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6 張愛玲:那只是她的滾滾紅塵

張愛玲:那只是她的滾滾紅塵

張愛玲

張愛玲:那只是她的滾滾紅塵

三毛

都知道三毛編劇的電影《滾滾紅塵》是以張愛玲為原型的,三毛明確點明瞭這點。

可《滾滾紅塵》卻完全是三毛的style。

電影女主的初戀情人在樓下咆哮,對阻攔他們愛情的家長說,等我發了財一定回來搶你的女兒。接下來,女主角甩東西撞牆統統都沒有成功後,居然,拿了塊玻璃割腕自殺了,鮮血流到地上拖了很長很長。

你能想象這樣的臺詞,出自張愛玲戀愛的對白嗎,她能這樣的與人尋死覓活地戀愛,哭著喊著著要私奔要自殺嗎?這個女主還口口聲聲張嘴就自我標榜:“我這個人,把錢看得很淡。”

如果三毛是張愛玲的粉絲,一定會知道,張愛玲許多次說過自己愛錢如命,她不會刻意和窮小子談戀愛,也不會刻意去做那些驚天動地迎合大眾審美的事。

張愛玲喜歡反高潮,喜歡自黑,她清楚冷靜地告訴世人,她是如何因家庭矛盾口角被父親毒打囚禁,如何從父親那裡逃出來,出逃之前,她還認真分析權衡過,她母親沒錢,父親有錢,但父親的錢不見得就給她花,還會耽誤了她最好的求學時光,所以充分衡量得失後,她才從父親的家逃出去,逃到馬路上之後,她還冷靜地和三輪車伕講了會價格。看到這裡,你會吃驚於她的冷靜,又為她的自嘲而笑。

這樣一個隨時不忘審視自己的人,怎麼會有一番那樣不忍卒睹、尋死覓活、荒唐不已的戀情,甚至還要鬧著自殺。

張愛玲是不會自殺的,她早在很年輕時就做了“不自殺”的決定,也貫徹了一生,早已洞徹生死。所以她聽到好友莊信和給她講三毛自殺時,會說,她怎麼就死了,不是沒有不以為然之意。

三毛的風格是浪漫唯美,相信很多人都被她的那些文字著迷過,撒哈拉沙漠漫天的黃沙,失落的瑪丘畢丘,青鳥也到不了的洪都拉斯,銀湖之濱的今生前世,歐洲小鎮的酒館與夜戲,德國的酷寒冬日,都在她的生花妙筆下,把身處苟且的我們,帶到那個遙不可及的遠方,不管身在何方,那份詩意好像隨時出現在眼前,只要你隨她一起,一路朝著萬水千山而去。

她筆下,幾乎每本書都會出現對她另眼相看、或乾脆愛上她的人。《傾城》裡那個英俊的東德軍官,對她一見鍾情,動用特權幫她通關,拍了三張證件快照,留下一張放入貼身口袋,陪她進出時,遇到的所有軍人,都向他們敬禮。

他對她說:你真美。

她說:那時的我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我知道,我笑,便如春花,必能感動人的——任他是誰。

最後送她出境時:她沒有上車,他也不肯離去。就這麼對著、僵著、抖著,站到看不清他的臉,除了那雙眼睛。風吹過來,反面吹過來,吹翻了我的長髮,他伸手輕拂了一下,將蓋住的眼光再度與他交纏。反正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我能說我當年看到這兒的感受嗎,正如她一樣:他,很深的眼睛,不知為什麼那麼深,叫人一下子有落水的無力和悲傷。孤零零的心,只留在那個離別時叫人落水的眼睛裡。

我也想和她一樣:不得不走時,她狂叫:你跟我走!

不可能,我有父母,快上!

我留一天留一天!請你請你,我要留一天。

那雙眼睛裡面,是一種不能解不能說不知前生是什麼關係的一個謎和痛。直到火車轉了彎,那份疼和空,仍像一把彎刀,一直割、一直割個不停。

總是有人對她一見鍾情,也有人對她日久生情,荷西的同事愛她愛到悲傷,不敢再來見她,美豔芳鄰的丈夫親口告訴她:“我敬愛你。”

每當她在喧囂的人群中感到孤獨厭倦時,總有人慧眼發現,如白蓮花一般脫俗的她,會拍拍她的臉,告訴她,雖然他們很鬧,但你要快樂一點。

我敢說這簡直是瑪麗蘇的鼻祖嗎?異國他鄉,偶遇權貴人物,漫天黃沙飛舞。

還有《萬水千山走遍》裡,她暫住在那個對她愛慕已久的外交官“藝術而舒適的豪華之家”,依舊對他的俗非常不屑、也不耐煩,還要不經意地說出助理米夏被外交官的豪宅驚呆了。

她說她根本不看重錢財,荷西去世後,她婆婆向她要自己應得的遺產,她說人都死了何必看重錢財,激怒了荷西的姐夫。三毛給自己母親信裡說:荷西沒有遺囑,公婆法律上當得的部分並不是我們私下同意便成立,必須強迫去法院。法院說如果公婆放棄繼承權,那麼手續便快得多。事情已很清楚,便是這幢小房子也不再是我的。

後來她回臺灣定居,賣掉海邊的房子,詳細地講了如何處理房款,換美金帶走,做理財,沒提分公婆的事,不知道最後怎樣了。

可能很多人那時看到都覺得荷西家人怎麼那樣啊,利慾薰心,不是欺侮人嘛。

三毛後來曾在傳媒不發達的年代來過大陸,周莊古鎮,那個她坐過的茶樓,改名為“三毛茶樓”,記者在報紙上告訴大家,一身波西米亞風的三毛,坐在那裡熱淚盈眶,恍如看見自己的前生,凡她走過的足跡,被人們津津樂道。

前生來世,出現在三毛的筆下頻率最高,好像身心靈什麼的是女文青的必經之路。她對賈平凹和王洛賓的熱情也顯得有點誇張,就好像,誇張是她身上的屬性,她就要那麼大情大性的忘我投入,那麼敢愛敢恨,因而顯得用力過猛的刻意。

這與張愛玲時時刻刻自省與自嘲,完全背道而馳。

三毛一再強調反覆標榜的自己,也許是她內心所想要達到的目標吧。

那時有人說她自殺是因為電影沒得到編劇獎,還覺得有點無稽之談,大情大性的三毛,活得恣意灑脫,追求的是生命的過程與滋味,怎會將俗世名利放在心上。

現在想來,這本“用生命創作”(三毛母親語)出來的劇本,拿了多項金馬獎,獨獨沒有編劇獎,被世界遺忘的痛,未嘗不是一個刺激她的重要因素。

她自己說“生活是我最重要的創作”,也許對她來說,生活是她創作的源泉,她也生活在自己的創作中。然而生活平淡而又現實,一旦美麗的神話不能長久支撐空虛的精神,而現實又不能繼續演繹美麗的神話,恐怕也只有選擇死亡,才能徹底解脫那不敢面對生活真相的痛苦。

人生是一襲華美的袍,張愛玲說上面爬滿了蝨子,三毛只展示出華袍,蝨子你得自己找。她們的結局,其實從一開始就已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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