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23日，《激情的歲月》在中央電視臺播出，如今大幕將落。從頭追到尾，頗多感慨，不吐不快。這部劇不是話題劇，播出以來不溫不火。不過，即使熱度不盛，《激情的歲月》卻有頗多迷人之處。
沒有鼎沸滾燙的戲劇衝突，沒有一瀉千里的快節奏，也沒有摧心剖肝的強情節，卻有高山仰止的崇實信仰和文火慢燉的清淡日常。這部年代劇，講得是核武器，說的是科學家，卻在鋪天蓋地之間，傾灑出獨屬六十年代的艱苦奮鬥之現實與唯美高蹈之浪漫。
這部劇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年代劇，雖然以新中國的核事業為貫穿脈絡，但在苦心孤詣的核武器研究之外，它更展現著那批科研、醫療以及後勤人員的生活姿態與人生軌跡。噴湧不止的沸騰情感和保密規則下的自我剋制，天生的矛與盾在高主題、大格局下交相融洽。
說完閒話，聊聊今天的正題。時至終局，這部劇最讓我難忘的，莫過於人物。
觀眾都知道《激情的歲月》 中的主要人物有其歷史原型，劇中的這些科學家，或許都能從“兩彈一星”的英雄名單中找到相似處。但要我說，將劇中角色簡單等同於原型，又確實有些穿鑿附會。只能說，這些人是那個時代中獨有的歷史縮影。
王懷民（李光潔 飾）與黃凱華（朱鐵 飾）是前期的敘事樞紐，初期的故事圍繞著他們展開。兩人早有矛盾，在蘇聯求學時就不對付，歸國之際更因誤會撕破臉皮。兩人又都是好人，縱然互相看不慣彼此，卻處處能為對方著想。用劇中話說，大家都是社會主義偉大科學家。
蘇聯專家撤走，是這部劇的首處高潮。在此之前，王懷民與黃凱華或有嫌隙，在此之後，兩人的矛盾逐漸消解，衝突又變成研究方向的不同。王懷民和黃凱華，分別領導內爆式與槍式兩個小組，雙管齊下做研究。既有共同目標，又是競爭對手。
對於科學家來說，研究方向不同不算小事，兄弟之間有時也會反目成仇。按理說，從此點入手將衝突擴大，劇情輾轉抖擻，20集故事也有了，但這部劇並非如此。
王懷民與黃凱華在競爭，卻從來不虛與委蛇、互相欺騙。當得知內爆式理論取得進展之後，黃凱華更是毅然放棄了代表著自己前途的槍式方案，全身心投入到內爆式核彈的研究之中。
王懷民是精英主義的科學家，科學信仰重於社會信仰。在他的身上，兼備激昂奮進的愛國主義熱情和為科學舍棄一切的“拼命三郎”精神。從無信仰到共產主義的信仰轉變，是他歸國之後要跨越的最大精神難關。用他的話來說，“我們這些徒勞的堅持和拼搏有什麼意義呢？”這也是當時知識分子的普遍疑惑。
老格勒的死，催化著王懷民信仰之花的盛開，也帶動著一批科學家共產主義信仰的形成。在此刻，他們才真正理解鍾愛國同志所說的“共產主義的科學家，一切的研究成果，都是為人民服務的終極追求。”也正以此為節點，王懷民正式踏入一條捨生忘我的奮鬥之路。
陶志綱（李健 飾）有著國產年代劇中的常見性格。在前期，他總是好心辦壞事，缺乏必要的知識讓他成事不足；到了後期，他學習相關知識，通過自己的努力，一點一滴轉變著科學家們的看法，最終也感動了鍾心（徐曉璐 飾），收穫了自己的幸福。
這個“大老粗”式的人物，是這部劇中必不可少的調味劑。在前往羅布泊試驗基地之前，他和科學家衝突不斷：拆損王懷民的留聲機，將彭雄飛（蘇茂洋 飾）的未婚妻調進單位，排查不嚴導致特務潛行，甚至陰差陽錯還撞上了鍾心換衣服。但也正是由於他耿倔的性格，前期稍顯平淡的故事才能妙趣橫生、歡笑不斷。
王懷民是骨子裡的現實主義，陶志綱是骨子裡的浪漫主義。軍人每每古板。但在我看來，陶志綱恰恰是最浪漫的理想主義者。這並不是說，共產主義者都是理想主義者，而是因為他如鬥牛一般，永遠把定方向盤，認準一條路拱到黑的浪漫。製造核武器如是，為鍾心負責亦如是。
楊佳蓉（高露 飾）和鍾心，是身份懸殊的“雙星”。前者中專畢業，只是醫院的基層護士，又遭逢流言蜚語轉到消毒防疫站；後者留美歸來，父親是知名學者，自己又是年輕的科學家，相比起楊佳蓉無疑更具優勢。一開場，兩人都對王懷民有好感。常言道，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按照某些國產劇的老套路，這一對角色足以被賦予更多強有力的爭鬥屬性。
幸運的是，這部年代劇只愛“拉郎配”。王懷民歸楊佳蓉，鍾心則有陶志綱。或許是編劇心善，既然核武器的自力更生已如此苦澀，兒女情長的故事就別再多生事端，苦中作樂總歸勝過頹喪悽苦，影視作品終究得面向觀眾。現在又有誰願意看36集的“苦難史”呢？
楊佳蓉是賢內助式的角色。這和李彩蘭（齊襄 飾）尚且不同，後者是淳樸的勞動人民形象，用艱苦樸素的精神打動了彭雄飛，這是特定年代的特定感情，不具備時空跨越性。楊佳蓉則不同，她替王懷民照顧小振理，為和平選擇做一名醫生，又勸導王懷民信仰共產主義，她是堅定的共產主義信仰者，是王懷民航行路上的避風港，更是不斷進步的獨立女性。
相比起前半程的精彩，鍾心後勁稍顯不足。從和陶志綱談戀愛開始，這個人物存在的價值進一步被弱化了。前半段的她是天才科學家，運籌帷幄之間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題；後半段的她則“戀愛腦”上線、終身大事在前，矛盾似乎都是為了增加與陶志綱的感情而生。
彭雄飛這個傢伙也很有意思。陶志綱將李彩蘭留置在A所，破滅了他追求鍾心的幻想，也斷絕了他為門當戶對想娶一個女科學家的念頭。
他為了製造出核武器，一次又一次隻身犯險，甚至導致自己耳膜穿孔、幾近致聾；他又千方百計想趕走李彩蘭，哪怕她替他照顧祖母多年，歷時半年跨越大半個中國來找他團圓。
他不是陳世美式的負心角色，也不是王十朋式的忠貞人物，他的行動邏輯，是典型的最優解選擇。當然，隨著逐漸與李彩蘭熟稔，他也終於發現她身上的閃光點，開始“倒追”之旅。這不就是現在觀眾最追捧的“先虐妻、後追妻”嗎？
文至終局，我發現：這部劇每個人物的身上，都洋溢著唯美高蹈之浪漫精神。尤其是第18集全體成員聞蘋果一幕，簡直令人拍案叫絕。極度的現實殘酷與極度的精神浪漫，交織出的是那些理想主義者的無盡高歌。這些趣味的故事和詳盡的細節，道出了不同尋常的閒情雅趣。
當然，《激情的歲月》也有頗多缺點。前半程的文戲多了些，曖昧之處讓觀眾不滿；後半程的武戲多了些，“唱唸做打”的反覆隱現又讓人眼花繚亂。遺憾歸遺憾，但我倒覺得，既然能從頭追到尾，又何必再惦念這些煩惱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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