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7 第九章 故人來

  “不是吧?你看清了?是子順嗎?”子豪驚恐萬分。“不可能的,他早死了,你也出現幻覺了嗎”

  “絕對真實!”朱奇大聲地說,“他還抓住我,問他是是怎麼死的呢?”由於激動,他的小臉漲得通紅。他想起了自己在對方控制下是怎樣的無能為力,簡直是一種恥辱,那一張黑臉,就像子民叔講的鬼魂穿過煉獄時所受的烈火焚身的無盡煎敖,就像家裡買的豬肉在火裡燒毛時滋滋的變黑,他一定發出了痛苦而歡欣的呼喊。

  “那麼,你對他說了什麼沒有?”儘管不可思議,但子豪還是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沒有,我沒那麼不堅強,敵人一拷打,就全招了。”朱奇驕傲地說,“我就問他媽媽在那邊還好嗎?”

  子豪不知怎麼了,他一把摟過朱奇,自己也不明白,怎麼還流淚下來了,他說“不怕,小奇,我們在一起什麼都不會怕,他再兇再惡,又怎樣?大不了咱們和媽媽一家團聚!”

  “說的好!”一個冷冷聲音的說道。

  “是他,是他!”朱奇立刻聽了出來,他掙脫父親懷抱,擋在子豪向前。

  “嘎吱”一聲,虛掩的門被人推開了,子順,黑臉的子順無比的真實的站在面前。他雙手抱胸,對著小奇點點頭,“孩子,你媽媽在那邊很好,”然後又對子豪說:“當然,她暫時還不想你們一家團聚”

  子豪忽然一下衝了過去,他猛地給了這個黑臉男人一拳,朱奇見狀,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也撲上去,卻被他父親一把攥住。

  “哈哈,”那男人大笑,“怎麼這麼客氣呀?”他捱了子豪重重的一拳,渾若無事,“你這混蛋,你想嚇死我兒子呀?”子豪又給了他一下,當然,這一下就輕的多了。

  “小奇,見過叔叔,子傑叔叔。”子豪有些興奮,但仍有一些不安。

  “子傑?”朱奇在思索,“哦,是不是那個當兵的子傑叔叔?”他一下就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完全忘了這個叔叔差點把他帶去見他媽媽。

  ‘是呀,是子傑叔,他可不是當兵的,他是兵王,特種兵!聽說過嗎?就是兵王!”子豪很有些語無倫次。

  “說錯了,我就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小奇,剛才是不是嚇著你了,”子傑是子順的弟弟,不是雙胞胎,但是非常的相似,所以黑暗之中,朱奇哪裡分辯的清,何況他只見過一次子傑,那時他才四歲,還沒有什麼記憶,儘管子傑當時還送了他一個玩具:一把普通的電子手槍,但也讓他驕傲不已,也讓別的孩子眼紅不已。

  “是呀,嚇得我一個勁喊爸爸,”朱奇不好意思地說,他一雙眼睛在子傑身上掃描個不停。他有不可告人的小小目的,看叔叔全身上下哪裡有鼓鼓的部份,是否藏有玩具。

  “是找這個吧?”不知子傑從哪裡一抓,手上就多了一把小刀,非常精緻的一把小刀,刀柄短小,刀身呈弧形,子傑用右手拇指食指捏住刀尖,“嗖”的一聲,他隨手就擲了出去,“嘣”的一聲,三個人都聽到了,刀釘在了船身上。

  “去拿吧,找到了就是你的了,看你有沒有膽出去?”子傑說,“我也不知道船裡有沒有什麼東西,剛才我好像聽到有個小孩在裡面哭。”

  “你嚇不到我,剛才就是你在搗鬼。”朱奇走出了門外,“這孩子,”子傑搖搖頭,對子豪說,“豪哥,咱們到外面走走,”又朝過去在船上拔刀的小奇說,“朱奇,你先自己玩一會,我和你爸談點事。”

  朱奇拔出了刀,正想一個人好好玩玩,就說好的,你們去吧,心裡巴不得他們晚點回來,他可以玩個痛快,他學著子傑的樣子將小刀擲向門外的一棵桉樹,命中目標!可惜是刀柄中的,相當於給大樹撓了一下癢癢。

  子傑走在前面,子豪跟在後面,誰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子豪忍不住了,他說,“昨晚是你光臨過寒舍吧?光敲門而不進來,為什麼?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子傑轉身過來,“你為什麼要把船拉回來,是怕了那河裡的東西嗎?”他臉色嚴肅而又痛苦,“哥,子順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告訴我!”

  “不是被河裡的浮屍嚇死了的嗎?全村人都知道,”子豪把頭扭向一邊。

  “不對,你也相信這種鬼話?不是的,你根本就不相信!你說相信是因為,是因為他的死和你有關!!”子傑臉色已經鐵青,他得知哥哥被嚇身亡的消息後,就馬上向一號首長請假,本來他正執行一個秘密任務脫不開身,但家中親人亡故,不是小事,再加上死的蹊蹺,一號破例同意了他的要求,他向子傑提出三點,一是早去早回;二是不要張揚;三是不要摻雜個人情緒,要知道自己是誰。

  在一個漆黑的夜裡,他悄悄回了家,知曉了一些情況,知道了子順最近動態,最先他想到了子民,出事後他就離開這裡去了深圳,這不是巧合,但經過暗訪,知道不是,子順出事時,子民還在學校收拾東西,他游到那礁石上面仔細查看,一場洪水後了無痕跡,又在秀珍她們房間後窗查找蛛絲馬跡,發現有野草被一雙大腳踩過,腳印猶存。他聽當支書的父親說過,子豪和哥哥不和,其實他在家也知道一些,所以他要那天晚上父親來子豪家時,配合一下,他先敲門,敲完後便閃躲一旁,製造懸念氣氛,再由父親現身,讓朱奇他們一家心下惴惴。再進一步行動。這個晚上,他以為計劃就順利完成,朱奇差一點就全盤吐露,這個小孩,居然沒有完全投降,他不由得嘖嘖稱奇,真是“足奇!”

  他心中同樣苦痛,子豪是他兒時最好的朋友,有一次在河對面偷瓜,中了埋伏,就是他掩護他成功撤退,而把自己留在“敵佔區”。子豪在村裡是有口皆碑,樸實厚道,父親說過他可以作自己的心腹,可是倔強的子豪沒有當成他的心腹,而成了他的心腹大患,他對父親不以為然。但看見此時的父親白髮蒼蒼,老態龍鍾,又不禁為他難過。

  子豪覺得自己已經進退兩難,他又想起了他懷疑過的天眼,什麼事能永遠瞞過上天呢?鬼神是不存在的,可是上有天下有地,人總得對天地存敬吧,子順罪不至死,自己談不上是為民除害,說出來吧,子傑已經知道,一個軍隊中的特殊分子,就像深海中的魚兒一樣,不常冒出水面,可是隻要一出水面,就會掀起滔天排浪,自己事發,可是朱奇怎麼辦呢?一個八歲大的孩子,總會有辦法的,他想。

  他說了,他說起了那個滯留的死鬼;他說起了那濃厚的惡臭;他說起了子順的亡命逃竄;他說起了後窗的再度驚魂;他特別說起了朱奇對他的審判,他說得很徹底,說得自己身上越來越輕,彷彿每說一句,就卸下了一份壓在他身上的包袱,他沒有提到秀珍,那是他今生唯一的一個秘密,不會對任何人分享。最後,他說了一句,“朱奇,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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