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3 一本老態龍鍾的《新華字典》,每時每刻卻散發著溫暖與溫情的氣息

一本老態龍鍾的《新華字典》,每時每刻卻散發著溫暖與溫情的氣息

文:葛維屏

在我的電腦桌下,有一本面容醜陋、破損嚴重、紙頁捲曲的《新華字典》。整個字典,從它的半邊被藍色墨水的浸染程度來看,它似乎還有掉到藍墨水缸裡的經歷,可以想象它的前半生相當的坎坷,大可以用九死一生來形容它。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垃圾站的廢品書都要比它光鮮得多。

因為它的醜陋,我不得不把它隱藏到抽屜的角落裡,努力不讓它露出崢嶸,破壞辦公室裡的整體形象。

我需要它的時候,總是偷偷地把它從抽屜裡提溜出來,索取我需要的內容,然後再次將它打入到旮旯裡。

然而,我卻很珍視它。

它過去的紙質封面早已蕩然無存,現在是用牛皮紙裁剪成字典的大小,重新糊上的,上面是父親用圓珠筆重新書寫的“新華字典”四個字,下面還有一串英文字母——DING,是父親用紅色圓珠筆模仿英文印刷體而寫成的,其實英文字母只是漢語拼音,它拼出的是我母親的姓——“丁”。這本字典,是當年做教師的母親的必備之物,大概那時候使用頻率太高,封面早已脫落丟失,所以父親耐心地為它重新裝配了一個門面,並且在上面耗費了不菲的時間,打造了一個山寨封面。

這是母親上班時一直使用著的一本《新華字典》。後來母親退休,這本字典便帶了回來,而我班上也正需要一本字典,便把它帶了來,與我朝夕廝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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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班上原來有一本《現代漢語詞典》,只是辦公室人來人往,一件東西在它的自然生命耗盡之前,往往都有著一樣的不知所終的命運。那本《詞典》的去向也是如此,不知何時,它被誰借去用了,而終於沒有見到它完璧歸趙。

在班上,真的是須臾離不開一本字典。“Z、C、S不分,前鼻音、後鼻音不清”,嚴重地干擾著我們這一片方言區域中人,對普通話標準音的識讀,有時候填一張信用卡,為了使上面的漢語拼音萬無一失,往往不得不借助一本字典來校正一下,不然無論如何放心不下拼音的準確性。一本字典這時候便派上了用場,至於一些簡單的字詞迷障,也時常在工作中碰到。班上同事,遇到拿不準讀音的字,也喜歡到我這裡來問一下,很多情況下,面對那些似是而非的讀音,我頓恨才疏學淺,無能為力。一般情況下,便是順手摸一本字典,查準了讀音,再如實奉告。

於是,母親那本業已退休的《新華字典》便被我帶上了班來,充當我的救急老師。雖然看上去,它歷經磨難,衣衫襤褸,落拓不羈,但這副尊榮,也使它不具有親和性,似乎也沒有誰對它情有獨鍾,掠去它的肉體還有靈魂,所以,這本破敗不堪的《新華字典》,便每天怡然自得地活在我的身邊,一當我有需要,便立馬當仁不讓,向我奉獻它的全部。

一本老態龍鍾的《新華字典》,每時每刻卻散發著溫暖與溫情的氣息

麻煩的是,這本《新華字典》缺少前幾頁,“人字旁”之前的目錄頁被磨損了,因此從部首查字,如果在“人字旁”之前的,還真查不到。前幾天,在一篇報道中用到了“倞”這個字,這個字,用五筆字型是敲不出來的,那麼,它的讀音是什麼?正當我翻開《新華字典》的時候,發現這個字恰恰位於“人字旁”之前,根本無法從《新華字典》裡查找它的讀音。而實際上,《新華字典》也沒有收這個字。

一時間,被這個字困在那裡,難以將文章向前推進。萬般無奈之下,將輸入法調換到“微軟拼音輸入法”,嘗試著按半邊音來讀這個字。先試了一個“京”的讀音,沒有找到;接著,設想它可能叫“瓊”,也沒有找到;還有什麼可能?也許會讀成“涼”吧,竟然歪打正著,果然在這個讀音裡找到了這個字,頓時很有成就感。雖然《新華字典》沒有幫上忙,但也不能怪它啊。畢竟《新華字典》生下來就是奔著小國寡民的方向去的,也擔負不起大國崛起的使命啊。

前一陣子,孩子的老師佈置了一道語文題,事關小說《鐵道游擊隊》的內容,孩子做不起來,把難題推到我這裡。我也沒有辦法,只得翻箱倒櫃,翻書吧。找到一本陳思和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裡面對這個小說的表述,令我悚然而驚。其中有一段話這樣說:“主要英雄人物(劉洪)與一個準風塵女子(芳林嫂)的戀愛也變得可以理解。”

一本老態龍鍾的《新華字典》,每時每刻卻散發著溫暖與溫情的氣息

翻來覆去,看著這段話裡的核心詞語“準風塵女子”,我一下子難以領悟其真實的內涵。“風塵女子”是沒有歧義的,大家都明白的,這“準”是啥玩藝?於是便翻字典。

先查了《新華字典》,它的解釋是:“可以作為某類事件看待的。”——這個解釋,叫人有一點將信將疑的。不是太明白。

《辭海》中的解釋:“比照;作某類事物看待。”——這與《新華字典》幾乎如出一轍,還是叫人難以把握它的真正意義。

一本老態龍鍾的《新華字典》,每時每刻卻散發著溫暖與溫情的氣息

《現代漢語詞典》中的解釋:“程度上雖不完全夠,但可以作為某類事件看待的。”——幾相比較,還是這個解釋比較通俗易懂,讓人接受。應該說,《現代漢語詞典》在詞語的釋義上,要比《辭海》與《新華字典》技高一籌。這麼一解讀,“準風塵女子”的意思也就完全明白了,雖然芳林嫂“程度上不完全夠,但可以作為風塵女子看待的”。雖然搞明白,還是暗暗震驚,無論是在小說中,還是芳林嫂的原型,都看不到任何與風塵女子相關的跡象。常聽說“專家誤國,教授害人”,一本作為大學生教材的理論書,竟然白紙黑字地為一個女抗日英雄套上一個疑似“風塵女子”的名聲,確實令人感到當今教授與時俱進、信口開河的風範已經盛吹到何種無以復加的程度了。

《新華字典》與《辭海》這些大部頭的工具書相比,雖然有一些寒酸侷促,但在釋義上,它並不比《辭海》這樣的龐然大物來得更加語義不清。這也是從某種程度上,我對《辭海》敬而遠之的原因。很多不清楚的地方,在《辭海》中總是找不到合理的讓人明曉的答案。想當年,父親的班上有三卷本的《辭海》,每次到父親的班上去,我總是捧著《辭海》看的津津有味,後來父親特地買了一本1980年版的《辭海》縮印本,價值28.9元,這個價格,足足有十多年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可以想見當時物價水平的持之以恆。當時父親的工資也不過一百多元,可以說,用三分之一的工資買了這一本《辭海》,可惜,當真正地擁有了這一本《辭海》之後,才發現它內容的老舊、解釋的模糊。很多情況下,我寧願查《新華字典》也不願查《辭海》,要把磚頭似的《辭海》拿出來,也是對臂力的一次考驗,所以,天長日久,《辭海》都被壓到書櫃的最低層,作墊書的基座了。兒子上學,樂於採用的也是《現代漢語詞典》,學古文時,用的也是一本不算太厚的《常用古代漢語字典》。

一本老態龍鍾的《新華字典》,每時每刻卻散發著溫暖與溫情的氣息

而我,一本歷史悠久的《新華字典》已經足夠滿足我在班上的工作需要了。對於我來說,我更喜歡的是包含在我手中這本《新華字典》中的那一份傳自父母的熟悉的親情之味,它使這一本老態龍鍾的《新華字典》,每時每刻都散發著溫暖與溫情的氣息。其實一本嶄新的《新華字典》,幾元錢就能買到,但是,我願意守著這本老舊的《新華字典》,從中汲取書本中無法提供的精神的營養,在這本留有我母親的目光、父親的字跡的老字典裡,繼續著自己的學習與工作之旅。

一本老態龍鍾的《新華字典》,每時每刻卻散發著溫暖與溫情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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