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票的地方就有票販子。俄羅斯世界盃不是催生黃牛黨的第一個大型賽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在俄羅斯待了兩週多,半島記者親眼見到了許多球迷買不到球票的無奈,也看到了不少黃牛黨倒票的瘋狂,因為買錯了門票需要賣出,更是不可避免地和黃牛黨打了一次交道,進而深入展開了暗訪。在莫斯科的黃牛中,也有中國人,他們是世界盃期間特地跑到莫斯科倒票的,他們的“本事”令人驚訝。
票務中心成黃牛重災區
“如果你需要世界盃門票,去票務中心轉轉,只要你肯出足夠的價格,基本上不會空手而歸,你懂得。”在莫斯科的出租車上,本地司機對記者調皮地使了個眼色,“那裡有亞洲人,南美人,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操作的。”
那是記者第一次去莫斯科FIFA票務中心的時候,下了車走過一段地下通道,立馬有個操著南方口音的中國黃牛前來搭訕:“姑娘有多餘的票嗎?”記者沒有理會他,走到FIFA票務中心附近,發現這裡有不少人在排隊買票取票,也有一些人無所事事坐在一邊觀察著,偶爾也有幾個外國人圍上來小聲問記者“ticket?(有票嗎)”記者剛想接話,巡邏的莫斯科警察走過來,對方笑笑離開了。躲著警察走,基本上就是心虛的票販子無疑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後面記者再去幾次FIFA票務中心基本上有了判斷力,從地鐵5號線多勃雷寧站出來,只要你手裡握著一張世界盃門票,自然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你,主動和你搭訕,“ticket?ticket?”這些人大多在遠離警察的地方,通常在票務中心街對面的廣場上聊天,在地下通道內交易。為了偽裝成前來取票買票的普通球迷,他們有些身穿阿根廷、德國等國的比賽隊服,佩戴著球迷ID,看上去和普通球迷沒有分別。還有的更大膽,做了一個“我需要一張票”的牌子舉在手裡,就在警察眼皮底下晃來晃去,有交易機會才拉著和他交易的人遠離警察。
1300元球票炒到6000元
平心而論,本屆世界盃門票的官方售價並不算高,小組賽600多元人民幣起步,1300多元封頂,以這樣的價格看一場世界盃比賽不算太貴。但是一旦票到了黃牛手裡,就不是加價幾百塊錢的問題了,有些簡直成幾何倍數增長。
本屆世界盃拉美球迷來莫斯科的特別多,阿根廷、哥倫比亞、墨西哥、巴西的球票都是需求量最大的。記者佯裝要購買阿根廷和尼日利亞小組賽門票,和黃牛們交流。“700美元,這一場不可能再低了,錯過了你就再也看不到梅西了!”一名來自中亞國家的黃牛告訴記者,他手裡只有兩張二等票,如果記者要得多,他也不敢保證能不能弄到。而當記者將同樣的需求說給一位身穿阿根廷球衣的黃牛時,他直接報價800美元,“我手裡的票是一等座,原價就比二等座貴,朋友要看就看最好的位置。”見記者說要考慮考慮,這名黃牛有點生氣:“你到底買不買,你了不瞭解這裡的狀況?我告訴你這場的票早就賣光了,你根本不可能從正規渠道買到。”記者還是堅持走開了,等記者繞一圈回來,這名黃牛揮舞著手裡的美元,指了指遠處身穿阿根廷球衣的球迷,“我告訴過你要把握機會了,你買不到了!”而一名說中文的黃牛得知記者需要阿根廷門票,表示市價700美元,但是他手裡暫時沒有,加上了記者的微信,傍晚時候他發來信息:“美女,三張一等票一共2700美元,你在哪?我把票給你送過去。”記者問,之前700美元一張為何一下午的時間就漲到900美元一張了呢?中國黃牛也交了底:“市場在變,價格兩小時一變,你要是阿根廷第二場小組賽前找我買,當時500美元就能買到。但是現在市面上票越來越少,價格肯定水漲船高。”原價210美元的票翻了數倍出售,原本1300元人民幣能看的比賽現在要花將近6000元,這個美元漲幅也是無敵了!
黃牛三種途徑收集球票
官方已經停售的門票,黃牛手裡都能找到存貨,這些票都是哪裡來的呢?記者調查發現,門票的來源無非是三個方面:黃牛組織一幫人在國際足聯官網瘋狂刷票；從退票的球迷手裡收購；還有就是贊助商的款待票被私下裡賣給黃牛。
本屆世界盃在國際足聯官網放票的時候規定,一個ID最多隻能購買同一場次四場球票,想要在手裡囤積大量球票,黃牛們也是下了功夫的,他們需要朋友甚至僱人緊盯國際足聯官網,一旦開始放票就登錄進去能買的場次買四張,然後再將票匯集到一起出售,這也是利潤最高的票,因為是原價買進的。第二種就是從球迷手裡收票,不少人買了球票但是臨時有事去不成,或者想去看別的場次,都會不得不去退票。記者去票務中心的退票處轉了一圈,在那裡退票流程相對比較麻煩,需要排隊進場,安檢,排隊等待,執行退票流程,還要自己在購票賬戶進行一系列操作。更為重要的是,本屆世界盃有規定,退票只能退票面價格的90%,而且一旦票退了國際足聯卻賣不出去這張票,購票者只能自己承擔損失。在這樣的情況下,黃牛們就開始大規模遊說,記者手裡有張克羅地亞對陣冰島球票,黃牛就告訴記者:“我買你的票原價105美元我給你加點,你考慮一下,要麼現在拿110美元走人,要麼去官方那裡排長隊,最多拿回94美元,還有可能一分錢也拿不到。”這樣的條件之下,基本上很多退票者選擇了把票賣給黃牛。
而第三種也是最特殊的一種就是贊助商球票。本屆世界盃有很多官方贊助商,國際足聯給金主們發了大量球票款待贊助商看球。利益使然,這些球票中有一部分被倒賣給黃牛,這些球票通常都是位置絕佳,有些還帶有賽後餐飲。
一位中國黃牛就給記者展示了這類球票:“像這種贊助商票,肯定比普通球票都貴,我們從贊助商的工作人員那收來價格就比普通球迷票貴,這個票進場還能走VIP通道,位置也好,美得很,這個平均就得比一等票貴出100美元。”
球票實名制管理卻不到位
對於和黃牛打交道的球迷,錢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票真不真,能不能保證進場。前段時間重慶球迷被世界盃假票欺騙的事情炒得沸沸揚揚,加上國際足聯在世界盃前推出球迷ID和球票同時作為憑證入場的政策,也讓不少人心存疑惑,萬一買到的球票上名字不是自己的,能進場嗎?事實證明這個管理上的“空子”讓黃牛更加猖獗。
如果你向黃牛問買了黃牛票能不能進場的問題,所有黃牛都會回答你同樣一句話——“絕對沒問題”。記者暗訪剛好遇見一名買了黃牛票的中國球迷韓先生,他從黃牛手裡買了比利時和突尼斯的門票,票上名字是“ALEX MAX”,“說實話我當時覺得我一箇中國人,拿一張外國人的門票也有點心虛。但是進場時候是這樣的,安檢人員讓你掃描球迷ID,證明球迷身份,然後掃描門票,證明門票是真票不是假的,就可以放包安檢,然後進入第一道門。在球場不同區域進場時候還要再驗證一次,這一次志願者看一眼你的球迷ID,然後掃描球票編碼,只要球票是真的,綠燈亮了就能進場了,沒有人攔著我問為什麼門票上姓名和球迷ID不一樣。”記者也親身經歷了一次持贊助商贈送給媒體的球票進場,看葡萄牙和摩洛哥那場比賽,回憶起來流程的確是這樣的。也正是不仔細核對球迷身份和球票姓名是否一致,給了黃牛猖獗的可能。
一黃牛日賺500美元
在眾多的黃牛黨中,說中文的大有人在,記者前前後後接觸了六名。令人驚訝的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會說俄語,甚至他們來莫斯科還沒有記者早,他們有個共同的特點——為了利益打飛的來莫斯科倒票!
“我6月13號來的,我們六個人住在一個民宿裡,這樣大家分散開展生意,一起分擔房費,也便於交流嘛!”阿坤(化名)告訴記者。他之前是倒賣演唱會門票的,世界盃期間10萬中國人去看世界盃,也讓他發現了另外一種商機,他早早和同伴們在官網搶到了一些票,又通過關係從贊助商手裡買到一些票,飛到俄羅斯開始了他的生意。
“一般收票的話我們肯定要壓價,然後賣的時候抬抬價,比如你問的這場阿根廷和尼日利亞小組賽,我也和你講實話,我是400美元收的,賣給你700美元我也得賺一點啊,我在這裡機票、住宿、吃飯也都是要花錢的對不對,我也付出成本了啊,我還承擔風險,收來的票賣不出去怎麼辦?警察來查我罰款怎麼辦?我乾的是體力加腦力的活,這麼辛苦賺一點也是應該的。”阿坤說,此前他就收了一張在葉卡捷琳堡比賽的票,結果因為距離莫斯科太遠沒賣出去,損失了200美元,有了這樣的經歷他現在只收莫斯科、聖彼得堡和下諾夫哥羅德比賽的門票,其餘城市的門票一律不收。“這幾個城市中國人去的多,不愁賣,冷門城市沒人去,我收來賣不掉自己賠錢,我倒手一張門票才賺個300美元左右,賠一張門票就賠進去200美元,那我多不划算,所以我索性不要那些城市的票。”
“老劉”也是借世界盃東風來當黃牛的,“我是什麼票都收,在國內那邊有旅行社合作,我們收了賣給他們,他們給客人定製世界盃旅行,世界盃結束我們就回國,就靠這段時間做點小生意,賺是肯定要賺的,一天500美元是差不多有的,賺不了太多就當出國旅遊玩玩嘛!”按照老劉的說法,一天賺500美元,整個世界盃期間他能有10萬人民幣入賬。
退票扣差價黃牛鑽空子
FIFA官方票務中心內外,幾乎是兩個世界,裡面是正規的票務買賣和操作,外面則是“陽光下的罪惡”。這近在咫尺的非法交易票務中心內部會不知情嗎?記者採訪FIFA工作人員得知,他們知曉黃牛黨的存在,但是想要抓住證據難上加難。
“你可以看到,我們這裡每天依舊有大量球迷排隊買票,他們是通過正規途徑買票的好球迷,但是不排除個別人想要走捷徑。比如你看外面那個人,他手裡拿著‘我要一張巴西球票’的牌子,他可能是黃牛也可能就是一個想看巴西比賽的球迷,我們沒法給他下定論。如果我們看到有人把球票給他,他把錢給別人這個過程並且抓個正著,那麼我們可以說他違反了國際足聯禁止球票私下交易的規定。按照俄羅斯當地的規定,被定義為黃牛將被處以最高25倍票面價值的罰款,但問題是他們不會在我們的眼皮底下交易,他們會選擇我們看不到或者不注意的地方,我們無法去緊盯著每一個來到這裡的球迷,對於大多數抱著正常目的的球迷來講,嚴密監控他們也是沒有必要的。”FIFA票務中心的工作人員馬修·布朗告訴記者,管得住黃牛他們也很難管住球迷,比如來退票的球迷,聽說國際足聯要扣掉票面價格的10%做退票費,往往就打退堂鼓,進來十個球迷出去五個,他們的球票應該就流到了黃牛手裡了。但是他們的交易躲開了公眾視線,警方沒有證據抓捕。
“我們只能是一次一次告誡球迷,通過國際足聯官方購買的球票保證是真票,沒有任何風險需要承擔,而且價格是固定的比黃牛手裡低廉幾倍,也不會觸犯法律。讓大家不要輕信黃牛,萬一出了問題投訴無門。每天我們這裡都有大量退票,想看球大家可以隨時關注國際足聯官網,我們還會不定期放出球迷退掉的球票,這才是正規的安全的價格實惠的購票途徑。”馬修·布朗重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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