡?要受什麼樣的磨難?一概不知,只等著男編劇們發揮各自的想象力。
大概是為了榨出成果,這邊還寫著劇本,那邊就開拍了——藝術中心那邊租著攝影棚,錢也花花燒著,鄭曉龍可不想浪費。
1990年,薊門飯店裡攢出的電視劇《渴望》開播。
開播就是爆款,收視率98%,觀眾覆蓋突破階級固化,連小偷都懶得偷東西了,天天蹲點看《渴望》,公安部還給劇組發了錦旗。
叫賣叫座,名聲大噪。
問題來了:同樣的成功能再複製一次嗎?
02
1991年,鄭曉龍與“海馬影視創作室”再度合作,搞一票比《渴望》還接地氣的劇。
上一次是被薊門飯店裡茶水餃子伺候出來,想成功也要依葫蘆畫瓢。
友誼賓館,租五天,一百八一晚,24小時熱水、飯食守候著,就等著作品橫空出世。
眼看著故事就要齊活兒了,劇本突然不見了。
鄭曉龍在外頭拉贊助,好不容易找了一家礦泉水公司,正在談怎麼植入廣告。
馬未都有自己的工作,莫言也要回去,自信心打擊大半的創作室一時歇了火兒。
剩下的,只有王朔。他專職寫劇本,無處可去。
正焦心著,馮小剛出現了。他一直給劇組裡打雜,沒機會露手。
要不,咱倆寫一個?
馮小剛保證,一定寫完。王朔二話沒說,利索提筆。
雖不及《渴望》那樣開局就爆,但歲月陳釀,日久彌新,已經成為一代人的回憶。
編劇署名有了馮小剛,“小鋼炮”順利登上歷史舞臺。
短短十年,鄭曉龍才氣逼人,調派各處人才力量,搞活了北視中心。
接下來的安排,便是跳出總策劃的身份,下場拍個片子試試。
那年,電視劇《末代皇帝》找姜文演皇帝,臨了要開拍了,通知他主角換了陳道明。
三四年過去,姜文心頭總琢磨著要拍電視劇。找到鄭曉龍的時候,兩人像是姜太公釣魚,一個願守,一個願上鉤。
這麼著,《北京人在紐約》的男主角定了。
90年代,國門剛打開沒多久,中國老百姓對世界膽怯又好奇,去留學,去移民,都是當年出國熱潮下最流行的範式。
鄭曉龍想抓住這個熱潮,怎麼抓?
他胸口裡懸著一個現實主義藝術家的心,做什麼都要實打實,要拍出國熱,就要真的去美國拍,絕不在中國搭景。
國內拍戲不容易,國外更不容易。在美國,整個劇組每天都在省吃儉用。
劇組一共40人,就住兩個地方。一個是別墅,一個是山下的酒店。為了省錢,酒店用來住,別墅就是供大家吃喝的地方。
千難萬難,電視劇還是成了。
一播出就風靡了全中國,劉歡的《千萬次的問》就借了它的東風。
以及每集開頭,那句至今仍是流傳最廣的形容紐約的句子:
“如果你愛一個人,就送他去紐約,因為那裡是天堂。如果你恨一個人,那就送他去紐約,因為那裡是地獄。”
《渴望》的萬人空巷,《編輯部的故事》的日久彌新,《北京人在紐約》的再次風靡,讓鄭曉龍從北視中心的頭把交椅,轉變成了點石成金的大佬級人物。
對的人安排在對的位置,成了他的標誌性手段。
“鄭將軍”的名號,因此喊遍了整個京城文化圈。
03
九十年代中葉,是一段璀璨又暗流湧動的歲月。
姜文當夠了演員,想要導戲,瞧上了王朔的《動物兇猛》。
在欠債、缺錢,吃飯全靠泡麵,健康全靠吊瓶硬撐的窘境下,《陽光燦爛的日子》融化了所有年輕人的心。
趙寶剛雜糅了王朔的三部小說,靠電視劇《過把癮》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馮小剛轉而開啟賀歲檔系列,從此名利雙收不在話下。
“小弟”們皆得意,唯有鄭曉龍。
《北京人在紐約》之後,他回到了北視中心。
《阿郎在北京》《少年包青天》《永不放棄》《幸福像花兒一樣》……一部部耳熟能詳的劇不斷產出,但他身上那種呼風喚雨的影響力,正在一點點脫落,消亡。
進入新千年第一個十年後,他拍了幾部戲,雖然叫得上名字,但比起趙寶剛青春劇的風頭,比起馮小剛在電影節的號召力,他尤其顯得落寞。
有人說,鄭曉龍的每一次成功都是踩在了時代的轉折點上。
千禧年民營資本迎風搖曳,電影大片時代橫掃千軍,鄭曉龍帶領的電視劇時代卻像冰凍了一般。
寶刀未老,是需要證明的。
2007年,鄭曉龍的妻子王小平看中一部古裝小說,催促鄭曉龍買下。
當年的北大學姐,已經成了《人民文學》的編輯,眼光自然是不用說。
便是後來名動全球的《甄嬛傳》。
定下來要拍後,鄭曉龍幾乎是每天一通電話打到美國,讓王小平看看“新改的劇本有哪裡不對頭”。
仔細瞧瞧,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線。拍這樣的戲,別人不拿手,鄭曉龍卻是歷練過的。
但他是第一次拍古裝劇,為什麼要拍?
或許是憋了一口氣,或許是本子越改越好,興致越發起了,便不想脫手了。
興趣越大,擔心就越多。爺們改的戲有人看,娘們演的戲,有人看嗎?
開拍時,雍正皇帝由陳建斌來演,鄭曉龍拍一天擔心一天。
正巧隔壁劇組在拍《新還珠格格》,鄭曉龍和陳建斌每天拍完自己的戲,就去看別人拍戲,邊看邊自我鼓勵,咱們絕對不能比它差。
五個月裡,擔驚受怕,天天怕栽。
可誰也沒想到《甄嬛傳》火了,後勁兒很足。
豆瓣評分從一開始的2.1,後來居然飆到了9.1。
此後,幾乎所有大女主的古裝劇都沒能跳出《甄嬛傳》的框。
2015年,《甄嬛傳》火到美國,不僅有特別的美版mini劇版本,連著孫儷也捧得了第41屆國際艾美獎提名。
8年後的今天,震撼依然。
神劇的後坐力便在於此,導演鄭曉龍,連同演員,全都被裹挾在神劇的效應中。
這是一次兇險的搏鬥,而這次搏鬥最詭異之處,便在於它贏得太滿,贏得太盛。
以至於只要是觀眾不知道的演員或幕後,一提《甄嬛傳》,便能立刻知道說的是誰,鄭曉龍更不例外。
不僅如此,《甄嬛傳》對他的影響更甚。
時至今日,人們提起鄭曉龍,更多想起的是《甄嬛傳》的導演鄭曉龍,而不是其他。
後來他也嘗試了許多,可無論是《羋月傳》還是劇版《紅高粱》,都沒能讓他與“甄嬛”解綁。
04
千禧年後,市場經濟,民營影視遍地開花,意氣風發的馮小剛、趙寶剛代替了王朔、鄭曉龍這等老炮兒,獨領風騷了許多年。
1994年,《北京人在紐約》熱播之後,鄭曉龍接連幾部電視劇砸了牌子,越是想重整旗鼓,越是出手不利。
有人說他固執,時代已經翻篇,他還在糾結現實主義創作手法,不計成本,一意孤行。
然而,歲月滾滾,資源才華都在手上,總要翻個身試試。
鄭曉龍也不例外。
《甄嬛傳》成於2011年,數年過去,沒有一部能像《甄嬛傳》那樣,名聲大噪,永久捆綁。
鄭曉龍想解綁嗎?
《上海堡壘》倒塌後,流量質變,如今的天下又颳起了製作精良,邏輯嚴謹的現實主義之風。
正因為《甄嬛傳》的存在,新一代的觀眾眼裡,鄭曉龍過去的輝煌被遺忘了——九十年代那些爆款,都是六七十年代生人的記憶了。
可以說,《甄嬛傳》之前,鄭曉龍想要的是東山再起;但《甄嬛傳》之後,鄭曉龍只想獨孤求敗。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甄嬛傳》緊緊抓在手裡。
贏了,他便是精雕細琢,將人才調度發揮到極致的匠人導演。
輸了,他還是導演,只不過是再也無法複製《甄嬛傳》的導演。
新的時代,新的觀眾,誰知道,新的賭注會偏愛哪一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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