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8 值得熱議的不是華為李洪元,而是《差館》

前幾天我說我最喜歡的是蔡瀾回答許知遠的那句話:“你改變不了的。”

有些人就覺得我很消極。

隨你怎麼認為吧,我推薦一本紀錄片。

很多號推薦過了,但它們和我推薦的理由不一樣。

我看過幾篇推薦文章,我也是看了文章才去看的。

推薦它的文章大都是想讓你瞭解社會底層的一面,因為它選擇的視角是某省會火車站的派出所,全天候的記錄民警在做什麼,都有些什麼人找上門來。

這些文章的評論大都是喪的,就像它們引用裡面一位民警的說法,98%,99%的問題都是解決不了的。

但我的看法恰恰相反,我覺得,這些人做的事情,就叫做改變世界。

凡是想要改變世界的,你真的應該去看看,影片裡的這群人,究竟在做些什麼。

你不要覺得我在說昏話。

在我看來,改變世界的第一步,叫做認識世界。

認識世界靠什麼?

靠的就是能為這個現存的世界,做點什麼。靠的就是紀錄片裡這些民警平日裡看似瑣碎,實則不可或缺的日復一日。

先給你打個預防針,這影片的內容極其瑣碎無聊,大部分情況下,我估計你都未必能看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我總結了下,這個派出所裡每日發生的事情,無非以下幾類。

1、有人成天跑來喊肚子餓。

最典型的就是影片裡有個像中亞一帶相貌的,一天跑過來六趟,說自己餓了。

你送他去救助站,吃飽了第二天又來。

他老說他肚子餓,民警問他為啥不買吃的。

他說錢都拿去買酒了,60度的烈性酒,一次就喝兩瓶。

你回頭查他身上,身上也有錢,還有二百,就是不拿自己的錢去買吃的,等著民警給他點吃的。

民警也沒有經費呀,那是人家自己的錢,誰來上班,還天天自掏腰包,都這麼玩,人家日子還過不過了。

可是送去救助站,回來一次,送去救助站,回來一次。民警也沒轍。

2、有人成天打著各種理由來要錢。

理由是五花八門的。

錢沒了,回不了家,借我點錢唄,200借不到借100也行,100借不到3塊錢也行,坐個公交也行。

但問題是,民警自掏腰包給他5塊錢,他出門就沒影了,改天又來借,理由都不帶換的。

3、有人拿派出所當免費旅館包吃住了。

裡面就有個人,一個月賺兩千多,買張票100,他不肯掏。年年都把錢全部寄回家,一到過年的時候,就身無分文的來派出所。

派出所只好送他去救助站,免費提供火車票,食宿,乃至路上的方便麵。

年年如此,大家都認識他了。很反感他這種蹭便宜的行為,但你教育他呢,他也不聽。

對著攝像頭大談自己每年是如何蹭免費車票,免費食宿的經驗,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樣子。

你說你拿他有辦法麼?

沒有。

4、還有腦子進水的。

比如有個戴眼鏡的,好容易出現一個文化人的樣子,跑進來第一句話就是:

我有罪。

作為觀眾,我都緊張起來了,心想莫不是什麼經濟犯罪,主動來投案自首的。

沒想到他囉哩吧嗦說了半天,所謂的有罪,是自己冤枉了別人,罵了同事。

原來是他家被盜了,他懷疑是同事乾的,沒證據的情況下,罵了同事,罵完之後,心有愧疚,跑到派出所認罪來了。

你是不是看人家工作人員不夠忙,閒的蛋疼,來消遣人家的?

我真的很佩服那位女民警,沒有打電話叫精神病院來接人,居然還耐心的開導他,安慰他,給他普及法律常識。

看來平日裡這種不正常的沒少見,處理習慣了。

當然了,也不是全無正經事,也有。

比如親生父親讓自己未成年的女兒盜竊,被抓個現行;

比如拾破爛的來告狀,說自己辛辛苦苦撿的100多個汽水瓶,一不留神,被同伴偷走了;

比如一小孩,說自己在垃圾站附近被幾個流竄的盲流揍了;

比如幾個人把老闆拖過來,告他拖欠工資;

比如有人口音極重,跑過來很急的樣子,她說話沒人聽得懂,又不識字沒法寫出來。

.......

這些是真的需要幫助的,但令人遺憾的是,絕大部分,都無解。

比如拖欠工資,這是勞動保障部門的範圍,不是他們的活,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解釋,然後送他們去勞動保障部門。

比如女兒求情,想放了讓自己盜竊的父親,這也不是民警能作主的。

比如拾破爛的說自己揀的瓶子被偷了,你讓人給你哪兒找去。那本來就是垃圾,又不是貴重物品。找它的人工成本,比那幾個廢汽水瓶還貴。

......

但正因為看似無用功,所以才讓人感慨。

因為這活總得有人去幹啊。

大家都覺得繁瑣,都不幹,你把火車站那個派出所站點撤掉,馬上就會大亂。

地痞流氓立刻就會佔據這個地方。這就是他們工作的價值呀。

差館、差館,當差的人所在的館,非常形象。

我中學的時候參與的社會實踐就是這種瑣碎的當差式的工作。

那時候我媽在物價局,她處理各種事情就帶著我,我扮演的角色就類似一個跟班。

物價局平日裡的工作是非常枯燥的。說白了就是按照規定,各路小老闆應該被處罰,但他們各有各的理由。

他們可能就是開飯店的,開物業公司的。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你罰的這麼重,他交完罰款就得倒閉,倒閉了這麼多員工跟哪兒找飯轍呢?這不是給社會添堵麼?

看到了吧,人家的問題也都是靈魂之問。

所以紅頭文件上最後一句往往都是各地根據實際情況自行處理。

說明制定者也理解落實的過程中有太多複雜而具體的問題。

但這樣做同時也有副作用,副作用就是人為的因素多了,變得不可控。

比如有個賊偷了車,他偷的車到底應該值多少錢,是人負責價格評估的。評貴了他量刑就重,評便宜了,他量刑就輕。

人嘛,什麼樣的都有。有人為的操作空間就難免有一些自我修養不足的,道德品質不過關的。

我記得當年我媽參加了一個IBM組織的冷餐會,一個很帥的Boy拿著筆記本全程飆術語,給衙門講解二十年前的那種辦公自動化網絡系統。

我媽回來就跟我說,你看看,這就是學霸和學渣的區別。

你要是能讀個像清華那樣的,即使出來還當差,那也是跟著重要的人扯重要的蛋;你要是像咱們院子裡那些沒出息的,考不好,回頭讀個什麼政法,在底層當差那就只能每天和一群不重要的人扯一些不重要的蛋。

雖然聽起來很扯蛋,但我覺得特別有道理。

我大學裡有個師兄,上一輩就認識那種。他是學生會主席,研究生會主席,頂級大學嘛,常有些重要任務。比如接待聯合國秘書長之類的。

你看著他小小的個子,穿個不合身的燕尾服,跟進跟出也很扯蛋,但幹什麼不扯蛋?

如果必須要扯蛋,那不如扯重要的蛋。

這哥們畢業後進了市委秘辦,做了一年就去了某民企集團從總助做起,幾年後就做副總裁。

當然我不是說這種工作比民警有意義,未必。

好些年前我覺得寂寞空虛冷,工作太扯蛋,不想幹了,和我們董事長以及兩個董事聊。

其中倆董事都曾經在甲方做過高層,有一個就以過來人的身份勸我:“幹啥不扯蛋?人間不值得,不值得什麼?不值得改變。”

呵呵。

你看,不是隻有李誕能說出這麼喪,卻又這麼有哲理的話。

我跟他講了個故事,是我之前赴京參加某技術峰會,聽了一天各路蛋總們扯蛋,實在有些逆反。

有的人是去宣傳自家企業的,就包括後來跑路的賈躍亭,有些是去拉投資的,屁都沒做出來,寫了個PPT,就到處忽悠投資人,更多的是像我一樣,來聽聽這個圈子的蛋究竟能扯成什麼樣。

我就覺得吧,日復一日的,很無聊,全場除了廚子把飯給做了,大媽把碗給洗了,剩下的,沒一件正經事。

我們那位董事老哥就跟我說,你幹不了實事的。讓你寫方案,到處開會講PPT你嫌煩,難道讓你爬高躥低,風雪天的修網絡,你能幹得了?

他說的是事實。

很多時候有道德潔癖的人,你看著他成天嫌世界不改變,那是因為他自己啥也沒幹。

站著說話都不腰疼,耍嘴批評人誰不會,上嘴皮翻下嘴皮,真讓他們去做實事,不見得耐煩,不見得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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