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谷口的一株老樹下,魏延喘了口氣,放在一邊的馬刀已經崩裂了許多缺口,不均不勻地染著許多血跡。
他的兒子魏昌悲憤地仰起頭,看著眼前愈來愈近的敵軍。
“父親大人,我等速退回漢中。”
魏延站起來,拾起馬刀,望了一眼身邊僅剩下不到百名的親衛。他突然很想笑,忠心耿耿戎馬一生,到頭來竟是一場惡果。原以為,丞相過世,自己當能繼著丞相遺志,撐起蜀漢大旗。
“楊儀!!”魏延虎吼一聲,林中的鳥雀驚得四處散飛。
楊儀眼神清冷,望了一眼遠處的山谷,爾後重重地哼了一聲。他的後面,坐著主帥姜維。
姜維站起來,沉默地走下將臺。
營門大開,一大隊蜀漢精銳馳騁而出。
“隨我抓拿叛賊魏延!取首級者賞千金。”姜維振臂高喊。
“呼!”“呼!”“呼!”
南谷口的戰場裡,魏延再一次打退敵軍的攻擊,身邊的親衛越來越少,兒子魏昌手臂中箭,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他抬起頭,看見昔日好友馬岱正立在一處小山坡上,鮮衣怒馬。
“仲華...你也要追殺我麼...”
山坡上,馬岱狠狠地勒住要衝下坡的棗紅馬,馬兒受痛吃力嘶吼起來。
討逆將軍趙統聞聲回過頭,納悶地看了一眼,拱手道,“平北將軍,逆賊已無反抗之力,我等可速去斬殺。”
馬岱不語,他突然覺得心裡很痛。那個昔日與自己秉燭大飲不醉不歸的人,已經是自己的敵人。丞相遺言,他死後魏延必反,果真應了麼。
其實,丞相還有一道遺言,一道讓他心底發寒的遺言。
“平北將軍!我等速去!”趙統見馬岱不答,又催了一下。
“閉嘴!”馬岱吼了一聲,單騎衝下了坡。
谷口,魏延脫去身上的亮銀戰甲,提起刀目光咄咄地望著前方。僅剩的十多名親衛護在他身前,不退半步。
“將軍快走,可先退回漢中。”
魏延長嘯了幾聲,說道,“是魏某連累大家了。”
“將軍說的何話,我等相信將軍定是含冤,可恨楊儀匹夫居心險惡。”
此時,又一輪弓箭襲來,又有三名親衛倒下。
王平閉上了眼,他很不願意看到這種自相殘殺的結果。正當他揮下手,打算髮射第二輪弓箭結束這一切時。一騎紅馬來到他身邊,阻止了他。
“平北將軍...”王平抬起頭。
馬岱沒有說話,下了馬,一個人朝前方走去。
“仲華...”魏延咧開嘴笑了一下。
“文長,我帶了兩壇酒,我等再痛飲一番。”馬岱說道。
“甚好!”魏延扔下刀,爽朗地大笑。
接過酒,魏延拿了一罈給自己的兒子魏昌與剩餘的親衛。
南谷口,蜀漢士兵往後退了百步。
谷口內的小樹林裡,魏延抱起酒罈喝了一大口。摸著自己的後腦說道,“丞相說我這裡有反骨,仲華可信麼?”
“不信。”
馬岱紅著眼接過酒罈,抱起喝了一大口,再遞過去。
“先帝說我可堪大任,有匡扶漢室之才,仲華可信麼?”魏延抱起酒罈,又喝了一大口,臉色發紅。
“信。”
馬岱接過酒罈,雙手微微顫抖。
“我知今日仲華前來,所為何事?”魏延撥開垂散在額頭的亂髮,平靜地說道。
馬岱虎吼一聲,用力將酒罈擲出去,狠狠地砸在一株老樹上,支離破碎。
魏延笑了起來,聲音嘶啞而悲涼。
谷口的烈日終於淡去,姜維站在谷口,沉默地看著提著一顆人頭,從樹林緩緩走出的馬岱。
二十多年後,蜀漢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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