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冥界到處可看到鬼差用鎖鏈拘著死魂匆忙趕路，同樣被拘著雙手的苗苗偷眼瞥著那些死魂的悽慘形狀，心下猜想這不知是翻車死的還是戰亂死的。
鬼差雖然頂著牛頭或是馬面出沒，但穿著卻是時髦搞怪。當然，時代在進步，冥界自然也是跟著要進步的。只是您進步就進步吧，幹嘛還有人復古地穿著圓領寬袖甚至長袍馬褂呢？
她剛到時還以為這是在搞化裝舞會。
站在輪迴殿的往生橋上，苗苗瞅著前方長龍似的隊伍，終於有點明白“人口爆炸”是如何來的了。每時每刻都有這麼多人投胎轉生，中國人口不炸那才叫怪事。
她搖搖頭，百無聊籟地閉上眼，冥思。
大三那年最後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在父母惶恐悲悽地目光中苗苗離開了人世。不甘無奈絕望都有，但她還是離開了自己憧憬的世界。醒來後沒有牛頭馬面，沒有黑白無常，看到的卻是自己衣裳襤褸仰躺在冰冷的石面上，後背臀部大腿上熱辣難當，渾身動彈不得。
一個灰衣老頭蹲在身前目不轉睛地瞪著自己。
暈！她不是死了麼？
苗苗滿腦子的問號，嘴唇哆嗦著，抖了個半天也沒吐出半個字，頭一歪就昏了過去。
接下來發生的事很烏龍。
醒來後不但發現自己傷痕累累，還一度借屍還魂成一個七八歲的小男生，面黃肌瘦，頭大身小，整一個古代版的小蘿蔔頭啊！
灰衣老頭收留了她，原因是他需要一個幹雜活的小廝，而自己被打成這樣都沒死，命實在是夠硬，很好養。
傷好之後，隨老頭來到一個無名小村莊，群山聳翠，村樹含煙，阡陌縱橫，屋宇錯落，人煙稀少，與世隔絕。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燒水做飯，老頭出門後開始收拾屋子，澆樹澆花，村民農忙時也會去幫忙。
這樣的生活——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娛樂，單調枯燥。
開始沒幾天苗苗就受不了了，向老頭抱怨沒工資沒人權非法招收童工工作超時超重等等，老頭不理，她罷工，老頭很乾脆點了她的穴道晾在屋外站了一夜。
苗苗又驚又氣，但想到現在是崇禎15年，明末清初，正逢亂世，天下一片動亂，自己若是沒點武藝傍身，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遂纏著老頭拜師學藝。老頭不理，接著纏，老頭還是不理，她再接著纏。此般你來我往三個月，老頭終於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可以教你，你也不必拜我為師。”苗苗得嘗所願，一陣激動，哪裡理會做他的徒弟是否有好處之類。
成為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她才不信那些看武俠長大的同好們面對這樣的機會會不動心！
以後的日子，朝九晚五，苗苗忙得昏天地暗，不僅早晚練武，剩餘時間還要跟著老頭上山採藥，以及到附近村落幫人治病。
這才知道他每天出去是去懸壺濟世了。
蜿蜒婉轉的小溪旁，樹影婆娑，暖陽融融。
苗苗撫著面頰，溪面映出一張青腫稚氣的臉。這張臉還是和5年前一樣，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看著臉上的淤青，頓感無力。開始學武的三個月里老頭拿她當強人，每天砍柴挑水爬山採藥製藥背書認穴扎針燒水做飯兼洗衣，三個月後就拿她當超人了，每天不僅砍柴挑水爬山採藥製藥背書認穴扎針燒水做飯洗衣，還要和老頭兩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被他扁得滿場亂飛。在這樣的操練下她還能好好活著，對於當初老頭關於自己命硬的看法實在是有點哭笑不得。
老頭是個沉默的人，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甚至是他的名字也無人知曉。苗苗曾問過一次，可惜老頭完全當她是空氣，無視般地走過身邊的尷尬少年。
她只好放棄，畢竟每個人都有過去，何必在意！
5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苗苗一直覺得這一切很荒唐，以所謂科學的角度講，死了就是死了，自己怎麼會借屍還魂為男子繼續活在近400年前？就算是所謂的穿越了，怎麼來個女變男？
她不想做耽美文的主角啊！
……
這樣又過了5年。
十年間，老頭常常帶著苗苗到村外的鎮子給人治病。世道越來越亂，到處可見逃避戰亂的人，衣裳襤褸，滿面蕭索，很是淒涼。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寧為太平犬，莫做亂離人。可惜，她偏偏處在這樣一個尷尬的時代，而且還是一個尷尬的身份——男的！
最近幾年，老頭的身體越來越差，畢竟已是70古稀之齡的老人，以這個時代的平均壽命指數來看已經相當長壽了。
撐了這麼些年，在某個夏日午後還是離開了這個世界，連同他令人好奇的過往一併帶走。臨終前除了苗苗還有村裡的幾個村民相陪。
老頭平時孤孤單單，走時卻有這麼多人真心送他，也算沒有白活。
臨終前他告訴苗苗：“我姓彭名戰，雖不收你為徒，心裡卻當你是徒兒的。”那一刻，苗苗哭了，相處了十年，雖然是個沉默冷淡的人，但他救了他收留她並教了她很多很多。
處理了老頭的後事，苗苗決定為他守孝三個月再離開。每天雖如往常一般，心裡卻覺得孤單。她喜歡待在老頭留下的那間書房，書房裡書多且雜，伴她度過了這10年的茫然歲月。
人終是要離開的。
站在院子裡，苗苗莫名心慌，有些捨不得。這裡滿滿是她10年來辛苦充實的生活點滴，還有那個面冷心熱之人的影子。
一絲異響飄過，她無奈地撇撇嘴，想起老頭臨終時的囑咐。
“出來吧，不用躲了。”
“嘿嘿，被發現啦。看你年紀不大，沒想到到有兩下子。”
苗苗轉身便看到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兩個中年男人，忍不住心裡嘀咕：靠，這又不是《鹿鼎記》，雜就遇上了胖頭陀和瘦頭陀。
“彭戰在哪？”矮胖男冷冰冰道，瘦高男則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她。苗苗又嘀咕，心想一般不都是矮胖男扮演笑面虎，瘦高男大冰塊的麼？
“去世了，葬在後山山頂。”她頗不爽道，說完，邁步就走。可惜，不過三步就被人攔住。
“秘籍呢？”話未完，矮胖男伸手便擒向她，苗苗側身避過，眼睛斜瞟，瘦高男已鑽進書房。
“有關武學的書爺爺已經燒了，找也白找。”
說話間兩人已對了十多招。矮胖男體形臃腫，卻是靈活異常，招招狠厲，而苗苗不僅輕鬆駕住他的招式，還有餘暇察看瘦高男的動靜，不得不說，她這10年捱打也不是白挨的，真是當沙包也當出水平了。
“沒有！”矮胖男衝出書房，笑容已不復見。
瘦高男眯起細長雙眼，忽然飛退到院子門前擋住去路。
“你是什麼人，這身武藝是彭戰教的？”矮胖男聲色懼厲問道。
“我麼？”苗苗淡淡一笑，續道：“你只需知道我是彭爺爺的小廝就好。”她一直好奇老頭的身份，他學識龐雜，且武功之高，醫術之精實乃平身僅見，當然，她這兩生加起來也沒見過幾個就是了。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逃跑要緊。
矮胖男望向瘦高男，後者搖搖頭，冷然道：“你我留不住他。”
苗苗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有點得意，暗讚自己身手不錯。
剛要開溜，身前忽然飄過一抹黑影。她心裡冷笑，右手微抖，幾枚銀光閃爍，黑影一頓，旋身飄退。
只見一襲黑衫，臉上掛著淡淡笑容的男子手執兩根銀針，不可思意地看著苗苗，似乎是很意外這個小子竟然能避過自己的偷襲。
他自然不知她被彭戰偷襲的經歷太多了，多到現在只要有人氣息一動，她的自我保護意識就會全面展開。儘管如此，她還是照樣被彭戰無聲無息揮手拍飛。畢竟眼睛看到不代表身體就能及時做出反應。
黑衣人雖然不錯，但卻不是彭戰那一級別的。
苗苗看著男子臉上的笑容，極是鬱悶。真是......藏著好幾把刀啊！
“你倆退下吧。”黑衣人輕聲吩咐高矮瘦胖兩人，末字未出，卻已縱身撲至苗苗身前。
苗苗眼一跳，黑影已是當頭罩來，忙側身一避。正要退後，右手卻被黑衣人纏住，她打蛇隨棍上，復纏其臂。忽見一隻黑靴離身不過分毫，右手又被纏住，避不開，情急之下，舍其側踢不顧，右掌張開，撮指為刀，狠很戳向對方雙目。
黑衣人右腳側踢向她，左手左腳都不得空閒，若要擋住她戳眼的手刀，惟有用右手，但一般人是不可能動右腳時同時動右手的，若他側頭欲避，身形一動，苗苗則可趁機逃開他致命的一踢。
大不了以己之命換彼之眼，苗苗哼哼，看誰狠！
一聲輕笑，男子收勢飄退。
“他果然沒教你那秘籍上的功夫，小小年紀能有如此修為倒也不錯。”黑衣男子依然是淡笑著，遠處兩抹影子急速掠近，幾個回合，已到男子身後。
自然是不久前離開的矮胖男和瘦高男。
“墳墓是空的，沒有棺木屍體。”瘦高男冷冷說著，但聲音裡明顯帶了絲恭謹和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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