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1 四座大壩來了,半世鄉愁丟了

多年來,從攀枝花到宜賓的金沙江下游河段,有四座巨型水電站建成或在建。當巨無霸般的大壩一出,曾經水勢澎湃的江面變成了由若干臺階組成的“樓梯”。詩句“金沙水拍雲崖暖”裡的景觀,由此定格在歷史影像中。雲南昭通的攝影師邱鋒,從小在江邊長大、生活,他眼見著“健碩”的母親河,變得“又肥又胖又醜”,能做的就是用鏡頭記錄這些變遷。這些影像,不僅定格了金沙江的過往歲月,還凝聚著他們這輩人最難以忘懷的鄉愁。

四座大壩來了,半世鄉愁丟了

拍攝地點|昭通市巧家縣白鶴灘電站壩址上游2公里處

海拔高度|627米

“這裡曾經有一座老橋,現在見不到了”

圖為金沙江上的一座人行吊橋,在交通艱難的峽江地段,是非常重要的樞紐橋。時值盛夏水流湍急,遇羊群經過,在高處俯拍下這張照片。2012年10月,當攝影師邱峰再到這裡時,白鶴灘水電站工程已經開始施工,吊橋所在的位置,出現了兩座可通行施工大車的鐵軌吊橋。所以,圖上的畫面已經成為不復存在的歷史。如今,新大橋的守橋人常常說:“這裡曾經有一座老橋,現在見不到了。”幸好,邱先生在7年前拍下了它。

本文選編於《中國國家地理》2016年5月刊 撰文/唐會餘

“曾經身材健碩、曲線婀娜的金沙江,現在變得又肥又胖又醜,一副面目可憎的模樣!”想起曾經在高山峽谷中咆哮、而今卻豐滿溫順的金沙江,攝影師邱鋒狠狠地抽了一口煙,然後噴出了這番話。

“我們舍小家為大家,但沒想到自己的生活會受傷害”,守著碧綠的金沙江、卻讓莊稼地乾涸了四年多的村民,對著枯萎的花椒樹嘆道:“唉!這些巨無霸來了,我們的收成沒了!”對於改造山河的變化,也有人保持著樂觀:“現在的景色也算漂亮,水流沒那麼急了,又能為國家發電,我們住進了新房子,總不能守著窮山惡水一輩子吧。”

溪洛渡、向家壩、白鶴灘……在素有“鎖鑰南滇,咽喉西蜀”的雲南昭通,金沙江下游建成或在建的一個又一個水電站,正在成為當地人茶餘飯後關注的熱點。

記憶消失、地質活動頻繁、生活軌跡改變……隨著金沙江一系列水電站的建設,改變也隨之發生。

四座大壩來了,半世鄉愁丟了

拍攝地點|昭通市昭陽區炎山鎮屋角村望江嘴

海拔高度|江面海拔550米,拍攝點海拔1320米

為了拍攝母親河的肖像,邱峰和朋友無數次在懸崖上駐足

峽谷半高處的絕壁,是俯瞰金沙江兩岸風景的絕佳位置。為了搶救性地“打撈”故鄉的記憶,邱峰和他的影友韓建曾無數次在這裡駐足拍攝。2012年12月,韓建先生拍攝了這張夕照下的金沙江景觀。夕陽反射的位置,正是拍攝的機位所在。此時,白鶴灘水電站雖然已經開始施工,但大壩還沒有實現截流。峽谷底部,依舊是江流浩蕩的壯觀景色。攝影/韓建

邱鋒說,他在用鏡頭“打撈”金沙江記憶

長江干流,由通天河以下開始稱“金沙江”。發源自海拔幾千米的唐古拉山腳下,江水一瀉千里,穿行川、藏、滇之間,流經雲南昭通,直至四川宜賓——這一段水系範圍,大致為金沙江流域。

“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雲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領袖詩篇中的“烏蒙”、“金沙”,說的正是昭通的景觀。昭通地理位置險要,西為金沙江水流淌,東有烏蒙山脈縱貫,是雲南通往四川、貴州的重要門戶,也是文化重鎮:既是中原文化進入雲南的重要通道,也是雲南文化的三大發源地(大理、昭通、昆明)之一。

金沙江下游流經的水富縣、綏江縣、永善縣、巧家縣就位於昭通境內。攝影師邱鋒是雲南昭通的一名高校教師,閒暇之餘,他會帶著自己的相機,在閉塞的大山和急轉的江岸邊,捕捉瞬息萬變的風景。

作為土生土長的昭通人,邱鋒多年來走遍了這片天地的山山水水:不管是洶湧澎湃下巴掌寬的縴夫棧道,還是臨崖而居、落差達到上百米的山間村落,不管是飄灑著歷史風塵、樹碑立傳的京銅古道,還是見證著冰刃交接的土堡山寨……

但邱鋒如今將鏡頭對向這片熟悉的山水,已沒有以往的愉悅:走過曾經取景的地方,絕大多數都沉於江底,成為一抹記憶。

這一切變化於2004年左右,其時,邱鋒聽聞:昭通要上馬兩個水電站工程,一旦截流,金沙江部分縣鎮將被完全淹沒。邱鋒開始有針對性“打撈”這些記憶。

和他一樣,2012年前後,離開故鄉30多年的羅懷學“突然瘋了”,一次次從700多公里外的大城市回到老家,瘋狂地用相機拍起了司空見慣的一草一木:生養自己的家鄉,要全部沉入江底。

羅懷學的老家在一個叫“煙囪壩”的壩子上,位於昭通東北面的金沙江邊。較於“出門就是山,地無三尺平”的陡峭,當地百姓把江邊平坦的地方叫“壩子”。這個壩子一面靠山,三面環水。

這裡,曾有羅懷學童年所有的記憶:河邊釣魚、洗澡……但溪洛渡水電站的上馬、開建,讓他“突然感到害怕,再不抓緊拍攝,一切就都會被淹沒在河水中”。

現在,這一切都成為了現實。在前後160多公里的金沙江上,向家壩和溪洛渡水電站已然相繼蓄水發電。兩個水電站的裝機容量,加起來超過了舉世聞名的三峽水電站,達到2200多萬千瓦。

羅懷學的家鄉,不復存在。

四座大壩來了,半世鄉愁丟了

金沙江下游四大水電站分佈圖:

金沙江流域山高谷深,水流落差大,光是從攀枝花到宜賓這段幹流,就有烏東德、白鶴灘、溪洛渡、向家壩四大水利樞紐——按照裝機容量的劃分,它們都是“巨型水電站”。另外,雲南昭通的金沙江支流關河,有7個梯級電站,牛欄江則有3個梯級電站。不久的將來,隨著各個梯級電站的建成,自然流淌的大江大河,將被一個個水壩束縛起來,變成由若干階梯組成的“大樓梯”。地圖繪圖/孟凡萌 水電站繪圖/劉震宇

房屋和它們承載的記憶,一起沉入江底

2016年3月,邱鋒和他的影友再次相約金沙江畔。我隨他們一起,從昭通市內出發,經過風景秀麗的大山包,由3300多米的海拔一路急轉直下,從炎山鎮下行,沿江一路行駛50餘公里。

在彎曲的盤山公路一路輾轉,金沙江從高處看見的一彎溪流,變成一個水面寬闊的存在,讓人一時恍然。沿江展望,倍感壓力:天地之間,除了大山,還是大山,唯一例外的景色,是坐井觀天般尚可窺見的頭頂天空和綿延不盡、不見首尾的金沙江。

但此時的金沙江,在邱鋒眼裡,不再那麼可愛。“以前的金沙江精瘦、健碩、婀娜。現在呢,他就好比是一個長期缺乏運動的人,變得滿身肥肉!”望著幽綠、緩慢行進的江水,以及多半沒入水下的斷崖,他狠狠地抽著煙。

快要到永善縣碼口鎮新民村木垮社的時候,一座黃泥灰瓦的土堡搶佔了附近的制高點。土堡下峽谷的一處荒草叢中,斑駁的石碑赫然顯現:“江南徽州府謝義盛,雍正拾年拾月立。”

這塊碑文,承載著一份傳說和記憶。羅懷學記得,小時候金沙江被老百姓稱為“金河”,這源於這樣一個說法:“漲水漂木,枯水行船,不漲不枯淘沙金。”漲水季節裡,“金河”經常漂滿木頭,“傳說木頭一直順長江和運河漂到京城,用來建皇帝的宮殿”。

當地地方誌《四川地誌·木政》記載:“自雍正六年至十一年,共採楠木1738棵……天壇、地壇所用楠木均採自永善、雷波。”傳說與碑文對證,荒野的石碑,背後竟是一段水運名木馳援皇家建設的歷史。

“枯水行船”的時節,傳說一隻只運銀銅的官船把“金河”上游一帶的銀和銅運到皇帝在的地方,鑄造天下老百姓使用的銀元和銅錢。而它的重要通道,就經過綏江縣新灘鎮。新灘,曾是雲南銀銅運京驛道上的重要集鎮,是當地銀、銅出滇入川的重要驛站,也是方圓幾十公里老百姓的油鹽柴米集散地。這樣一個小鎮,古時竟有大小廟宇十幾座,牌坊、菩薩龕等古蹟鱗次櫛比。臨江的房屋裡,吊腳樓、商鋪、旅店、飯館、茶樓,林林總總數十家。

如今,古鎮的記憶,已經沉入江底。為了“打撈”被淹沒的歷史,邱鋒在金沙江驚濤駭浪的洶湧聲中,手腳並用,攀爬被江水衝擊得支離破碎的巖壁。在這裡,他發現了曾經的縴夫棧道,被縴夫拉穿的纖口,足有拳頭大小。

曾經,永善縣黃華鎮黑鐵關的山崖上,碩大的“含輝”兩個楷書赫然聳立,一米五高的黑色字體遒勁有力,在黃褐色的背景下奪目非常。江岸山崖陡峭顯眼處,“南海飛來”、“賽普陀”、“永垂千古”、“利濟行人”等碑刻標語見證著佛教信仰和儒家文明在這偏遠山區的滲透……

如同邱鋒、羅懷學等人的記憶,這些人工創造,與天地造化相得益彰的古蹟,也黯然沉沒在金沙江水面之下。

殘酷的現實:許多庫區移民多年吃不上糧食

“我還能清楚地記得大壩蓄水之後的場面”,在自己的新家裡,魯甸縣新民村的村幹部鍾廷義追憶起自己住了幾十年的房子,慢慢被江水吞沒的情景。

2013年溪洛渡水電站蓄水前,鍾廷義就告別了生活了四輩人的江畔老宅,搬到了現在的居所。新房背後的江水下50多米,是老宅的“墳墓”。100多公里開外的綏江縣老城,遇到了同樣的遭遇:新城之下,舊城墳冢。

“又停電,又停水,出門就叫A、B、C(新的綏江縣城分為ABC三區)”,這句順口溜開始在綏江流傳。而曾經承載了幾代人記憶、叫得上名號的老街鎮,全都不復存在。

“綏江老縣城的歷史,不是一兩句話可以道盡的。”原住民的任正銀感慨。比起淹沒,移民們面臨的還有被改變的生活軌跡,它開始變得如同當下的金沙江一樣難以捉摸。60歲的新民村村民呂耀富如果要嘗一口甘蔗,還要自己買:“蓄水淹沒了家裡八九畝的田地,搬遷後沒有了土地,水稻、甘蔗、花椒、柑橘都不能栽種了。”

2012年蓄水至今,呂耀富賦閒了四年,種了一輩子莊稼的他連連感慨:“只有吃老本現在,基本上快要饑荒了。”

和他一樣著急的,還有家住撮魚社的村民。守望著碧綠的江水,一個村子兩個社600多人,已經連續四年顆粒無收,土地荒廢,而原因竟然是:沒法灌溉!

大壩蓄水,47歲的徐安民是撮魚社村民徐安民搬到了更高海拔的新家。背後是自己家的田地。

但是,如今的田裡一片荒蕪,莊稼蹤影難覓,僅有的花椒樹葉子零星得可憐。“這都是山體滑坡造成的!”徐安民說。

曾經的灌溉渠道被大面積滑下的土石摧毀,山上的泉水不能再流進地裡,田地中的莊稼被活生生地渴死了。

站在山洞不遠的滑坡堆上,一段黑色水管被硬生生地撕裂,管壁露向天空,在黃褐色的滑坡土壤中,分外顯眼。旁邊,接近1000米長的滑坡體橫亙在山間小路上。

“這樣的滑坡在大壩蓄水後發生了很多次。”徐安民說,隨著2012年溪洛渡水電站的蓄水,四年來,滑坡時有發生。

“最開始發生滑坡我們輪流值守,及時清理河道,還頂用,現在窟窿越來越大,只有另找水源!”當地的相關部門曾許諾,村民自找水源後負責修建管道,保證村民灌溉,當上百人冒著生命危險在懸崖上找到水源時,曾經的許諾沒了下文。

他們曾向上級反映,沒有結果。山體滑坡、無地可種、莊稼顆粒無收,讓本來就地處偏僻的山村雪上加霜。撮魚社的村民薛順東說,現在好多小姑娘都嫁去了外地,“前幾天我堂哥的老婆也跑了”。“我們嫁出去了,感覺外邊方便多了,可家裡的爸爸媽媽,更多的親人,可苦了!”已嫁到山東的撮魚村民豔子感慨。

四座大壩來了,半世鄉愁丟了

拍攝地點|昭通市永善縣碼口鎮

海拔高度|520米

溜索結繩捕魚,這種驚險的畫面或將成為歷史

因為江心島的存在,金沙江水在此發生分流。附近村民利用這種地形,分別在兩岸拉出溜索,然後在溜索中間結繩掛網,在湍急的江水中捕魚。前不久,一組標題為“你吃的每條魚,都可能沾著另一個人的血和淚”的組照,獲得了普利策新聞攝影獎。看到金沙江中的這種畫面,我們也能感受到類似的震撼。宋人范仲淹的詩“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里”,也是江畔漁民艱辛生活的寫照。隨著水位的不斷抬高,溜索捕魚的生活場面,也會逐漸消失。沒有了這種謀生手段,村民的未來將會怎樣?我們不得而知。攝影/袁志堅

淹沒了舊記憶,帶來了新煩惱

在邱鋒等人看來,消失的文明,淹沒的記憶,當地生活狀態的改變,這一切,都源於金沙江水電站的建設。

僅在金沙江下游,就有四個大型水電梯級電站,分別是烏東德、白鶴灘、溪洛渡、向家壩。這四個水電站,分佈在方圓400多公里的範圍內。

其中,四川省雷波縣與雲南永善縣接壤的溪洛渡水電站,2005年底主體工程開工,2015年竣工投產;雲南省水富縣境內金沙江下游向家壩水電站,2006年11月26日正式開工建設,2014年7月全面投產發電;四川省寧南縣和雲南省巧家縣境內的白鶴灘水電站,2013年主體工程正式開工;2015年12月,烏東德水電站項目獲國務院核准……

蓄水後,淹沒開始。以溪洛渡電站為例,作為金沙江下游梯級電站中第一個開工建設的項目,也是四個大型水電站中最大的一個,其蓄水後淹沒範圍就涉及四川省雷波、金陽、布拖、昭覺、寧南和雲南永善、昭陽、魯甸和巧家等9個縣……而這,僅僅是四個巨無霸中的一個。

讓人揪心的是,水電站蓄水,帶來的深遠影響,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

2014年5月,溪洛渡水電站開始蓄水。同年8月3日,昭通魯甸縣發生6.5級地震,共造成617人死亡;半個月不到,8月17日,昭通永善發生5.0級地震,14人受傷……

昭通古來就有地震,但是邱鋒認為,蓄水前後,地震的級別和頻率不一樣:“(這種變化)此前20多年都沒有。”

邱鋒發現,溪洛渡水電站離魯甸地震震中僅40公里。“這麼密集、這麼近地建設水電站,真的合適嗎?”他不停地表達著質疑,“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這還不是全部。我在跟隨邱鋒的拍攝途中看到,永善縣對岸的四川境內,前往宜賓方向的熱家河隧道出口處,靠近江邊的公路被“撕開”一道長約10米的口子,護欄被擰向天空。

“蓄水後的滑坡,不管是頻率還是力度,都比以前大了。”當地村民徐安民坦承,這也是他們放棄接通原有渠道灌溉莊稼的原因:滑坡的力度與頻率太高,靠人力已難以扭轉。

在綏江新縣城C區,移民任正銀髮現一些地方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下沉,部分房屋開裂,當地已經採取加固措施。羅家學也發現,淹沒新灘鎮江面上的新橋,橋墩和橋面結合部已出現開裂。

這些種種異常的現象讓邱鋒等人懷疑:是不是水電站的蓄水,引起了地震等地質災害的發生?這樣下去,家鄉還安全嗎?

邱鋒查閱資料發現,金沙江昭通境內的一些水電站,距離“小江斷裂帶”核心區域非常近。公開資料顯示,小江斷裂帶位於川滇菱形塊體和穩定的揚子地塊邊界,“該斷裂帶是一條構造成熟度較低的斷裂帶。該斷裂帶內有多條次級斷層,並常處於閉鎖狀態,應力易強烈集中而引發強震”。

據統計,一千五百多年以來僅在小江斷裂的雲南段上就發生了十多次大於6級的地震,2014年的昭通6.5級地震即屬此列。

“他們的擔心不無道理。”原四川省地礦局區域地質調查隊總工程師、教授級高級工程師範曉表示。2003年就開始關注水庫蓄水對地質影響的他,去年12月還曾到白鶴灘、溪洛渡等水電站調研。據他觀察,蓄水後的金沙江流域問題更多、也更嚴重了。

範曉曾對2010年1月1日至2014年7月31日間所有2級以上的地震數據進行了初步研究。研究發現,在向家壩與溪洛渡水庫蓄水以前的2010年1月至2012年8月,幾乎沒有2級以上的地震出現。從2012年10月開始,隨著向家壩與溪洛渡水庫水位的快速大幅度上升,水庫庫區及其兩側的地震活動似乎被全面激活了,2級以上的地震頻繁而廣泛出現——這和水庫蓄水時間吻合。

而2010年1月至2014年7月數據分析顯示,向家壩與溪洛渡水庫蓄水後,地震活動顯著增強。地震頻發區域集中分佈於三處,其中兩處位於溪洛渡大壩附近和向家壩水庫庫尾,另一處則靠近溪洛渡水庫庫尾——直接導致魯甸地震的斷層也在附近。

“發生地震的魯甸地處川滇地震區東部的馬邊—昭通地震帶,這一區域的東北向和西北向兩組走滑斷裂帶,相互交叉貫通,使得天然地震和水庫誘發地震的相互作用更為複雜。”

範曉稱:由於數據缺乏等原因,此次研究有一定侷限性,需要進一步論證,“但它敲響了日益增加的水庫誘發地震的警鐘”。

“我幾乎每年都要走一遍金沙江流域,水電站建設對當地的生態、地質都產生很大的影響。”中國橫斷山研究會首席科學家楊勇表示,金沙江包括西南部分河流,位於地球上最特殊的地質構造區域,生態尤其敏感。

楊勇表示,金沙江沿線,村鎮整體滑坡、山體滑坡在該流域已經屢見不鮮,隨著白鶴灘、烏東德水電站建設的投用,這些問題將會更加嚴重。他指出:“水電站建設將改變金沙江原有的乾熱河谷氣候,也會對當地本身植被係數、地表脆弱的生態造成更嚴重的影響。”

他2014年撰文稱:初步調查統計,金沙江干流共分佈有地質災害3739處,其中滑坡2032處,崩塌322處,泥石流932處,不穩定斜坡453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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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地點|昭通市永善縣碼口鎮新民村溜上社

海拔高度|530米

兩岸村莊依賴的交通要道,將因為庫區蓄水而廢棄

永善縣碼口鎮新民村的江邊有一座吊橋,是對岸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金陽縣彝族百姓趕集的必經之路。圖為守橋的彝族老鄉一家。攝影/韓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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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地點|永善縣碼口鎮石盤村

海拔高度|685米

永善縣碼口鎮石盤村以前處在絕壁高處,壁下有公路連接鄉鎮。附近庫區蓄水後,出村的公路將被淹沒,村民現在只能乘船或翻越村後的大山後,才能與外界溝通。

“被淹沒”,不是結束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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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地點|昭通市昭陽區炎山鎮小田村

海拔高度|630米

金沙江通陽大橋連接昭通市昭陽區與四川省金陽縣。大橋的橋頭,有一個村莊叫小田村,附近大壩合龍蓄水後,村莊也隨之消失在地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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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地點|昭通市永善縣碼口鎮石盤村

海拔高度|685米

水位抬升,給落後的村莊帶來了第一條公路

石盤村,是一個經濟發展和基礎設施建設極其落後的村莊。2012年的時候,全村還沒有公路。進村道路為土路,多數村民住著土木結構的老房子。圖中畫面是該村庫區蓄水前的狀態。等到水位上升後,畫面中的傳統交通道路將消失。濃煙滾滾的高處,一條高懸在村莊之上的盤山公路正在施工。

拍攝結束返程的時候,邱鋒和好友在新建的葫蘆口大橋旁,駐足拍照。這個海拔857米的大橋橫跨了金沙江兩岸的山峰,看上去宛如天塹。下方1000米,低於新橋200多米的葫蘆口老橋還在使用。對岸,沿江公路彎彎曲曲,通向白鶴灘方向,下游的寧南縣,在橋下猶如葫蘆開口的位置,一片寬敞透亮。

從這裡上溯40公里開外,白鶴灘水電站的施工如火如荼,從堤壩上望下去,300多米的壩底,運送土渣的貨車,如同螞蟻般渺小。“葫蘆口大橋是金沙江上的一座大橋,它把僅有一江之隔的雲南省巧家縣和四川省寧南縣連為一體……現因白鶴灘巨型水電站的新建,水位上升,原葫蘆口大橋將被淹沒……”這是來自當地一則新聞的描述。

對於更多昭通人來說,“被淹沒”不僅是一段歷史的結束,而且是另外一種情緒和生活的開始。而在水電站機器轟鳴和江水沖刷巖壁的交響中,這條“母親江”的未來,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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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選編於《中國國家地理》2016年第05期,撰文/唐會餘 攝影/邱鋒 等,責任編輯/馬子雷 圖片編輯/馬宏傑。如果你喜歡這篇文章就請轉發到朋友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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