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8 第3章 流氓

“你以為我是你那個溫吞吞的脾氣?”易老太斜看了易老頭一眼,利落的起鍋盛菜,放到一邊,“她自己的女兒不心疼,還不能讓我心疼啦?”

吃飯的桌子放在外頭的小院子裡,太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以下只留了些餘暉。易老太準備三個小菜,又給易冬單做了一小碗蛋花湯,吹的溫了才放到她的面前。

易老頭則坐在一旁的矮凳上,拿著大蒲扇給易冬打扇子。

這些動作太過自然與熟悉,易冬差點撲簌簌的又落下眼淚來。她趁著兩個老人沒注意,低頭別乾淨了眼睛上的水汽。

“易易啊,這兩天和奶奶在家啊,我讓人把你爸媽房裡的空調拆了,裝到咱們易易的房裡,涼快著呢,是吧?”易老太一邊給易冬夾菜一邊笑著說道。

“好,”易冬一點不帶矯情,乾脆利落的點了頭。

這個時候的空調還算是個稀罕物,起碼在這個小鎮上是。因為也沒發展出節電功能一類的,一個暑假要是沒有節制的用下來,那還是一筆不算小的開銷。

“裝到爺爺奶奶的房裡,再把我的小床搬過去,”易冬想了想又道,圓圓的眼睛笑的彎起來,“這樣咱們就可以一塊兒涼快啦。”

易老頭臉上的笑意加深,正要說話,卻瞥眼看見自家院子門口巴望著一個小人兒的身影。

“易鏘剛啊,來來,”易老頭笑眯眯的衝小孩招手,小孩便不再猶豫,一溜煙的跑了進來。

易鏘剛額頭髮紅,還帶著些汗水,他眼巴巴的跑到易冬的面前,目光裡關切又驚訝,“我聽毛頭說的,他說你頭上摔了一個大包,我就來看看你。”

毛頭他媽是鎮上衛生所裡的醫生,易冬的頭就是她給包紮的。

後來易冬印象裡的易鏘剛已經是很穩重的模樣,她幾乎都要忘了他還有這肉包子樣的時候。要說起易鏘剛,他又能和靳承業扯上些關係。據說是不知哪一輩出了服的親戚了,後來靳承業他爸又回鄉認親,這才又走動起來。

這算是後話,可是此時見到易鏘剛,又不免讓易冬想起靳承業來。

也許真的有平行時空的存在,假如是這樣,易冬苦笑起來,她死前的模樣實在不好看。靳大少是慣常喜好漂亮美人的,大概他見了也不會喜歡吧。

“易易,你是不是腦瓜仁疼啊?”易鏘剛湊近了看,易冬笑起來第一次這麼不好看呢,“你要是不想笑就別笑了,我知道你腦子摔壞了。”

“你腦子才摔壞了,”易冬回過神來,雙手往小腰上一叉,說話的時候響了些,腦瓜仁還真疼了起來。

“我腦袋沒事兒,就是磕破了,”她見易鏘剛臉上掛著擔心,又開口安慰他,“休息兩天就好了。”

“鏘剛,在我們家吃晚飯吧?奶奶給你去拿雙筷子。”易老太站起來。

“哎,”易鏘剛點頭,一點也不帶見外的,他轉頭又問易冬,“易易,那明天我們說好去抓魚,你還來嗎?”

易冬猶豫了一會兒,正要點頭,就聽易老頭在旁邊說到,“易易去,不過就在邊上看著,腦袋上不能碰水,可不敢碰水了啊,”

“嗯,”易冬點頭,“我就在旁邊看著,”

易鏘剛看了看易老頭,也跟著點頭,“那我抓了魚送給易易。”說完他笑起來,露出一口小白牙,中間還缺了一枚,別提多喜感。

易冬撲哧一聲笑出來,這裡的一切無論隔了多少年,再經歷的時候依舊那麼熟悉。需要自己珍惜的人和事太多,易冬想,她甚至來不及分多少時間去傷心,去懷戀上一世已經消失而這一世還尚且沒有存在過的東西。

河岸邊站著不少小孩,從四歲的到十七八歲,什麼年紀都有,湊在一塊均是來看同一個熱鬧的。

昨天河上游的莊家戶為了引水澆灌稻田,將這河裡的水攔腰截斷了。這下游的水從昨天就見著少,到了如今只不過到四五歲孩子膝蓋那麼高罷了。

因為這水位低,人又多,所以家長們也沒什麼多的擔心,孩子們呼啦啦就都聚集到了這裡。

鎮上的孩子都互相認識,只不過大得和大得玩,小的和小的玩。易冬站在毛頭身邊,和一個綁著兩股麻花辮的小姑娘說話。

小姑娘叫易菁菁,和易冬一樣的年紀,也和易冬上的一個幼兒園,兩個人是要好的。

當然,對於易冬來說,要喚起這些久遠的記憶實在有些難了。每當易菁菁說起幼兒園裡又發生什麼事啦,昨天前天或者明天,易冬一律是滿臉懵懂的神情。

“沒關係,我知道你摔壞腦袋了。”好在易菁菁也沒深究,拍了拍胸脯很大度的表示了了然,“易鏘剛已經和我說過了,”

易冬滿腦門都是黑線,嘴上卻不得不傻呵呵的應付著。

易菁菁以前就是個鬼靈精,這次她給自己找了理由,也好過自己亂七八糟的圓謊了。

“易鏘剛呢?”易冬四處轉頭看了看,人群裡熟悉的臉不少,可就是沒看見易鏘剛。

“他說遲點來,”易菁菁從自己的小兜裡掏出兩塊水果糖,一塊給了易冬,一塊給了毛頭,“我爸從首都帶回來的,”小姑娘說這話時臉上帶著點炫耀的自得和喜悅,“可好吃了。”

毛頭一點不客氣,抓過糖果就往嘴裡塞,奈何糖果質量好,糖紙的質量也好的很,他放在嘴裡撕扯了半天,愣是吃了一嘴沒味兒。

易冬接過糖果,小心的沿著上頭不規則的鋸齒將糖紙撕開。

香蕉味的水果糖吃在嘴裡甜甜蜜蜜的。

易冬眯起眼睛一臉愜意,這時候的天更藍,水更綠,就連水果糖都比後世那些花花綠綠的有誠意許多。

十幾歲的孩子都挽起了褲腳現在淺水裡拿著各樣的工具抓魚,又有用桶子撈螺絲的。這個時候水位淺,原本吸附在河岸兩邊石頭上的螺絲都躲到了淺水裡,成堆的在一塊,都不用費力找的。兩三捧就是一頓晚飯的小菜,加了韭菜和辣子,那香味能從鎮東邊飄到西邊。

“有魚了!有魚了!”易菁菁指著河中間忽然喊起來。

“倒是好像真有點意思,”一個明顯在變聲期的男聲在易冬身後響起,不過這聲音不響,易冬起先也沒在意。

鎮上的孩子還是不少的,一個兩個她不熟悉的也不是沒有。

河中心有人攔到了一條大魚,真歡呼熱鬧著。

易鏘剛從後頭跑上來,先對著現在易冬身後的人喊了一聲哥,然後喘著氣站到易冬身邊,“易易,你的腦袋還疼嗎?”

易冬還沒說話,易菁菁就猛地一咋呼,她指著易冬身後的人道,“易鏘剛這就是你哥?”

聽見這話,易冬的眉頭猛地跳了兩下,連轉頭都不太想了。

想想上輩子的事情,好像靳承業倒是說過一次。易冬成長的平安鎮他小時候就來過,他說話的時候眼睛還帶著類似遺憾的探究,後面的話就是些可有可無的流氓話了。

“小丫頭片子,”易冬聽見後面那個男聲響起了帶著些無所謂笑意的聲音,然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朝自己伸了過來,收斂了力道放在了她的肩上,“呦?這小姑娘的腦袋給人開了瓢了?”

這次的話裡帶著些明顯譏諷的笑意思,假如說易冬剛才還能安慰自己身後的人不一定是靳承業,可現在他這嬉笑以及不見外的欠揍的態度卻讓她完全確定了自己身後站著的到底是誰。

肩膀上放著的那隻手,頓時像是帶了正在燃燒著的熾熱的溫度,燙的易冬往後猛地一縮。

她迅速的轉身,映入眼簾的那張臉,雖然不免稚嫩,但的確是她熟悉的。

此時的靳承業才從一個孩子變成一個少年,行事說話卻依然有了前世風華正茂舉止囂張的影子。

小姑娘一轉身就用驚慌失措帶著些溼漉漉水汽的眼神望著自己,繞是靳承業也愣了愣,就差反省自己剛才說話是不是太狠了。

可是,靳大少到底是傲慢慣了的,壓根也就沒真想到道歉這一茬。

“怎麼腦袋被開了瓢開傻了?”他挑了挑眉,覺得看面前這小姑娘還挺順眼的,說著話就想伸手在人臉上摸兩下。

所以說,靳承業流氓,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來的,早這時候就有了苗頭了呢。

易冬這才完全反應過來,她一偏頭躲過靳承業的手,這還不夠,她反手在靳承業的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靳大少的手養的嫩,白白的手背上登時浮起了一隻小小的掌印,明晃晃的照在靳大少的眼睛裡。

靳承業上輩子就是個混蛋,易冬沒少對付他。雖然那時候是吃虧的時候居多,但好歹勝在經驗豐富,將靳承業的脾氣摸了個一清二楚。

所以不等靳承業開口,易冬就跟連珠炮似的先放了一串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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