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6 孫百川:父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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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百川:父親|散文

散文之窗:

孫百川:父親|散文

人世間,有一種愛不是大山卻勝過大山,這便是父愛。

父愛無邊,苦海橫渡;曾經滄海,除卻巫山。父愛總走在光陰的前頭,兒女是他身後揮之不去的標點。生活中一切有關父愛的點滴,都會伴隨著兒女的成長成為心靈的春雨。

我愛父親,愛他腳踩過的大地、田埂;我愛父親,愛他雙手使用過的犁鏵、鋤頭;我愛父親,愛他眼中溫暖過的莊稼、穀物;我愛父親呀,愛他頂過兒女的肩膀、頂過全家的風雨……

如今,種了一輩子土地的父親,卻已把自己種在土地裡。不知為什麼,在我也當了孩子的父親後,才慢慢想起他生前的背影,才在不經意間回憶著父親那落在日子背後的複雜眼淚。今天,趁父親節的到來,我不得不放下一段角逐與疲憊,安安心心地寄託點情思。

對於爭鬥不止的人間來說,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在為你負重前行。對於成長中的兒子們來說,父親便是為你負重前行的那個人,那個把自己的青春、理想、激情、血汗、生命為兒女活成空白的人。當父親堅強剛直的身軀為兒女變成拱,卻還指望兒女們快點踩向對岸;當父親像寒風中的枯葉舞盡最後一段對枝丫的眷戀,他才學會放手。

我的父親一輩子被固化於土地,幾畝田地鎖住了他的飛翔。他把從種子那裡尋來的誠實安裝進兒女們的心中,他把從季節那裡得到的愛意鋪入了兒女們的雙眼,他還把從泥土底層刨到的根與本不斷植入兒女們的靈魂……

想起春天的時候,沒被花朵留住腳步的父親已扛著犁、牽著牛,把自己放逐在屬於兒女們的具象春天裡。從耕田犁地到插秧播種、從打草施肥到拌泥揪蟲、從日落黃昏到夢竭人瘦,整個春天都把父親逼仄成全家的扁擔。忘不了父親緊跟在牛屁股後扶犁的情景,他活脫脫的命運只關牛的屁事,犁鏵從田地淌進兒女的心底,這一淌便淌出美好的等待、富足的生活、任性的歡歌笑語。

我至今還記得某年那個春天,父親為了搶水插秧,用一根小竹竿背在背上,上邊吊著個馬燈,趁著漆黑的夜與秧水決戰。那夜的雨不太大,忽強忽弱、忽左忽右、忽東忽西,嚴重扯痛父親的神經。他揮舞鋤頭拌起田壟,深怕誤了時間,畢竟早點固好田壟這是圍住水不滲漏的最好辦法。馬燈在風雨中的光亮不太明,母親擔心父親傷著自己,特意叫我拿去火把。我的到來讓父親非常不安,他本想生氣,但考慮到孝友傳家的理念沒錯,於是只好編了幾個鬼故事,直接把我嚇回家中的溫暖被窩裡。第二天中午,被泥點絞殺的父親幾乎找不到臉上的眼睛,令兒女們痛心的是他的腳在冒血,偶爾還能拱起幾個大小不一、血的氣泡來。原來,手中的鋤頭還是傷了他的腳。父親呀,你有錯,腳要是感染了,兒女們一年的飢餓就接二連三地回來了;鋤頭呀,你有罪,為什麼要偏偏傷害天天撫摸你的人;春雨呀,你有過,幹嗎下得那麼不著邊際;馬燈呀,難道不能再亮點;生活呀,我不想跟你說。

孫百川:父親|散文

父親好不容易跟天鬥才搶來的秧水當晚就被隊裡的一個嬸子悄悄放進她的田裡。這下該怎麼辦呢,大哥把我橫扛於腰際跑到嬸子家,讓我去開罵,而他去開打。父親知道後,趕緊把我倆弟兄喊回去。父親說,天黑之前他就看到嬸子想偷秧水,人家的男人都臥病三年了,孩子也那麼多,讓她偷點又何妨,只是沒想到她把水給偷幹了,不過,天老爺說不定再熱幾天就要下雨了,實在不下的話,我還可以到河谷去挑水呢。大哥沒開腔,故意把肩膀上的一個大膿包露出來,父親卻笑了。我呢,被大哥哄進屋後扭耳朵,原因是沒當好看水的偵察兵。

記憶中,夏天的太陽總在放毒針,熱得青蛙都忘記打鼓。而父親卻無比珍惜夏天的每一寸陽光,他開始料理果樹,移開或去掉遮擋光線的濃密葉子,讓青澀的果子能在微風中探頭探腦;包穀也是父親重點關照的對象,在惡毒的熾熱陽光裡,親手拈下那些爬在玉米杆上的害蟲;每當太陽落山,父親的肩膀便會與扁擔重逢,扁擔左右兩頭的糞桶不再計較孰輕孰重,而立在兩桶中間的身子和扶在左右桶口的大手把父親襯托得像一隻引頸高歌的大鳥,飛野似地一陣小跑的父親把這一直觀且動態的形象帶到田間地頭或山上去了。假若我是初唐的陳子昂,這才有資格去“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孩提時代的秋天是定製給父親的。

莊稼長得比兒女們還高、瓜果掛得比兒女們臉蛋還好看、稻穀笑彎了腰與高粱漲紅了臉,所有這些都會加快父親的腳步,把它們一一請進家,請進兒女們偌大的碗裡和豐滿的夢中。全家人築起的歡笑似乎在讓回字對口說,不用跑出去爭論,我有能力讓你好好呆在家中、呆在我的心裡而不受傷害。

千篇一律的雪花是父親的最愛。冬天裡,父親用雪花給兒女們做雪人,還陪孩子們打雪仗。比我大點的姐姐們還能聽到由他所杜撰的若干版本的“白雪公主”故事。記憶中,我討厭雪,認為它們有點洋洋得意、忘乎所以、點點糊塗似地亂飛,捧到手中還模稜兩可、很快便害羞似地消失了。伴隨著日子的疊加與推湧,我漸漸懂得雪的含義,懂得父親愛雪的樸素理由——乾淨。不可思議的是,父親居然在我考上大學那年的冬天,用衣衫攬回一大團雪,親自給我用雪煮了一壺茶,我當時以為勞作一生的父親在想心中的浪漫史,也就稀裡糊塗地把人間這段絕妙光陰給輕易打發了。直到我的成人世界裡出現傷害,才想起父親留給我的這段光陰的寶貴。原來,父親是想告訴我,用潔淨去征服味道才能品味出真正的味道。

盜盡天下水也寫不透父親事,磨幹世間墨仍書不完大山情。其實,天下所有父親又何嘗不是如此。雖然他們有的有文化、有的無,有的有能力、有的無,有的有權勢、有的無,有的有家財、有的無,但有一樣令所有父親相同亦相通,那正是作用於兒女們的愛:沒文化者,父親的手中有泥土就夠了;沒能力者,父親的手中有風霜就夠了;沒權勢者,父親的手中有死繭就夠了;沒家財者,父親的手中有溫暖就夠了。

為天下父親悄悄落一次淚吧,這個父親節便定會駐紮在和諧社會的骨架中……

孫百川:父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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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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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孫百川近照

孫百川,四川平昌人,平昌中學高級教師,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著有詩集《過早的雨季》、《疼痛的韻母與你拼成歌聲》,長篇小說《飛來豔福》、《晚風》、《文人阿強》,散文、散文詩集《黑板上只剩下我和你》。散文《二姐》獲《國防時報》鄉音副刊優稿大賽一等獎。

孫百川:父親|散文

本文審稿:張學文

插圖攝影:東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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