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8 代工非貶義:廣東一家企業“代工55年”啟示錄

在全球價值鏈中,代工往往被定位於產業鏈最低端,難以擺脫低成本依賴、低權益發展和粗加工生存的宿命,並伴隨產業升級和轉移而走向衰落。顯然,這也是眾多代工企業所面臨的危局。

作為珠三角一家普通的代工廠,廣東昭信是“吃代工飯”長大的——從為國營藤廠來料加工藤編制品,到為港商代工做玩具、為臺商代工做皮鞋、為日本企業代工生產電感元器件……昔日集體小作坊變身大型控股集團,代工無疑是它從小到大的“主糧”。

然而,如何從傳統制造向智能製造轉變,突破“向前一步是黃昏”的代工困境,這家專注製造55年的民營企業,不斷謀變升級換賽道,以退為進促轉型,為眾多代工企業探路突圍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記者:劉宏宇

代工非贬义:广东一家企业“代工55年”启示录

圖為廣東昭信集團的加工車間。廣東昭信集團供圖

“上游大量訂單去了東南亞,我們也有5條生產線轉移到菲律賓工廠”,面對記者,梁鳳儀並不避諱目前的困境,“日方可能繼續減少中國訂單,國內部分代工廠將面臨關閉”。

廣東昭信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簡稱昭信)位於佛山市南海區,為日本一家全球知名電子品牌做代工。“掌門人”梁鳳儀行事幹練,被業界稱為“鐵娘子”。

“今年,日方給我們的訂單減少13%左右,他們在青島、珠海、東莞等地的代工廠,訂單隻有原先的一半。”她補充說。

儘管形勢不容樂觀,梁鳳儀自信卻並未減少:相比其他代工廠,昭信的效率更高、品質更好,連日本品牌商也捨不得放棄,擔心以後不再給他們做代工;即使訂單萎縮無工可代,或者成本高企無利可圖,昭信還有很多“備胎”可用,足以支撐企業頑強活下去。

產業轉移,代工企業走到三叉路口

俗稱“代工”的OEM生產模式,可以使代為生產的企業突破資金、技術、管理和市場等瓶頸制約,快速提升專業製造能力和技術轉化能力,促進企業規模擴大。事實上,推動中國成為全球工廠的主力軍,正是眾多不見經傳的代工企業。

在珠三角,電子、玩具、紡織、服裝等勞動密集型產業,經歷了代工模式由盛轉衰的全過程。大批失去低成本優勢的代工企業,訂單數量銳減、成本持續攀升,企業被迫走入“產業轉移、企業轉型和停產關閉”的三叉路口。

即使沒有中美經貿摩擦,部分低端產業鏈轉移速度或可放緩,但轉移趨勢無法改變。

前述這些傳統產業,恰恰是代工企業最集中的領域。有的企業已經轉移,有的企業仍在觀望,還有轉移出去的產業重新迴歸——東南亞等國家的人力、土地成本也在上漲,產業鏈配套不足,無形中又增加了不少成本。

更多的代工企業,則選擇像昭信一樣堅守。他們深信生產線可以轉移,龐大的國內市場卻挪不走。具有敏銳市場洞察能力的昭信,早已謀變升級換賽道,已取得顯著的成效。

據昭信集團總經理潘銘堅透露,在經濟下行的背景下,昭信業績實現逆勢增長,2018年銷售收入11.3億元,利潤7800萬元;今年前11個月,銷售收入近10億元,利潤9000萬元,比去年同期增長30%。

回顧昭信的轉型歷程,用梁鳳儀的話說,都是被“逼出來的”。

早在2006年,以鞋業和傢俱業代工為主的昭信,員工數量達2.2萬人。當時,他們年產數百萬雙鞋,款式和訂單全部由品牌商提供,沒有多少技術含量,一年能賺上千萬元。

不久,全球金融危機爆發,靠訂單吃飯的鞋業急轉直下,由“賣一雙賺一雙”跌至“賣一雙賺一元”。大幅縮水的利潤,驀然使梁鳳儀明白,“這是一個幾乎沒有前途的行業了”。

然而,令她深感慶幸的是,2006年昭信開始實施“三退一進”戰略——“退出不創造價值的訂單、退出沒有發展前景的項目、退出缺乏競爭力的企業,進入新發展領域”,正是緣於這個戰略上的“提前量”,昭信才得以輕裝上陣,安然度過後來的金融危機。

“不能等到它真的虧錢再退出,那就太晚了。”昭信為美國客戶代工的傢俱廠,年產值8000多萬元,利潤數百萬元,當時也被列入了退出名單。

面對員工“有錢賺為何還清退”的質問,梁鳳儀的答案是,“利潤都用在反傾銷上了,未來木材來源也難以持續”。

在梁鳳儀的堅持下,昭信先後退出了傢俱、製鞋及低附加值的電子企業。

2008年年初,經過深思熟慮的梁鳳儀,開始求“進”了——在立足做好國際代工的同時,與華中科技大學半導體照明國家實驗室聯手,進軍LED(半導體照明)產業,致力於打造企業生存的“備胎”。

另闢賽道,以退為進造“備胎”

昭信雖然是代工起家,但並不滿足簡單的代工。

彼時,美國金融危機爆發,波及全世界。珠江三角洲,LED產業方興未艾。

在LED產業中,外延芯片材料及MOVCD設備,佔當時整個製造成本的三分之二。顯然,誰掌握了核心技術和關鍵設備,誰就擁有這個行業的主動權。

MOCVD設備是LED芯片生產的關鍵設備,其核心技術長期被西方發達國家壟斷,國內企業主要依賴美國的維易科(Veeco)和德國的愛思強(Aixtron)兩家公司進口。

據潘銘堅回憶,當時一臺進口MOCVD設備,市場價高達1800萬元。這意味著,LED產業的大部分利潤,都被外國公司賺走了。

一心要打破國外技術壟斷的梁鳳儀,找到華中科技大學劉勝與甘志銀兩位教授。雙方一拍即合,2009年成立了廣東昭信半導體裝備製造有限公司,率先謀劃LED芯片設備國產化的突圍。

作為MOCVD設備國產化的核心模塊,噴淋是工藝氣體的唯一出口,體積佔比不足千分之二,可見工藝複雜性和精密度要求之高。讓研發團隊最難忘的,就是噴淋系統的研發。

雖然國內具備噴淋不鏽鋼層板加工能力的工廠很多,但產品質量良莠不齊,多家試驗都達不到要求。甘志銀帶領研發團隊不斷調整工藝。經過三個月的不懈努力,終於攻克了這個頭號難題。合作工廠的技術負責人感概道:“這麼複雜的工藝要求,都快把我們逼瘋了。”

噴淋組件整體焊接工藝環節,決定著噴淋製作的成功與否。國內掌握這種超高氣密性焊接技術的廠家,寥寥無幾,且只提供設備租用,焊接材料和工藝配方需要用戶自行確定。

沒人瞭解這種工藝,怎麼辦?甘志銀帶領研發團隊成員從零學起。他們埋頭查資料、選材料、寫配方、做試驗,經常在網絡上討論到凌晨兩三點。憑著一股拼搏的勁頭,研發團隊掌握了相關技術,並形成了有自身特色的獨特工藝配方。

然而,外委加工廠焊接噴淋部件,質量檢測總有缺陷,導致外延工藝遲遲難以啟動。眼看一年多時間過去了,業界質疑聲四起。甘志銀帶領一個8人小團隊,頂著巨大的精神壓力,進駐加工廠組織專項攻關。

據業內專家介紹,一次完整的焊接過程,需要持續12小時。攻關團隊輪流通宵值守,經過反覆迭代試驗,終於等來了噴淋焊接取得突破性進展的好消息。

與此同時,梁鳳儀又找到半導體光電物理、材料和器件方面的專家袁述博士,簽約合作外延芯片項目,並於2010年成立廣東量晶光電科技有限公司。

時值LED外延市場風雲突變,原本在市場上佔有一席之地的粗麵外延片,因電壓高、芯片加工難度大、工藝難控制等缺陷,導致市場需求量急劇萎縮。

新公司成立伊始,他們提出由粗麵外延片向鏡面外延片轉變的戰略。對當時量晶的技術積累而言,要進行這種市場主流產品的研發,無異於從零開始。

“要像對待女朋友一樣對待機臺”,曾是外延車間最流行的一句話。面對科技“無人區”,技術團隊不斷研發出價格更低廉的電極材料。

2012年,昭信MOCVD設備進入量產,完成首批鏡面外延片的出貨,由此成為首批實現MOCVD設備國產化的企業之一。

政策補貼,誤傷創新“走麥城”

從照明芯片核心設備的量產,到外延芯片的出光功率,昭信自主研發生產的MOCVD設備,已經達到國外同類產品的技術水平,成為國內唯一擁有LED全產業鏈的企業。

“自主創新讓我們有了話語權。”梁鳳儀怎麼也想不到這場創新的結局,竟讓自己敗得如此刻骨銘心。

時間再度回到2009年,國內多地競相出臺進口MOCVD設備補貼政策。例如,江蘇某市率先對每臺進口MOCVD設備,平均補貼1000萬元。廈門、佛山、蕪湖、江門、惠州等地紛紛仿效。

據不完全統計,至少有10多個城市出臺同類設備補貼政策,補貼額800萬元~1000萬元不等。掌握核心技術的國外廠商趁機漲價,一臺1500萬元的設備,竟然一下子漲到1800萬元。

鉅額補貼之下,國內市場掀起LED投資熱,進口MOCVD機臺採購數量激增。公開數據顯示,2010年,僅在發改委登記備案的MOCVD機臺就有近700臺,當年全球該設備的出貨量不過660臺左右。

其實,人們對這種補貼邏輯並不陌生:半導體照明產業系新興產業,各地為搶佔LED產業新高地,不惜鉅額補貼MOCVD等關鍵技術設備。由於國產設備不在補貼範圍,補貼政策不僅養肥了國外廠商,也害苦了剛剛打破技術壟斷的國內設備廠商。

“真沒想到結局這麼慘!”梁鳳儀回憶說,昭信作為一家民營企業,投入巨資研發的設備,卻被“扭曲”的補貼政策所“誤傷”,導致產品無人問津,企業一度面臨絕境。

“國外設備製造商利用補貼優勢,聯手殺價打壓我們。哪怕我只賣700萬元,對方就賣600萬元,何況有些進口設備售價還不到1000萬元,補貼之後企業根本就不用花錢。我們耗資費力研發的設備,徹底失去了市場。”

每當講起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鐵娘子”梁鳳儀就忍不住熱淚盈眶:“堅持了8年,心都涼透了。”

後來,一些地方政府開始對補貼政策糾偏,逐步改變對國內設備製造企業的忽視。然而,企業已經錯過了最佳發展期,“錯過了時機,就錯過了一切”。

投入3億多元,前後堅持8年,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梁鳳儀,被迫退出MOCVD設備的市場競爭。

但她並不後悔,畢竟昭信MOCVD的成功,打破了國外20多年的技術與價格壟斷。

“買了很多教訓,打開了新的思路”,這段“走麥城”的經歷,也給了梁鳳儀深刻的商業啟示:“即使做代工也要創新。企業要邁向現代製造,要打造有品質的產品,只有通過創新才能脫胎換骨,提高技術自信,創造更大的市場空間。”

代工非貶義,打造成長“訓練營”

對於代工,社會上有很多誤解,甚至有人動輒冠之以“血汗工廠”的大帽子。

其實,代工作為產業分工細化的產物,絕非貶義詞,也不代表產業低下。不僅可以解決企業的溫飽問題,更是企業成長的“訓練營”。

從玩具、鞋業、低端電子元器件等傳統產業,到進軍電子元件、LED照明、芯片、智能裝備、智慧燈杆等新興產業,以代工起家的昭信集團,至今仍未放棄代工。

做了40多年代工的梁鳳儀,深知這種生產組織方式的魅力所在:“不要小瞧代工,通過國際代工,可以吸收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企業生命力就更頑強了。”

與當年給國營東風藤廠做代工不同,1978年10月,昭信集團前身——平洲藤廠與香港森美玩具公司簽訂加工合作協議,成為南海第一家“三來一補”玩具加工企業。

第一批代工產品是成套的人偶衣服,當時30%以上的毛利,令這些“織藤妹”們無不眼前一亮。

由於涉及外資背景,當年改名為平洲玩具廠的集體企業,差點被改成“圩鎮大隊玩具廠”。從藤編制品變成玩偶服裝、從計劃經濟邁向市場經濟、從南海縣進入香港島,平洲藤廠代工跨界轉型之大,至今仍令人嘖嘖稱奇。

那些習慣了老式縫紉機的“織藤妹”,在香港的先進設備面前倍感不適,對於香港工人每天做90件人偶衣服的效率,更是“打死都不相信”。

在梁鳳儀的動員鼓勵下,她們接受港商技術和管理輔導後,實現了對“香港效率”的超越,並再次獲得投資方的認可。

平洲玩具廠的成功,一時間在國內外引起轟動,連美國華爾街日報都報道了這個消息。20多歲的梁鳳儀沒有想到,在改革開放的偉大變革中,不經意間扮演了“先鋒”的角色。

在端穩“代工”這碗飯的同時,梁鳳儀不斷尋找更多的新“飯碗”。她並不滿足於簡單的“三來一補”,而是結合生產研發智能設備,通過機器換人來提高效率。

她說,“我們用自己製造的設備機器換人,把效率提升,把品質做好,對方對昭信的依賴性反而更高了”。

梁鳳儀還對標國際,瞄準智能裝備的集成供應,探索“國產裝備國際化”,產品銷往“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目前,昭信已成為廣東省智能裝備出口企業之一。

此外,他們在醫療電子行業默默深耕十多年,已研發出一臺機器可以替代22人的裝備,市場前景十分廣闊。

“我們一直在默默地備戰,不停地做‘備胎’。”吸取當年LED設備研發教訓的梁鳳儀,自稱這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心得。“我們研發電子元器件生產的智能裝備,是在保密狀態下進行生產試驗,這項技術儲備準備十年後對外公佈。”

把自己研發出來的設備賣給別人,不擔心培養競爭對手嗎?梁鳳儀坦承,自己一度也有這個擔心,後來她想通了,董事會也想通了。

“我自己永遠跑在前面!我們的智能裝備都是個性化定製,還賣給了日本企業。作為一個智能裝備集成方案的解決供應商,我們下決心走個性化定製之路,雖然目前量不大,但是每年都在翻番。”

據瞭解,昭信智能裝備公司成立之初,市場開拓屢屢受挫。他們迅速調整思路,先開拓國外客戶,再轉向國內客戶。市場慢慢打開了,這幾年增長速度較快。

梁鳳儀說,儘管我國的科技水平日新月異,但仍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通過代工可以解決一系列現實問題,所以絕不能輕言放棄代工。

每日一評

為何要繼續包容“代工模式”

本報評論員黃海波

利潤像刀片一樣薄,國際市場打個噴嚏就會喪失主動權——在全球價值鏈中,代工被定位於產業鏈最低端。

產業要邁向中高端,發展要實現高質量。代工貼牌轉向自主品牌,是大勢所趨。而近年來眾多代工企業經營越來越困難,關門破產的也不在少數,似乎更強化了這樣一種判斷:在全球分工體系中“分一杯羹”的代工模式,是不是應該退出中國經濟舞臺了?

然而,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不可一蹴而就,而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在這過程中,代工模式的存在,仍有著合理的經濟邏輯。

廣東一家企業,已經代工了55年,至今仍在逆勢上揚,分明為我們更加客觀地認識代工模式,提供了一個鮮活案例(參見新華每日電訊12月9日5版《代工非貶義》)。

做過鞋子、傢俱、玩具,現在又做起了LED、電子元器件、智能裝備的廣東昭信集團,用半個多世紀的實踐頑強表明:遵循經濟規律,代工仍有生存空間;依託代工求新求變,企業照樣可以發展。

時至今日,在珠三角,在全國各地,依舊活躍著大量代工企業。通過貼牌生產沉澱技術,聚集產業拉長產業鏈,讓中國製造與世界經濟緊密融合……這條由眾多代工企業參與構建的產業發展路徑,曾經為中國經濟發展做出了貢獻,現在仍是一道不可輕言退出的風景。

轉型升級、創新引領,建設自主可控的現代產業體系,是我們的奮鬥目標,相信大面積的“代工廠”終將成為歷史。雖然越來越多的企業發力先進製造、壯大自主品牌,但以中國之大,仍有一些企業只有首先解決了溫飽,創新發展才有騰挪空間。

昭信集團的發展也啟示,不將命運完全寄託於代工,而是通過技術創新不斷追求轉型升級。在端穩“代工”這碗飯的同時,不斷尋求新的“飯碗”,從企業層面,無疑也是一條現實可行的轉型發展路徑。

當下,我們既要堅定創新發展,對中國經濟前景充滿信心,也要理性認識中國經濟發展階段決定了企業發展路徑的多樣性,對代工這種“兜底”模式,應給予更多理解,而不是嘲笑,更不是簡單棄之如敝屣。

近一段時間,中央及地方密集摸底經濟形勢,研判明年的經濟環境,力促“六穩”的信號不斷增強。“六穩”,穩就業是當頭。服裝、電子、鞋業等“代工大戶”集中的傳統產業,也是就業大戶,勞動力相對密集。通過這些代工企業,及其產業鏈上下游企業,吸收大量就業人口,對於“六穩”大有裨益。

最重要的是,儘管中國的科技水平日新月異、創新能力突飛猛進,越來越多的企業正在奮力邁向世界產業鏈的上游,但我們依然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仍處於並將長期處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這一基本國情和最大實際,決定了我們發展經濟要繼續包容各種生產組織形式,在全球分工中務實合作、互利共贏。

所以,代工非貶義,還不能輕言放棄。

記者觀察

代工“生存哲學”

記者劉宏宇

思維敏捷,做事幹練,眼神中閃爍著理想主義的光芒。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無法相信眼前風風火火的梁鳳儀,已經65歲了。

梁鳳儀歷經40餘年奮鬥,將一家農村集體小作坊,打造成一個集研發、生產、銷售和進出口貿易為一體的大型企業集團。

“針織姑娘織藤妹”,這句嶺南老話,是指舊時代有錢人家的姑娘去做針織,窮苦人家的女兒才去織藤。1964年,40多位“織藤妹”為了解決溫飽問題,你10元、我8元地湊到350元錢,蓋起的一座集體手工作坊——平洲藤廠。

1976年,22歲的梁鳳儀就任南海平洲藤廠廠長。當時工廠有100多名工人,已經開始走下坡路。頭一年,織藤妹還能拿到30多元的月工資,基本能解決溫飽問題。第二年,整個織藤業不景氣,藤廠資金難以為繼,出現生存問題。

梁鳳儀歷時兩年,跑遍了珠三角,也沒有找到轉行的出路。她開始將目光轉向了海外市場——但國家還沒有正式的對外合作相關文件,集體小企業搞出口更是天方夜譚。

敢想敢做的梁鳳儀,屢次找到輕工局和外貿公司領導,訴說企業困難,希望獲得幫助。去的次數多了,惹得外貿公司的人都勸她:“不要再來了,再來也沒有用。”

她不僅沒有放棄,還決定繼續“死纏爛打”。憑著這份執著的精神,感動了外貿部門的領導。1978年八九月份,外貿部門給她介紹了一個香港客戶——香港森美玩具有限公司。

參觀完工廠,森美的代表被梁鳳儀的誠意感動,表示願意給她們一個機會,但提出兩個疑問:一個織藤小廠憑什麼敢接玩具加工的單?如何保證按時保質交貨?梁鳳儀自信地回答:“憑120個忠誠勤勞的員工,以及從沒有延遲交貨的信譽。”

她還在三天之內,制定出詳細的辦廠計劃書,作出按時保質保量交貨的承諾,一舉獲得玩具廠代表的認可。

敢為人先,永不言敗,執著追求。企業家的個性決定了企業的個性。

作為廣東昭信集團這艘大船的掌舵者,梁鳳儀不斷地調整方向,在歷史的激流中順勢前行。昭信專注製造54年,變革成為它的核心競爭力。用梁鳳儀的話說:“我們用18年做好一件藤織品,用19年做好一雙鞋,用27年做好一盞燈,用43年做好一個電子元器件。雖然每一個行業跨度都很大,但我們已經習慣了產品不斷轉型升級。”

2006年,梁鳳儀冷靜地意識到,企業存在三大問題:一是技術含量低,主要依靠外貿訂單,既無專利技術又無市場,一旦國際市場風吹草動,難免受到波及;二是產業利潤低,代工產業主要分佈在玩具、鞋業、傢俱、燈飾等,屬於全球產業鏈的低端;三是員工流失率高,企業有2萬多名員工,成本壓力巨大。

為此,她果斷決定採取“以退為進”的策略,推動企業加快轉型升級。自2006年起,昭信集團陸續退出了製鞋業、附加值低的電子元件業、傢俱業等,分流了1萬多名員工,成功躲過了2008年的金融風暴。

在吃好代工這碗飯的同時,梁鳳儀經過深入調研,決定進軍當時新興的LED產業,逐漸從傳統低端製造業向高科技綠色環保產業轉變。智慧路燈、電子精密製造機器人、幹細胞免疫治療……已被列入梁鳳儀的“備胎”計劃。

“通過十多年的技術沉澱,企業的含金量不一樣了!”梁鳳儀似乎已經看到無限的發展空間,她說:“只有創新,才能讓世界工廠真正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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