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祝您在遙遠的天國開齋節快樂
1987年元旦，我終身難忘的日子。那天我的母親，走了，離開了這個世界。隨著她的離去，我心中的半邊天倒塌了，我強忍著深深的悲痛，讀完了中專，走上了工作崗位。為了派遣心中的那份寂寞和孤單，我回家的次數漸漸少了。回家，村口看不見媽翹首以盼的身影，我好不習慣。站在村口好長時間，我四處尋覓，睜大眼睛期望著奇蹟還能出現---我娘倆，手拉手，說說笑笑一起回家，可這樣的溫馨時刻只能成為奢望，成了永久的回憶了。當我獨自一人回到家時，家裡好冷清啊！母親的小院沒有了往日的絢麗多彩，嫂子們把我母親的“七彩調色板”整成了一大片的菜畦、洋芋畦。老爸不知去哪兒了，我找了外屋又找裡屋，跑到廚房也沒見到他的影子，問哥嫂們，他們也不曉得他去了哪兒啦……
我跑到村口去找他，沒有發現他的足跡。忽然，我想起來了，他是不是去了“那裡”。他每天晨禮一結束不就喜歡去“那兒”嗎？興奮的我在那條羊腸小道上去等他，果不其然，他又去給母親上墳了，他把自已的哀思寄託給了他曾經深愛過的那個女人的身上。有些話，他從不對我們子女們講，大概是不想給我們兒女們增加負擔吧！看見我在路口等他，他一臉驚喜，不知所錯“你怎麼在這兒？”“我想你了來看看，你不在家……”我倆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問寒問暖，問我的身體，問我的工作……
自從老媽走了，他一下子萎靡不振，鬍子頭髮說白全白了，臉上的皺紋多了也深了，好像是有人特意拿刀刻了似的，密密麻麻的，一個身材魁梧的五十多歲的人，猛然間變得像六七十多歲的老人了，身板也不再那麼筆直了。由於長時間的鬱悶，他茶不思、飯不香，漸漸地患上了胃病。那年4月份，他吃什麼吐什麼，哪怕是喝一口水，都要吐出來。看他這樣，大哥二哥帶他到省城醫院做了詳細檢查，結果出乎意料的糟糕---胃癌晚期。聽到這個消息，我像是五雷轟頂，感覺我的天又要塌陷了一般，默默祈禱醫院的檢查一定不是真的。我坐如針氈，我忐忑不安。可為了不讓老爸發現我的內心變化，我依然裝腔作勢，在老爸面前我裝作一副如無其事的樣子，照吃照喝，可在背子裡終日以淚洗面。看他日漸消瘦，一天比一天憔悴，尤其是看到他連一口拌湯也難以下嚥，喝口水都那麼困難時，看到他蜷縮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一米八的硬漢子，如今成了“皮包骨”了，我才開始後悔當初忙於工作，疏忽了對他的照顧。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為了什麼“破”工作而沒有好好陪伴在他左右，我疏忽了他的孤獨，疏忽了他的寂寞，疏忽了他的病痛，疏忽他的艱難……由於我的疏忽，老爸錯過了最佳治療期……現在說什麼都已經遲了，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我痛恨自已，恨的咬牙切齒，我除了不吃飯來懲罰自己，還能怎樣呢？假如，天底下真有後悔藥改多好啊！兩三天沒吃東西的我由於血壓過低暈倒了，為了工作，為了自已的家，我又堅持趴起來做一個像老爸一樣堅強的人。
有一天，我請了假去看望他。我們村德高望重的阿訇也來看他。我靜靜地守候在他的身邊，突然，他急促地把我到叫到他耳朵跟前，用微弱的聲音對我說:“尕菲兒（我的小名），爸走了之後，你要告訴你哥、你姐他們，讓他們不要難過，也不要哭泣。你們大聲哭泣的話，爸的罪惡就越大，讓爸靜靜地離開，好嗎？……葬禮一定要從簡，村民莊員捐贈的錢原分不動地再捐出去，要麼捐給清真寺，要麼捐給村裡的孤兒寡母，你們看著辦……”話似乎還在說著，嘴唇顫抖著，又吃力地動了一下，兩下……斷斷續續的，可我聽不清了，我的淚水打溼了他慈祥、憔悴的臉。我察覺到老爸的舌頭僵硬了，隱約聽到了舌頭“咔嚓咔嚓”地響著，我想給他點喂一勺水，讓他潤潤舌頭。可他艱難地搖了搖頭，我只聽他念著經文，最後一句“清真言”之後，一行熱淚掛在他蠟黃蠟黃的臉上，不一會兒淚水順著臉頰滾了下來，他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再也沒能睜開。傻子一樣的我顫顫巍巍地搖著老爸的頭，“爸爸，爸爸，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吧！爸爸別把您的遺憾……”可他沒有反應。阿訇把我拉開了，大聲誦讀《古蘭經》。瞬間，我的血液凝固了，頭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我多像是一隻木偶，呆呆地傻傻地站在那裡……大半天，我淚如泉湧，我撕心裂肺，我嚎啕大哭，我又蹦又跳……剛剛給爸默許不哭的我，這會兒就是抑制不住情緒，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任他肆意揮灑……哥哥，姐姐們也嚎啕大哭起來！親人們一個又一個離開的痛苦，你們有多少人嘗過呢？所以你們不懂的啥叫“撕心裂肺”，啥叫“肝腸寸斷”！
如果說1987年元旦我媽的離世是我的半邊天塌了，那1997年6月我爸的離世純粹把我的心掏空了，我好似成了一個空殼，成了一個木頭人，幾乎每天埋怨命運對我的不公。漸漸地我明白與其這樣悲傷，還不如“化悲傷為力量！”我要振作起來，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少讓遠在天國的父母為我牽腸掛肚，這樣就足夠了。除了這樣，我還能怎麼樣呢？
以往，我和老爸的關係很不錯。只要他不去忙農活，會陪在我們身邊，一起吃飯，一起遊戲。老爸他喜歡聽我給他唱歌，跳個舞什麼的，靦腆的我敷衍了事，一向認真行事的他卻不答應，一個勁兒地說:“尕菲，如果你在家是個好孩子，才能看出學校裡你是不是好學生了。”於是，我就把雙手背起來，站在櫃子跟前一首接一首唱著，“牛二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卻不知道哪兒去了……”“小燕子，穿花衣……”“學習雷鋒好榜樣……”他聽得都眯眼了，開開心心地對我說“我的女兒最棒的，爸爸愛你……”
父親雖不像母親一樣時常陪在我們身邊， 卻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為孩子們撐起一片藍天！記得小時候，老爸為了我們姊妹們衣食無憂、健康快樂地生活，與我們聚少離多，多半的時間在外打拼。他打過柴，看守過我們大隊的磨面機、榨油機，掏過金子，護過林子，被人僱傭放過牧，後來我家牛羊發展頗多，他孤身一人坐過“圈juan（放牧）”……什麼樣的苦他都吃過，可苦日子畢竟過去了，本應該好好享享清福的他也跟著他的“苦”日子走了。多麼遺憾啊！唉，要是他還健在的話，至少可以乘乘高鐵，坐坐高樓，拿著大屏手機打打電話，欣賞欣賞家鄉的油菜花……那該多好，那該多好啊！
今天是開齋節，我又想您了，想您曾經被寵愛的日子，那時如花般燦爛，想您在歲月的田埂上揮灑的汗水如詩如歌，想您……一切的一切都深深鐫刻在沒有您陪伴的歲月裡。
開齋節喜逢父親節，我有千言萬語，萬語千言，道不盡，說不完……我失去了您，相應地也失去父親節，沒有父親的父親節，那是如此的孤獨、寂寞……
老爸:女兒祝您在遙遠的天國開齋節吉慶，父親節快樂！我永遠愛！
馬香花，回族，愛好畫畫、寫作。門源回族自治縣泉口鎮寄宿制小學教師。
==================================
青海在線文化傳媒出品。原創作品，請勿轉載。《青海讀書》公眾號面向廣大網友徵稿，歡迎廣大作者投稿，散文、小小說、詩歌、書評、新書推薦均可。文責自負，自己校對。投稿時請發作者簡介和需要配圖的照片。郵箱：[email protected]，讀書QQ群:371156841
文化顧問/王文瀘
執行主編/劉志強
法律顧問/王延輝
閱讀更多 路上的心心念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