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大雪未雪。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城市脫掉了一層長久裹身的陰霾與冷漠，曖昧中顯出分明的稜角。建築、行人、縱橫交錯的路、塵埃、樹葉脈絡……陽光下的一切清楚分明。
西風裡，木葉蕭蕭。
銀杏一樹燦黃。梧桐鏽跡斑斑。楓葉捲曲成好看的形狀。那些在寒冷中日漸蕭瑟委頓的樹木枯草，紛紛昂首挺胸。
植物與人，向陽張揚盎然顯得容易，難的是陰暗裡依舊挺拔。
時間的刻度裡，生命被揉搓出摺痕。來來去去，日子就這樣一頁頁翻過，快到還沒來得及看清每一個標點符號。溫暖與美，都是剎那的。剎那才是真正的永恆。
有人老了，有人正在老。
有人走了，有人正在來。
生命就是這樣。當最後一片葉子飄然落下，新的葉子正在蓄勢待發掛上枝頭。
世事無常，無常也是一種秩序。
喜歡柳宗元筆下獨釣寒江雪的蓑笠翁。釣雪，是意境，也是境界。
大雪未雪。出門看樹。
車輛路過一個村莊的早晨。霧氣蒸騰、山影疊嶂。一個池塘裡，陽光拖出一片瀲灩。想起暗槓的歌詞：一言語，天地蒼蒼，扶著一首歌，路過一個村莊。這景色，雖是剎那，卻也有點上頭。
枝葉疏落有致，有去繁就簡後的乾淨。從來繁華是容易的，簡單卻最難。人生若是懂得刪繁就簡，生命也會乾淨許多。木心就是個乾淨的人，一生流離紅塵，雖找不到一個溫柔似粥的人。卻疏疏落落，孤獨又溫柔的活著。
抑制住在草地上打滾的衝動。聊天的間隙，一棵銀杏樹，在一陣猝不及防的風裡，抖落下大半黃燦燦的葉子。粲然似蝶。
如同在風裡，下了一場雨。落得樹下的人滿頭滿臉滿肩。葉子在那短暫的瞬間，遮蓋了肩上生活的灰塵與齒痕。
樹下的人在落葉雨中咋呼，我們坐在遠處咋呼。有時候即便不在同一處境中，但是對美的感受卻是相似的。
大學老師曾在課堂上講過，人生如同一趟旅程，中途會有人下車，也會有人上車。沒有人會永遠陪你走下去。人活在世界上，本質上都是在“獨自行走”，一朝一暮，“望著山川河水擎燭而走”。
但不同的人生階段，總會有人出現，給予陪伴。然後離開，或者不再親密相處，而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千山萬水阻隔。可你知道，那個人就在那裡，並且會一直在。
她說，“這裡下雪了。如果你在，你一定會陪我去看雪的。”
那幾年，在異地他鄉，彼此陪伴。那裡到處都是我們的足跡，爬山、下河、走路、吃路邊攤……春天，她載著我，去看漫山的花與成片的麥田。秋天她載著我，也去看漫山的花，以及成片的松林。她曾經保護過我。
風呼嘯，松果落。
人總有各自不同的方向。
許多事，無需多言。
來去，皆是意義。
— 完 —
文| 止月 圖| 網絡
在一隅讀書寫故事
在遠方知江湖與詩
真正的自由，是內心不被挾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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