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8 散文閱讀:大嫂

散文閱讀:大嫂

第一次見到大嫂的時候,那時我才十餘歲。

大哥戰友的母親是大嫂的嬸孃,那個時候通訊不便,聯繫在部隊服役的大哥基本是書信往來。家裡人的平安、大哥在部隊服役中的苦與樂等,都在小小的信封裡。

母親那時最期盼的就是騎著綠色自行車,後座上掛著綠帆布包的郵遞員老陳。聽到自行車鈴“叮鈴叮鈴”響,母親會馬上放下手中的事,跑出家門。“我大伢來信了?老陳。”“嗯,來了,頸望長了吧?”老陳邊在泛黃的綠帆布包中找信封邊回答。

“坐,我倒茶喝。”母親端出凳子,遞上一洋瓷碗“猴子”茶。

老陳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了。接過信封的母親迫不急待地拆開,展開信紙看了起來。

看到大哥在部隊取得進步和成績,會一遍遍地念叨一遍遍地看。大哥戰友加祥哥的母親也如此。嬸孃還經常把信拿到我家來與母親一起看,分享彼此的快樂與掛牽,共敘思兒之情。因為共同的話題,母親與嬸孃就成了無話不說、勝似親人的閨蜜。

大嫂長得清秀水靈,高中畢業,在小學教書。

到了適婚年齡,嬸孃忙著張羅對象,首先就想到的大哥。便把嫂子的母親帶來說是合作社買東西,其實是想看一下我家的家境怎樣。我那時候還小,不諳世事。只聽嫂子母親數我家的屋的橫條,“十三根”嫂子母親嘟噥著說。好象還滿意的樣子。不久,大哥探親回家,嬸孃就張羅牽線侄女與大哥見面,後來就成了我大哥女朋友了。

大哥從部隊轉業後,大嫂常來我家串門。他們倆到哪都帶著我,到同學家玩、看電影等,我都是跟屁蟲。

記得那時候看電影是露天影院,一角錢一張票,我鑽進大哥黃大衣裡,混進電影院。我問大嫂,“天天跟著你,不討厭我?”大嫂笑著回答說“苕唄,自己的老妺,怎會討厭呢。”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大哥大嫂婚後就有了小侄兒,侄兒非常可愛。

那時候一放學,丟下書包就抱起坐在木轎裡的侄兒,逗著玩兒。大嫂總說:“去,做作業是正事。”我只好放下侄兒,極不情願地去做作業了。大嫂心靈手巧,逢年過節,自己裁剪設計幫侄兒做新衣裳。我也在縫紉機跟前玩,幫忙出主意,說:“在衣服上鑲個紅蘋果形狀呀,鑲上熊貓寶寶等動物圖案。”“做個圓荷包吧。”我不成熟的主意,大嫂有時也勉為其難地釆納了我的建議。不花費多少錢,也能把小侄兒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剛上初中的時候,愛美的嫂子、細姐偷偷上街,到溫州髮型屋燙頭毛。家裡生活困難,父母都是省吃儉用,沒有添制新衣。

大嫂看我沒有象樣的褲子,把自己喜歡的捨不得穿的一條新黑褲子拿出來,叫我穿上,褲子長得拖到地上,要捲起來對摺才行,我也美美地穿上,自我感覺良好。姐倆騎著兩輛自行車,我坐後座,歡歡喜喜一起上街。嫂子跟細姐長得好看,燙上捲髮後更漂亮時髦了。也把我的頭髮剪成了當時流行的齊劉海童妝頭,我照著鏡子高興極了,好一陣子都覺得自信滿滿的。回家還挨父親罵了,說姐姐們亂花錢,看到確實美觀,父親也就沒有過多責怪了。嫂子不但不生氣,還笑咪咪的低頭不作聲。

我讀初中的時候,父親已經退休了,家裡買了魚,父親、大嫂、我仨都喜歡吃魚,父親吩咐大嫂把魚鱗剔下來,放鹽熬魚湯,一夜就成了魚凍,好大一缽。我不喜歡吃魚凍,父親和我怕浪費了,強行吞下去,結果嗆得吐了……

那一年,戎馬一生的舅舅,因病與世長辭。母親失去了最親的人,精神轟然坍塌,悲痛萬分,處理完喪事後,父母親帶回了在異鄉的年邁體弱的姥爺姥姥。照顧二老的起居重任就落到了母親和嫂子的身上了。姥爺不知道兒子已經不在了,母親及姥姥經常坐在灶屋揹著姥爺流淚,大嫂趕緊過來安慰,把姥姥摟在懷裡,眼淚也在眼眶打轉。

不久八十多歲的姥爺也作古了,才二十多歲的大嫂連夜為姥爺趕製壽衣,我問道:“嫂子,晚上你一人做這些衣襪、鞋子,怕不怕?要我作伴嗎?”嫂子低頭邊做事邊回答:“怕什麼,你睡吧,做好了還得送到那裡穿。”

做好壽衣,天就快亮了。沒咪一會兒,大嫂又趕緊起床煮飯,招待上山挑灰出力的本家人。每餐幾桌子,大嫂忙得不可開交。父母親事後稱讚大嫂說:“你現在是家裡的主心骨了,這麼複雜的事情,一切都安排得有序妥當,既沒浪費,又不失體面。”

那年大嫂通過鄉鎮招幹,成為一名鄉幹部。大嫂工作更忙了,肩上的擔子更重一些,組織上交付的工作任務要保質保量完成,鄉里鄉親裡的瑣碎小事也都找大嫂解決。東家吵架媳婦跑回孃家了,大嫂耐著性子費盡口舌解釋是非,陪禮把人接回。西家老人病了要去醫院看病,幫找熟人聯繫醫生,甚至還幫忙扯錢。還有孩子上學、上戶口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找上門來。大嫂都不厭其煩一件件解決。自己忙得團團轉,我看著忙碌疲憊的嫂子心疼地說“嫂子,你管許多閒事,葫蘆在牆上掛著不好,要取到頸上掛,你哪有許多精力呢?”大嫂回答說“他們來找你,在腦子裡會徘徊好久,難於啟齒,怎能不理呢?再說能幫就盡全力,沒做好別人也不會怪罪的。”

前幾年,我新買的房子裝修,女兒暑假備考研,需要安靜的環境。嫂子知道後說“把女的衣服拿到我這裡來,學習環境好點,我這裡離新屋近,就在這裡吃,免得跑那麼遠。”

我們一家三口,再加上幫我新屋看場子的叔父,就在嫂子那裡一起吃住幾個月。有時還有工匠吃飯,每餐一大桌子人。嫂子還不忘弄點軟爛有營養的菜給牙齒不好的叔父吃。天晴滿屋灰,下雨滿地泥,我拿起拖把,嫂子總是搶著去打掃,體貼地說“本來就沒做慣,那邊許多事情,夠累的,家裡就莫管,有我呢。”然後默默地打掃,不要我動手。住三樓的女兒跟我說,“舅媽總把洗好的水果、牛奶送到樓上來,並幫我把空調打開,說涼快些好學習。”

平時休息時間,只要大嫂在家,就喜歡去跟大嫂坐著聊天,工作中遇到的困惑與煩惱,喜歡跟大嫂聊聊,成績與進步願意與大嫂分享。家長裡短的事、女兒畢業擇業等等,一聊就是忘了時間。總是吃飽飯再回家。

嫂子到我家近四十年,“長嫂如母”是在我姑嫂的情愫裡最好的詮釋。

如今大嫂退休了,到黃岡幫侄兒帶雙胞胎孩子。每天下班路過大嫂家,總要看一眼,大哥大嫂是不是回家了。看著門鎖著,心裡就空落落的。現在大嫂在黃岡,空餘時間在老年大學學習舞蹈、黃梅戲等。看到大嫂多彩多姿的退休生活,感到欣慰,大嫂,此生遇見你,是我全家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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