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 有誰能記得曾經在鄉下叮叮噹噹的鐵匠爐呢?

有誰能記得曾經在鄉下叮叮噹噹的鐵匠爐呢?

鐵匠爐在鄉土裡歌唱

現在,有誰能記得曾經在鄉下叮叮噹噹的鐵匠爐呢?它們像一縷青煙,隨著歲月的流逝而在人們的視野裡逐漸走遠,唯那淡淡的餘味,卻還是縈繞在記憶裡,厚重而清晰,揮之不去。

我老家的生產隊院裡靠東牆有三間小房:鐵皮釘的房門,窗戶沒安玻璃,插著幾根鐵條,門窗成年累月地向外吐著黑煙——這就是鐵匠爐。鋪子裡有兩位鐵匠:一位年長,一位年少,他們是父子。老子是位成手鐵匠,胸前掛著一副厚厚的皮裙,嘴裡總愛叨個菸斗。兒子兼助手繼承了老子的基因:平時言語不多,但卻有一身的力氣,掄起大錘、拉起風箱來呼呼掛風。鐵匠爐天天生火燒爐,叮叮噹噹的聲音打破了小村的寂靜。那是錘與錘有節奏的碰撞發出的韻律,有彈性,有質感。

有誰能記得曾經在鄉下叮叮噹噹的鐵匠爐呢?

小時候,常去鐵匠爐玩,一看就是半天。昏黑的小屋裡爐火燒得很旺,呼呼的聲響是風箱沉重的呼吸,火焰是跳動的心臟。老鐵匠左手掐著長長的鐵鉗子,不停地翻動著爐火之中的鐵塊。猛然間,老鐵匠將紅紅的鐵塊從爐火上迅速抽出,夾緊,放在鐵砧上。小鐵匠朝手心裡吐兩口唾沫,繃緊全身的肌肉,雙手掄起鐵錘,朝鐵砧上那塊軟化的鐵塊砸去!叮叮噹噹,鐵砧上立時火花四濺,崩落的火花如曇花一現,落地後便成黑黑的鐵屑。老鐵匠二目炯炯,黝黑的胳膊肌肉隆起,紅黑的太陽穴上青筋突出。他右手握的小錘與兒子雙手掄動的大鐵錘上下翻飛,此起彼伏,掄出了弧形,敲出了節奏,讓人聽著,就是一曲優美的鄉村音樂!老鐵匠把初見成型的鐵器重放回爐火中,加溫變軟後,再放到鐵砧上敲打一番,以求精益求精。幾個回合過後,鐵器傢什終於成品。老鐵匠把成品鐵器猛地插進水槽中:淬火——淬火可使鐵器的硬度增加,更加耐用。火紅的鐵器沾水發出“呲呲”的響聲,串串水泡徐徐從水中泛起,腥腥甜甜的鐵氣味便強勁地升騰起來。

隊裡對鐵匠爐的要求最初還僅是滿足於本隊生產所需農具,捎帶著關心一下社員的家用。到了後來,竟然擴展到為隊裡創收:打製鐵器出售。入夏,是鐵器銷售的旺季。父子倆要集中精力、夜以繼日地忙上幾天,打出一堆堆的鐵器,然後由隊裡派人到集市上去賣。在集市上,鐵匠父子倆打的鐵器總是很搶手:結實耐用,十里八村的人都認可。鐵匠爐不但打鐵,還兼營釘馬掌、驢掌業務。那年頭隊裡所有的牲口都要定期打掌,所以鐵匠爐的生意還是很紅火的。

有誰能記得曾經在鄉下叮叮噹噹的鐵匠爐呢?

有一年夏天,我和媽媽一起去隊裡的鐵匠爐打製一柄鍋鏟子。我結婚時,母親把那柄鍋鏟子給了我。儘管在工業品極其豐盛的時代,鐵匠父子倆打製的這柄鍋鏟子已顯落伍,但我家一直用著,它伴隨著我們度過了數不清的平凡而又充實的平民生活——我知道,這並不單單是一柄鍋鏟子,那裡麵包含著鐵匠父子倆的親情與汗水,包含著鐵匠父子倆對民間藝術乃至民族技藝的尊重與弘揚,包含著鐵匠父子倆對生活的熱愛與嚮往。看到了它,我的心中就會油然增添了許多信心和勇氣。

而今,鐵匠爐早已隨著生產隊的解體而不復存在。但,當我一踏上家鄉的熱土,耳畔總會響起鐵匠爐裡叮叮噹噹的清晰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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