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9 土默特之恰臺吉 (連載之一)

土默特之恰臺吉 (連載之一)

出呼和浩特,沿土默特大道向西行半個小時的路程,即到達內蒙古土默特左旗北什軸鄉恰臺吉村。這個位於大青山前土默川腹地的自然村,距呼和浩特二十多公里,距旗政府察素齊鎮15公里。村內居住著王、伊兩大蒙古家族,共39戶108人。據村內故老一代代口口相傳,村民系恰臺吉後裔,雖經歷四百多年的時空變幻。恰臺吉的後人紮根於此,生生不息,堅守著先人留下的這片熱土。

(一) 恰臺吉的身世

恰臺吉,原名由罕都雷喜雅,又名薩爾瑪尼,也稱脫脫、又稱恰臺吉、達雲恰、達延恰。土默特之蒙郭勒津人。在他幼年時,被土默特萬戶領主阿勒坦汗收為義子,並賜予臺吉稱號(蒙古黃金家族男子均有此號,)。成年後阿勒坦汗任其管理直屬部落大小事情的諾延(領主)。蒙古語稱之為“恰”,因其能力超群,辦事公正有方故以“恰臺吉”“達雲恰”著稱於土默特萬戶,並聲名遠傳。

公元十六世紀中葉,阿勒坦汗在黑河中下游一帶開發板升農業,恰臺吉的部分牧地亦在板升之內,為避免農牧業互相干擾,恰臺吉主動給農業讓路,將部分部眾遷到土默川腹地今恰臺吉村一帶定居放牧,遂形成了嘎查(牧村),村名即以恰臺吉名字命之。十八世紀三、四十年代,清政府大規模開發土默特草場,晉、陝數十萬漢族農民應招前來墾荒,隨著漢族農民的到來,漢語漢文逐漸成為人們交流的主要工具,蒙漢之間的契約、文書多用漢語漢字。到清末,蒙文蒙語已被漢語漢字代替。如恰臺吉被寫作卡((KA)臺吉,民國以來又把卡(QIA)訛化為康(KANG)音。吉也演化成基,這就是恰臺吉村名被不斷演化的過程。

在四百多年的歷史進程中,雖然恰臺吉人隨著生產、生活方式的變化失去了民族的語言文字,但恰臺吉人像眾多的土默特蒙古人一樣,依然堅守著自己民族的傳統,並一代代傳承不息。

關於由罕都雷喜雅臺吉的身世,遺憾的是,由於後金(滿洲)追逐蒙古察哈爾林丹汗時,有關資料被毀殆盡,當時皇太極燒絕了土默特部的板升,即使是保留下來的也在部眾四處逃散中不知所終,因此對由罕都雷喜雅臺吉的研究極其困難。人們只能從《阿勒坦汗傳》 《蒙古源流》及明人著述等史籍中找到一些有關他的片段和記載。此外,其家族的口口相傳也是一部分資料來源,依據這些載錄和口碑資料,我們整理出了《土默特之恰臺吉》的一書。

公元十五世紀末至十六世紀初,成吉思汗的十五世孫,“中興英主”達延汗在其夫人滿都海·徹辰的幫助下,重新統一了蒙古。

在達延汗統一蒙古的過程中,蒙古右翼雖然歸附了達延汗,但當時的形勢十分複雜, 儘管封建主亦思馬因被消滅,被擊敗的一些封建領主仍蠢蠢欲動,不時有叛亂髮生,形勢極不穩定,封建主亦不剌就是心懷異志的一大領主 。

據《土默特史》記載:1509年(正德四年),達延汗任命次子烏魯斯博羅特為統轄右翼三萬戶的濟農(副汗),這一任命引起了永謝布首領亦不剌、鄂爾多斯部領主滿都賚阿固勒呼的不滿,他們認為達延汗任命的濟農凌駕於他們之上,限制了異姓封建領主的特權,降低了他們的社會地位,於是便發動了叛亂。

鄂爾多斯是成吉思汗陵——八白室所在地,烏魯斯博羅特一到任,便到八白室祭拜,亦不剌指使屬下向濟農的侍衛挑釁,烏魯斯博羅濟農將亦不剌的一名挑釁者砍死。

一直等待機會的亦不剌等人立即大呼:“剛來此處便草菅人命,日後還不將我們斬盡殺絕麼?”這句話等於一個信號,立刻八白室四周伏兵躍起。

面對突生的變故,烏魯斯博羅特濟農的部下猝不及防,雖拼死保護濟農的安全,並奪來馬匹讓濟農逃走,但終因寡不敵眾,烏魯斯博羅特在混亂中被殺。

當時達延汗的三子巴爾斯博羅特正同夫人及兩個兒子墨爾根、阿勒坦居住在科賽塔布囊家中。據文獻記載,科賽塔布囊是明正德時期蒙郭勒津部領主,是北元滿都古勒可汗和滿都海夫人伊錫公主的東床佳婿,因其居住在蒙古勒津的徹庫特,被人們稱為“徹庫特之火篩塔布囊”。當時有一對叫星凱烏爾魯克、額伯凱烏由罕的夫婦就生活在科賽塔布囊的部落。

事變發生後,對於巴爾斯博羅特一家來說形勢十分兇險,隨時有被殺的可能,科賽塔布囊和伊錫公主商量道:“這孩子我們不能養護了,還是送回他父親那裡吧。”隨後,委託鄂爾多斯的帖木爾、蒙郭勒津的必裡圖等七人將巴爾斯博羅特和他的夫人,長子送到達延汗處,而把時年三歲的阿勒坦汗寄養在星凱烏爾魯克、額伯凱烏由罕家中。不久星凱烏爾魯克、額伯凱烏由罕聽到傳聞,說亦不剌太師欲加害幼小的阿勒坦,遂決定把他送回到祖父達延汗那裡。額伯凱烏由罕、希爾瑪魯烏爾魯克,讓一拾柴女裝扮成懷抱嬰兒的孀婦,帶著嘟嘟作語的阿勒坦“晝潛夜行伺機脫走,”回到了祖父達延汗身邊。

這樣星凱烏爾魯克、額伯凱烏由罕救了達延汗的孫子阿勒坦的命,成了巴爾斯博羅特的恩人,從此他們便跟隨在巴爾斯博羅特左右,備受尊重。

1531年,星凱烏爾魯克、額伯凱烏由罕家出生了一個兒子,他就是我們的故事的主人公由罕都雷喜雅臺吉。由於星凱烏爾魯克、額伯凱烏由罕夫婦保護過幼小的阿勒坦汗,所以由罕都雷喜雅臺吉出生以後,便受到了阿勒坦汗的呵護,將他收為義子後,授予臺吉名號,與黃金家族的臺吉享有同樣特權。

由罕都雷喜雅臺吉儘管在生活上受到阿勒坦汗的照顧,但他一生下來,所看到的並不是歌舞昇平、沃野千里的景象。因為這一時期,阿勒坦汗已成為土默特部領主。為了生存與發展,他既要應對明朝的襲擊,還要與常常來搶掠的兀良罕作戰,這種不安定的環境從小造就了由罕都雷喜雅臺吉的憂患意識和對部眾的同情心。

為了讓由罕都雷喜雅順利成長,星凱烏爾魯克、額伯凱烏由罕夫婦在由罕都雷喜雅只有幾歲的時候,就將他送到阿勒坦汗汗帳,使他與黃金家族的孩子一起接受良好的教育。由罕都雷喜雅臺吉從小就是一個天資聰穎的孩子,他在進入汗廷之後,除了用心學習騎射之外,很快就和其他臺吉們一樣,成為一個英武少年,並受到了阿勒坦汗的賞識。當時的阿勒坦汗汗帳,除了各部的諾顏之外,還彙集了來自長城內一些畢斜氣(先生),使由罕都雷喜雅臺吉有機會接觸到漢語、漢文,為他以後與明朝的外交活動打下了基礎,而他的為人處世以及一些高尚品德就是在這時形成的。由罕都雷喜雅臺吉在汗廷生活之時,正值阿勒坦汗響應大汗號召,致力民族統一,聯合蒙古各部六徵兀良罕之時。此間,幼小的由罕都雷喜雅臺吉目睹了阿勒坦汗被蒙古大汗授予“索多汗”的場景。這一切使他漸漸懂得如何為義父做事的道理,為他以後處理汗廷事務奠定了基礎。對由罕都雷喜雅臺吉的為人處事、從政、帶兵打仗有著重要的作用。

約當嘉靖十六年(1537年),阿勒坦汗三兒子鐵背臺吉不幸因病去世,其母莫倫哈屯在為他舉辦葬禮的時候,按照薩滿教的規距,要令死者的妻妾僕從殉葬,還要殺100個男童殉葬。一時土默特部上下充滿恐怖氣氛,人們怨聲載道。當無辜的兒童被殺到到四十個時,由罕都雷喜雅臺吉跑到現場,挺身而出說:“要殺就殺我一個人吧,放了這些無辜的孩子吧。”由於由罕都雷喜雅臺吉是阿勒坦汗的義子,有臺吉身份,是不可能被殉葬的,因此其餘的孩子得以倖免。由罕都雷喜雅臺吉勇於犧牲自己的表現,挽救了幾十個兒童,受到了土默特部上下的一致好評。以後隨著年齡的增長,阿勒坦汗對他的越來越倚重,當他成年以後,已成為阿勒坦汗的“恰”即侍衛,並負責可汗直屬部落的大小事情,從此恰臺吉、達雲恰聞名遐邇。大約在嘉靖二十年左右,阿勒坦汗將土默特領地分為若干部分,分封給自己的子孫,其中他的義子由罕都雷喜雅臺吉被分封的領地在托克托故城一帶駐牧,從那時起,他又被稱作託託。

(二 ) 恰臺吉的牧地

托克托城也叫脫脫城、託城、妥妥城,位於哈敦木倫(黃河)、伊克圖爾根(大黑河)交匯處。早期的托克托,土地肥沃,河流縱橫,是天然的好牧場;又是直通草原咽喉要地,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由罕都雷喜雅臺吉的牧地就在託託城一帶。明朝宣大總督蕭大亨的《北虜世系》中說,該恰臺吉“系俺達義子,在山西偏關邊外二百餘里妥妥城駐牧。大同得勝、山西水泉二處互市。”瞿九思的《萬曆武功錄·俺答列傳》也載“嘉靖三十三年,俺答部卜鐵莽因(原系華人)投回邊內後,明朝邊官向他了解蒙古各部的情況,他說:“脫脫,故(俺答)義子,可千餘騎。”隆慶議和後,由罕都雷喜雅臺吉按阿勒坦汗之命,將白蓮教徒趙全等人綁送明朝後,他們供稱:“俺答可二萬,躬提兵七千,居豐州灘……以兩千屬恰臺吉,去右衛可百里。”這裡記載的右衛,就是今天的山西省殺虎口南右玉縣右衛鎮。而妥妥城距右衛鎮約百餘里。

明朝洪武初年,為防禦北元而設置的東勝衛,就在妥妥城,即今天的呼和浩特市托克托縣治,位於托克托縣境內的黃河邊上。在它前面是奔流不息的黃河水,後面則是海海漫漫的土默川大草原。明洪武四年,在這裡跨河設置東勝五衛,但在洪武末年已內徙。正統三年,朱祁鎮重新設置東勝等衛,幾年後便棄守,重新成為蒙古人牧地。到了嘉靖十年(1531年),成吉思汗第十七世孫阿勒坦汗駐牧豐州灘,這一帶為阿勒坦汗所有。約當十六世紀四十年代末期,其義子由罕都雷喜雅臺吉(即恰臺吉)駐牧東勝衛,因恰臺吉又名託託、妥妥、脫脫等,他駐牧後,以託託為故城之名,這裡便叫托克托城。

明朝建立後,雖然“三犁五徵”追殺退回草原的北元政權,但終究未使北元降服,到了宣德(1426——1435)之後,明朝因國力漸衰,只能退守長城沿線,而北元政權亦汗權衰落,直至十六世紀初,“中興英主”達延汗統一了蒙古,將他的諸子派到了各個萬戶(兀良罕除外)擔任領主,於是長城以北全部為蒙古所佔。在以後直到明末,河套地區被鄂爾多斯黃金家族所佔,土默特萬戶為阿勒坦汗所佔,阿勒坦汗將土默特萬戶的領地分為若干個分部,分別將這些分部分封給自己的諸子,使其各有封地和屬民,在分封中,恰臺吉作為義子,被封於東勝衛,即今天托克托縣一帶。歷史學家李逸友先生根據《清聖主實錄》《平定朔漠方略》、高士其《扈從集》等清代史料,指出了清代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1722)間,這裡仍被稱做妥妥城。薄音湖先生在研究恰臺吉與妥妥城的關係時也指出:將妥妥城與阿勒坦汗義子恰臺吉聯繫起來的是《山西通志》,書中的《府州廳縣考·托克托廳》雲,“廳城,即妥妥城。明嘉靖中,俺答義子恰臺吉名妥妥,駐牧此城,故名……今頹廢不完。”據此記載,人們幾乎一致認為:妥妥城即託託城,也就是後來的托克托縣城所在地,今天的托克托縣小皇城乃其遺址。恰臺吉何時駐牧妥妥城,史料中沒有明確的記載,但根據恰臺吉在阿勒坦汗時期多次往返於長城內外,負責土默特萬戶與明朝的談判,大約是嘉靖二十八到二十九年(即1548--1549年間),因為這一期間,恰臺吉已能獨當一面,恰臺吉安置於此,說明了他是阿勒坦汗的非常信任的近臣。

(未完待續)

(已由新聞出版社出版)

土默特之恰臺吉 (連載之一)

作者簡介:韓國棟,筆名:翁袞山。內蒙古土默特左旗人。中國民主建國會會員,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阿勒坦汗學會會員,現任土默特左旗文聯副主席、作協主席,土默特歷史文化研究會副會長。1998至1999年曾任《土默特報》《內蒙古青年報》編輯、記者。其中部分作品發表在自治區級媒體。曾主編文史資料《阿勒坦汗》,其中《土默特之恰臺吉》由新聞出版社出版。2018年任責任編輯,出版了《土默特歷史文化常識讀本》。長篇敘事詩《希拉穆仁走筆》發表在《內蒙古日報》,長篇敘事詩《臺吉塔拉》發表在《呼和浩特文藝》,組詩《我的草原》被中國作家網、詩歌中國等網絡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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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編: 莊筱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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