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9 「伊朗研究」劉暢:伊朗“廢除”伊核協議,對核不擴散體系和中東局勢意味著什麼

劉暢:伊朗“廢除”伊核協議,對核不擴散體系和中東局勢意味著什麼

作者:劉暢,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發展中國家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下屬聖城旅(Quds Force)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Qasim Suleimani)被美軍空襲身亡事件持續發酵。1月5日,伊朗方面發佈聲明,取消了所有伊核協議對其限制措施。

蘇萊曼尼事件成為伊朗政府決定不再遵守伊核協議的催化劑。從更大視野來看,此事會對國際核不擴散體系,以及中東局勢產生何種影響?

伊朗“廢除”伊核協議後會怎樣?

1月5日,伊朗已宣佈中止履行伊核協議第五階段的新步驟,即取消所有伊核協議限制措施,等於是“廢除”了伊核協議。這將給現有的國際體系和全球戰略穩定帶來巨大挑戰,尤其是因特朗普政府單方面退出伊核協議而本就已岌岌可危的國際核不擴散體系。包括刺殺蘇萊曼尼在內的美國特朗普政府對伊朗極具偏見的政策,現在看來終於使伊核協議走向了破產。

在此之後,缺乏有效國際法律協議約束的伊朗很可能迫於安全壓力重拾核計劃、開發核武器,逐步成為真正的擁核國家,更何況,伊朗早就已經開始採取類似的“邊緣策略”了。

核擴散陰影或將再次籠罩中東乃至世界,而特朗普原先以極限施壓迫使伊朗接受美國開出的條件,重新就核問題同美國談判的目標,也隨蘇萊曼尼之死而基本上被埋葬了。

總之,特朗普下令除掉蘇萊曼尼可能原本是想“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但現在很有可能反而造成捅破一個大馬蜂窩、招致更多混亂局面,這對特朗普而言無疑將是得不償失的。

然而,就算伊朗會進行果斷而強烈的報復,美伊直接爆發大規模武裝衝突乃至地區戰爭的可能性仍然較小,因為雙方相互忌憚,都無意發動全面戰爭。

從美國來看,特朗普中東政策的根本基調是要尋求體面地從中東有效收縮,讓其在2020年大選前冒著違背主流民意、共和黨選情和政府財政狀況血崩的巨大風險去萬里之外攻打伊朗,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特朗普當前可謂內外交困:相比於對伊朗動武,美國國內兩黨更關心對總統的彈劾案進展;在國外,美國的歐洲盟友、尤其是伊核協議的歐洲各方也會強烈反對美國對伊動武,中俄對伊朗的支持更是不言自明;而那邊廂,朝鮮半島局勢近來亦有升溫趨勢,如果美國此時對伊朗動武,將會給朝鮮重啟核設施、繼續開發核武器以契機,美國無力承受亞歐大陸東西兩端兩個對手同時在核問題上對自己發難。

從伊朗來看,美國此次擊殺蘇萊曼尼,雖然是一次冒險的“示強”,但也讓伊朗看到美國的強大和可怕,反而會懾服伊朗對美激烈的報復。雖然伊朗仍在頑強地抵禦著特朗普的極限施壓,並屢屢向美國示強“秀肌肉”,但它實際上非常清楚自身實力遠不如美國,無法在軍事上與美國全面抗衡。此外,為了緩解美國極限施壓對自己的損傷,減少潛在的區域過度擴張對自身戰略資源的消耗,伊朗正積極尋求改善同周邊國家的關係,尤其是同阿拉伯國家的關係。若同美國開戰,這些國家將不得不在美國和伊朗之間選邊站隊,而它們最終選擇美國的可能性將會遠大於伊朗,屆時伊朗可能面臨被阿拉伯國家圍攻的絕境,這也不符合伊朗的利益。

中東“零和博弈”或加劇

蘇萊曼尼事件也使好不容易稍微有點緩和的中東和海灣局勢又瞬間繃緊了神經。它將在中東主要敵對國家之間導致更多的報復循環,加劇伊朗與美國和以色列之間、中東什葉派與遜尼派之間的尖銳對立。

由於特朗普政府中東政策的混亂和經常出現的外交事務各部門立場和發聲的不一致,其地區盟友可能為了試探美國的態度或顯示自己的決心而採取單邊冒險行動,更加劇了地區的混亂和緊張。因此,美伊能否有能力控制得住各自的地區盟友和代理人也是重要問題。以色列、沙特、哈馬斯、黎巴嫩真主黨等美國和伊朗各自的盟友和代理人可能迫於形勢或自衛需要鋌而走險,單獨採取先發制人行動,拖美伊下水。

更可能出現的情景是親伊朗的各中東什葉派軍事團體和次國家行為體以為蘇萊曼尼“復仇”為口號,趁機招兵買馬、發展勢力,爭做龍頭老大,勢必對中東現有的民族國家體系形成更嚴重的衝擊,對地區穩定破壞性也將增大。在此情況下,中東的地緣政治爭奪將更為常態化,並更具“零和博弈”色彩,即“你之所得即我之所失”、“你之安全即我之不安”、“你之生存即我之滅亡”。

“智能威脅”增添不確定性

尤其是的注意的是,中東似乎已經成為全世界無人機等智能武器最集中展示的主戰場,這將徹底顛覆國家和軍事集團之間的作戰形態,對中東安全乃至世界和平穩定構成全新的“智能威脅”。無論是早先伊朗擊落美國的無人機差點引發兩國大戰,還是沙特石油設施遭遇無人機蜂群打擊,到此次美軍直接出動無人機“斬首”蘇萊曼尼,以無人機為代表的新式智能武器對中東各國都在造成嚴峻安全挑戰。

這些新技術裝備具有小型化、高度智能化、集群化、綜合信息化等特點,成本低廉、精確度高、殺傷力大、隱蔽性強、速度奇快,對其的偵測、防禦難度都極大,非常適合用於對各種重要的軍用、民用設施和關鍵人物發動非對稱打擊和“斬首”行動。更重要的是,特朗普愈發醉心於使用無人機攻擊、網絡戰等智能化攻擊手段來應對美國在中東面臨的挑戰,這將給本就混亂的中東安全形勢增添更多難以預測性。

美國中東政策的不合時宜

從更宏觀的角度而言,蘇萊曼尼事件更引發我們對特朗普政府中東政策的持續反思。特朗普政府與伊朗為敵、用伊朗問題強迫地區國家選邊站隊的做法,不僅加劇了地區分裂,使原本就非常動亂的中東形勢更具不確定性,也招致地區國家、尤其是美國盟友越來越多的不滿。

中東地區向來存在“親美”和“反美”兩種勢力,而伊朗則同這兩種勢力都保持著一定聯繫,即使許多“親美”國家,也同伊朗保持著較好關係。特朗普在伊朗問題上強迫地區國家選邊站隊的做法,造成了更深刻的地區分裂。

伊朗在該地區向來有著十分重要的政治和宗教影響力,在絕大多數地區安全問題中都扮演著極為特殊的重要角色,要解決這些問題,不考慮伊朗因素,或不正視伊朗作為中東政治重要參與者的身份,既是不現實更不理性。

在這種情況下,中東國家對伊朗的態度,並不取決於特朗普或其他美國政治精英的意志。地區各國出於自身安全、經濟利益考慮,正不同程度透露出與伊朗改善關係的意願。在“求穩定、謀發展”逐漸成為中東地區普遍共識的大環境下,各國迫切渴望為國內和平發展創造安穩的地區環境。現階段恰是探尋地區局勢降溫的關鍵機遇窗口期。特朗普政府的伊朗政策愈發顯得不合時宜,長久必適得其反。

中東地緣政治的傳統邏輯一再告訴我們,不能用“非黑即白”的簡單劃線模式來看待中東各種問題,敵友身份的轉換速度、局勢的瞬息萬變以及陣營之間的相互轉化時常超乎想象,因為其相互之間的利益交織程度、各行為體之間的交往密切程度、問題之間的相互關聯程度遠非一套固定的“敵-我-友”劃分模式就可以掌控的。

從這個角度而言,特朗普的中東政策不僅失大於得,長遠上看將因在中東頻繁樹敵而將美國繼續拖入中東深淵,還將造成地區更嚴重的混亂,背後反映的其實是一個相對衰落的霸主在“躊躇地退出”中東時所表現出的焦慮和不自信。

「伊朗研究」刘畅:伊朗“废除”伊核协议,对核不扩散体系和中东局势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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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研究」刘畅:伊朗“废除”伊核协议,对核不扩散体系和中东局势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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