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自渡》
1、
蘇格拉底說,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快樂的豬,一種是痛苦的人。做痛苦的人,不做快樂的豬。
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活在當下,梅熟梔香。
女人在屋頂晾曬絲綢的棉被,湖綠的絲綢被面在秋陽下一閃一閃,散發著相濡以沫的味道;
梧桐樹在窗外和三更的雨在糾纏,斑駁的葉子在黎明的微光裡散發著樂知天命的味道;
慵懶的黑貓在青苔院落裡閒步,卻又在牆頭倏然而逝,秋風拍打鏽蝕的門環,散發著煢煢獨立的味道。
刀槍入庫,收穫後的原野人跡罕至,隱忍了一個季節的蟋蟀、野兔和山雞終於能夠馬放南山了。
肆無忌憚,蟋蟀在歌唱,野兔在打架、山雞在偷歡……
遼闊的原野在包容萬物,悠然的南山在悲憫眾生。
素年錦時,時光緩慢——
多少的隱忍糾結都偃旗息鼓,
多少的辛酸委屈都春風化雨,
多少的兵荒馬亂都絕處逢生。
2、
這世上,走的最急的總是最美的時光……
40歲,該是狠狠心斬斷萬千煩惱絲的時候了。
40歲,萬千世事看透如何?看不透又如何?
我們這些中年老炮兒,要麼開啟一扇門,要麼關閉一扇門,或者扛下去撐下去,或者熬下去忍下去,父老家貧子幼,難不成還要不管不顧的死去?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強極則辱,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40歲,拜不拜佛都該有一顆菩薩的心了,隨她去吧,懶得想了。
懶得熱鬧,也懶得生氣,甚至,也懶得相思。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語無二三。
一些事,只能能回憶;某個人,只能藏在心裡。
豐收也好,歉收也好,山高越小,都到了收穫的時候。
追悔也好,得意也好,水落石出,都到了接受現實的時候。
人到中年,總有一些地方,是不能擅自進入的;總有一些風景,是隻能遠遠眺望的;總有一些人,是隻可放心心裡懷念的。
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錯過了就錯過了,要麼在糾結裡漸漸老去,要麼在自欺欺人的麻醉裡沉默。
3、
雲捲雲舒、花開花落。
多少的堅持該繳械投降了?
多少的等待該心灰意冷了?
多少的付出該付之流水了?
多少的故事該不問結局了?
竹影掃階塵不動,月輪穿沼水無痕,40歲,不爭不辯不解釋,守好一顆心,做到心不慌心不亂心不狂就可以了。
隨緣便是遣緣,似舞蝶與飛花共適;
順事自然無事,若滿月偕盂水同圓。
很喜歡汪曾祺《人間草木》裡的一句話——
梔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撣都撣不開,於是為文雅人不取,以為品格不高。梔子花說:“去你媽的,我就是要這樣香,香得痛痛快快,你們他媽的管得著嗎!”
這多像郭德綱的那句——
不知我的苦,就別勸我大度!
誰都有過一段無人問津的日子,別人既不能感同身受就不要指指點點,我們更不要祥林嫂一樣逢人就說孩子被“狼叼走了”,除了徒增笑料和談資,我們的日子還要一個人過。
宮崎駿說,
不管你曾經被傷害得多深,總會有一個人出現,讓你原諒生活之前對你的所有刁難。
自你出現後,我已經原諒了這半輩子所有的隱忍、恥辱和委屈。
4、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
40歲,
還有什麼能讓你隱忍糾結的?
還有什麼能讓你左右為難的?
還有什麼能讓你如鯁在喉的?
還有什麼能讓你卻上心頭的?
40歲,無論愛與不愛,都不要糾纏了,女子重前夫,男兒愛後婦,再婚的夫妻你見過有幾個幸福的?
前任就算是一泡屎,只要不死,就捏著鼻子過吧。
40歲,已經不適宜肝腸寸斷;
40歲,已經不適宜一怒為紅顏;
40歲,已經不適宜說走就走……
就算心有千千結,
就算萬箭穿心,
就算死去活來
還不是“算了吧”!
得不到死不了,放開她死不了,這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閒事?
5、
我們都是在頭條裡流浪的人。
我年華虛度,空有一身疲倦。
要麼愛而不得,要麼愛而厭倦,心有不甘,心有不能,心有不敢,心有千千結。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我們在頭條里路過別人的路,苦著別人的苦,悲傷著別人的悲傷,幸福著別人的幸福。
村上春樹這樣說泡頭條的人——
剛剛好,看見你幸福的樣子,於是幸福著你的幸福。
哪有歲月可回頭——
不過是春色惱人眠不得
不過是斬蛇容易割雞難
不過是人在東風正依欄
不過是一別方知見面難
不過是書到今生讀已遲
不過是夢時權做醒時看
不過是指爪都從病後長
不過是病臥他鄉死亦難
不過是又換深閨一度春
不過是一年春事又成空……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說白了,放不下,想不開,忘不掉而已。
問題是,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團火,而路過的人只看到煙。對於別人,我們能做到感同身受嗎?
6、
很喜歡張岱《陶庵夢憶》裡“天鏡園”裡的“每歲春老”四字。
天鏡園浴鳧堂,高槐深竹,樾暗千層,坐對蘭蕩,一泓漾之,水木明瑟,魚鳥藻荇,類若乘空。
餘讀書其中,撲面臨頭,受用一綠,幽窗開卷,字俱碧鮮。
每歲春老,破塘筍必道此,輕舠飛出,牙人擇頂大筍一株擲水面,呼園人曰:“撈筍!”鼓枻飛去。
園丁劃小舟拾之,形如象牙,白如雪,嫩如花藕,甜如蔗霜。
煮食之,無可名言,但有慚愧。
渡口,木船,一個年輕人和一個禪師要渡河。
沒有船伕,需要渡河者自己撐船。
船至對岸,年輕人下船,禪師卻把船搖回對岸。
年輕人不解:師傅不過河了嗎?
禪師:我再等下一個搖船回去的人。
須臾,一對兒夫妻過河,男人把老婆和禪師送到了對岸,獨自搖船回來。
年輕人慾言又止。
禪師:渡人即自渡。
40歲,讀書即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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