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 像華茲華斯那樣,在這裡獨自漫遊,似一朵浮雲

像華茲華斯那樣,在這裡獨自漫遊,似一朵浮雲

曾是狩獵小樓的“森林邊上”莊園,今日不光是遊客也是狍子的嬉遊花園。

文、圖/張璐詩

在英格蘭坎布里亞郡湖區國家公園的湖泊與群山之中,有一處寧靜的“森林邊上”(Forest Side)鄉村莊園。

“森林”不光指這裡的樹木婆娑,還特指自從11世紀諾曼人征服英格蘭以來,這裡的木材與野生動物是受法律保護的,同時也是受官方認可的私人狩獵場。至於“邊上”,究其根源,實則來自北歐古文之中“避暑山莊”一詞。同樣的道理,在湖區,你能找到不少以“邊上”(side)作為詞尾的地名。

從12世紀開始,格拉斯米爾的貴族們就在夏季對外出租這裡的部分林地,供做牧場使用。這種“代牧”生意,為莊園主人們帶來不少收入。

1801年“森林邊上”莊園初建時,正是一幢狩獵小樓,主人是格拉斯米爾的一位莊園主斯蒂芬·西里斯。在其後幾十年裡,“森林邊上”幾易其主,其中一位莊園主查爾斯·弗裡德里克·楊戈是來自謝菲爾德的珠寶、鐘錶商。今天“森林邊上”的南塔前清晰刻著的C.F.Y,正是這位昔日主人的名字首字母,南塔可能就是在他手中擴建的。

今日的莊園主人是從2014年開始接手的,除了壁爐保持原貌,將整幢宅子都重新做了裝修。這幢哥特式莊園的深棕色外牆透著一點幽深,彩色拷花牆紙還能識別出地道的維多利亞風格。朝向森林的飯廳有一個白色窗欞構成的陽光玻璃屋,也是典型的維多利亞風格。

飯廳落地窗外的空地上,有一棵高大的紅杉樹,樹上掛著幾個裝滿了花生、堅果的餵食瓶子。早上起床,就看見兩隻紅松鼠直奔早飯而來,爪子伸進瓶子裡取出堅果,便迅速溜下樹,順著後面的山坡一溜煙跑了。另一側的山坡上,一隻狍子在埋頭吃草。坐在飯廳裡吃早餐,童話故事就在眼前上演。

像華茲華斯那樣,在這裡獨自漫遊,似一朵浮雲

在“森林邊上”莊園與格拉斯米爾小鎮之間,隔著一個美麗的牧場。

菜單處處透著主廚凱文·提科爾的幽默感,但我萬萬沒想到,“那個灰色的臭小子”,指的是餐盤上的灰色松鼠。問到答案的一刻,心裡沉了一下。

記得幾年前也是在坎布里亞郡旅行,山路的每個拐彎處都能看到“紅松鼠出沒慢行”的標識,也不止一次在森林周圍看見豎著的一個個牌子上用義正辭嚴的口吻寫著我初時難以置信的倡議:“灰松鼠,見一隻逮一隻!”

這些年陸續讀到不少背景資料,知道英國本土的紅松鼠數量在逐年減少,原因是從美國“入侵”的大體型灰松鼠攜帶著對紅松鼠來說致命的病菌。為保護紅松鼠而捕殺灰松鼠,在不少人眼裡成為了一種“正義”行為。只不過,同樣的物種,一類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另一類卻面臨屠刀,很難不令人五味雜陳。

年輕的主廚凱文·提科爾是地道的坎布里亞人,他特地在莊園裡圈了一公頃地,種植了一百多種本地蔬菜和草本植物。除了常見的品種,還有英格蘭並不常見的白蘿蔔、乍看普通卻特別有滋味的大楓苗、芥末苗。而在簡單如一小塊牛油的料理上,有心人都能看出這是對湖區地貌的致敬:炒大蒜的“黑色土壤”上,點綴著幾朵紫色野花,切開,裡面是薄荷萃取而成的“綠色牧場”。置身飯廳內,被蔥綠包圍,也有那麼一瞬間錯覺自己走進了霍比特人的房子裡。

像華茲華斯那樣,在這裡獨自漫遊,似一朵浮雲

湖區天氣陰晴不定,雲霧群山如一幅水墨畫。

天晴時,從“森林邊上”依稀可見英格蘭境內的最高峰斯科費爾峰。斯科費爾峰儘管還不到海拔一千米,在英格蘭北方典型的過山車式氣候裡,變幻的風雲雨霧已足夠勾勒出一幅幅磅礴的水墨畫來。

翌日散步到格拉斯米爾鎮,拜訪19世紀初英倫“湖畔派”詩人們的住所“鴿舍”。

“鴿舍”與其他農舍為鄰,周圍是看不到邊的綠林,支流無數的小溪流經其間,一群群黑白綿羊悠然而過。

“鴿舍”門前的木牌子上是華茲華斯1802年所寫的《致蝴蝶》中的一句:

停下來

當你睏倦時,歇息

就像在無憂殿裡

1799年威廉·華茲華斯與妹妹多蘿西到湖區旅行,路過這座白牆農舍,過目難忘。那年年底,華茲華斯租下“鴿舍”,與妹妹搬了進去。

在“鴿舍”的時光,是華茲華斯創作的黃金時期。每日他作詩,多蘿西做筆記。沒幾年,華茲華斯娶了青梅竹馬的瑪麗為妻,他們的前三個兒女都在“鴿舍”降生。

後來,頂著英國“桂冠詩人”光環的騷塞和柯勒律治也搬入了湖區西北部,騷塞在湖區住了整整40年。“湖畔派詩人”由此而來。

隨著詩人們的聚集,“鴿舍”變得擁擠起來,華茲華斯一家遂與密友柯勒律治一起搬進了附近的艾倫班克宅子裡。沒住兩年,他們又換了個地方。新住處的房子殘舊潮溼,華茲華斯的兩個幼子在此夭折。彼地不宜久留,詩人與瑪麗搬到附近小鎮的瑞德山花園,終於安居下來。

像華茲華斯那樣,在這裡獨自漫遊,似一朵浮雲

湖區的悠閒氛圍,足以令趕路的人停下腳步靜賞片刻。

華茲華斯以詠物詩聞名,其中的《詠水仙》尤為膾炙人口。當年詩人買下了聖瑪麗教堂旁的一塊地,因為他散步到此時,被一片茂盛的水仙花撩發了詩情。華茲華斯原本打算在此處建一座新房子,但直到1850年辭世,房子一直沒建成。詩人喜歡散步,直到80歲那年,某天走著走著,偶感風寒,自此一病不起。

今日,以華茲華斯命名的紀念公園就在聖瑪麗教堂裡。公園長凳上,有遊人靜坐沉思。一澗溪水的對岸,橋邊有三兩食客杯盞談笑。華茲華斯與瑪麗的墓碑靜臥在夕陽裡,而水仙依舊。地上有淡淡碑石,銘著《詠水仙》的開頭:我獨自漫遊,似一朵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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