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5日，日本國內有個舉動挺讓人矚目。
這天召開的國家安全保障會議（NSC）緊急事態大臣會議，決定“為了消除國民的不安感，將強化對（中韓）兩國入境者的檢疫。檢疫所長將要求他們在指定的場所隔離兩週，在（日本）國內不得使用公共交通工具”。近幾天在中國，除湖北極個別地方依舊有新增患者外，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也就偶爾出現一、兩個輸入性患者，其他時間基本上保持著零增長的態勢。此時日本突然作出這項決定，讓人多少覺得有些異樣。
發生地震火山等自然災害，出現新冠病毒等流行疾病的時候，筆者原則上不說正能量之外的話。現在是老人了，身體已經不允許衝到一線採訪，但年輕時在一線採訪，心裡有不痛快，也僅僅記在私密的日記中，不會寫成文字公之於眾。今年2月以後，寫的數篇日本新冠病毒對應之策，也真心地希望日本能挺住，日本作出一個典範來。
但3月5日，NSC的決定只是給人留下極為“唐突”的感覺。
在航班基本停飛後決定簽證的“無效”
筆者注意到，1月下旬中國為了防止新冠病毒傳染到國外，已經禁止組團出國，派包機接回了在國外的旅遊觀光者。看日本國土交通省發表的數據，中日之間原來每週有1600班飛機，但到了2月底，其中85%已經停飛。隨著日本的病情開始變得嚴重，去日本旅行的中國人會更加縮減，而來中國的日本觀光客本來就不多；因商務需求來中國的人需要隔離14天。中日旅遊、商務交往基本處於停頓狀態。
如果在2月日本宣佈中國居民持有的訪日簽證“無效”，看著天天在增加的患者人數，人們也許會對日本的做法表示理解。但在中國特別感謝日本對中國戰“疫”的支援，中國基本完成第一階段的戰“疫”後，突然來這麼個“無效”決定，讓人匪夷所思。中日民間感情的提升，很大一塊就是靠兩國的民間交往，疫情已經自然阻斷了這種交往，政府再來這麼一個舉動，用日語諺語“哭腫的臉上捱了馬蜂蜇”來解釋，再貼切不過了。新決定不僅沒有實際意義，而且還讓人很不愉快，對中日關係的升溫，也讓人非常的擔心。
NSC忽然這麼宣佈一下，意義又是何在呢？
“君子豹變”式的政策決定
到2月27日傍晚之前，日本在防治新冠病毒方面，一個比較大的特點是聽從專家意見，有條不紊推進相關事宜。不論是1月底從武漢撤僑，還是幾乎整個2月，新冠病毒的對策本部運行有序，效果良好。
有一件事徹底打亂了日本政局。英國豪華遊輪“鑽石公主號”停泊在橫濱港口，3711人中，到3月1日下船時共706人在PCR檢查中呈陽性。船是英國的，確診人數本該算在英國那裡，但現在停靠在日本，也就成了日本國內的感染患者的數量了。
實際上，到3月5日為止，厚生勞動省公佈的日本患者人數為317人（死亡6人）。和人口不到日本一半的韓國比，韓國的感染患者5328人（死亡32人），情況真的很緊急，而日本對新冠病毒進行了有效控制，套用中國著名專家1月20日在武漢時使用的詞來說，日本處於“可防可控”狀態。
但民眾的感覺可能和政府有著巨大的差距。到了2月下旬，不僅市面上買不到口罩、消毒水，手紙也開始成為緊俏貨了。上個世紀70年代發生石油衝擊時，手紙就是政府壓力的最佳計量表。當時市場上手紙消失，日本政府相當的恐慌。現在再次出現手紙斷貨的情況，安倍內閣當然會非常的焦急。
2月27日晚，安倍晉三首相突然宣佈“要請”（希望）所有中小學停課。其實最該禁止的是日本養老院的人員流動。日本是個65歲老齡人口占了總人口四分之一的國家，而老人最容易受到新冠病毒的攻擊。只是日本政府對養老院的關切，顯然不如對中小學生多。限制對養老院的訪問，切斷養老院與社會的關係，日本不會發生多大的震動。中小學一停課，頓時家長亂了陣腳，生產效率下來了，國家補貼要上去。而這樣的決定並未聽取專家的意見。
“作為內閣總理大臣，需要負起巨大的保護國民生命與生活的責任，需要站在最前列，在必要的時候作出自己的決斷。”安倍在2月29日見記者時說。顯然停課是安倍的一個政治決斷。
突然宣佈中韓兩國的簽證“無效”，尤其在中國除湖北外新冠病毒的影響已經基本平息後，作出這樣的決定，用3月6日《朝日新聞》的解釋是“唐突地發表（相關措施）受到了民眾的強烈批評。今後的對應一旦出錯，政權便會受到致命打擊。自民黨內部的重要成員甚至說，首相相當的焦急。”
用首相個人政治決斷方式去對應新冠病毒，讓日本漸漸偏離了通過議會民主方式，信息完全公開，民眾保有對病毒的充分認識，行動剋制，最終用最小的代價戰勝新冠病毒的正常軌道。這種政治決斷還讓2月以後這一個多月不斷升溫的中日民間感情關係受到很大影響，原本對日本上升的好感，未來將繼續擴大的民間交流，忽然因為一紙簽證“無效”的通知而變得空虛了起來。幾乎所有中國民眾都不能理解為何在中國已經控制住疫情的時候，日本要發這樣的通知？其實日本民眾也感覺到其政府的十分“唐突”，國際社會太多的人也認為日本的決斷讓國家在失去理性，同時日本也在失去讓世界看到一個很好的應對新冠病毒典範的機會。
陳言：人民中國雜誌社副總編，日本企業（中國）研究院執行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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