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湖邊,伊寒呆了一天,之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幽魌宮,沐焰心仍舊躺在赤焰潭上,玄蚺挺鬱悶地看著憔悴的伊寒。這麼久都沒看到伊寒如此複雜的表情。
“心心,醒醒吧!你做了什麼,我都不計較了。”
伊寒從歷穎橋上緩緩向沐焰心走去。青芒蝶的光彩亦盛亦淡,它讓伊寒的心越變越靜,凌亂的思緒清晰起來,這是青芒蝶寧神的威力。
“玄玄,去玩吧!”伊寒輕聲說。
玄蚺知道她心情不好,凝望了她一會兒,爾後乖乖退去。伊寒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沉睡不醒的沐焰心,棘骨藤的毒非同一般,光有玄蚺的毒液顯然不行,伊寒遲疑了一下,但她還是定了定神,像做了個極為重大的決定。
伊寒抽出堇罹神劍,劍指蒼穹,赤焰潭在一片流光中忽然百木欣榮,一簾透明的水幕分隔出兩個空間,伊寒拎著劍,幾乎毫不猶豫地衝向另一邊,爾後攸然消失,不到片刻又從虛無中憑空冒了出來,只是手中多了一樣東西,一條彩色絲帶。
伊寒將絲帶甩了甩,絲帶上散出精靈般躍動的光氣,她的神情變成了難以言喻的哀怨。
南邊傳來了一聲巨響,顯然是玄蚺發出來的,之後幾聲穿天透地的嘶嘶大震,伊寒一驚,卻連南邊看都不看。
“玄玄,我決定了,只有顏璃絲才能救她,別無選擇了。”
更為尖銳的蛇聲傳來,伊寒略帶無奈地退了幾步,幾乎沒掉進赤焰潭。
“別說了!”伊寒悲傷大喝!
伊寒決然飛向沐焰心,雙手捧起顏璃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它纏繞在沐焰心右手腕上,然後輕輕用堇罹劍在她右手腕上豁開一個口子,透明紅色的血液奔湧而出。顏璃絲蛇一般從傷口中鑽進去,不久她的全身散漫光氣,伊寒取下自己的眉玉戴在她額上,光氣頓時隱匿不見。
沐焰心的臉色紅潤起來。
伊寒舒了口氣,倚地潭岸邊的青石上休息。
“小寒,勞煩你了!”
“祝融大神,共工!”伊寒有氣無力地喊了兩句。
此時潭水蒸騰出的水氣又將這裡渲染得霧靄紛繞,溼淋淋的一片,但伊寒的身上一直都乾爽溫和。共工不停地擦試水珠。
“暫時別過去。”伊寒調息罷後,平靜地提醒道。
祝融攜共工向潭邊退了幾步,進得了赤焰潭並不意味著出得去。
伊寒敏銳地察覺到沐焰心有動靜,便迅速飛到她身邊。
“伊寒宮主,你救了我啊!”沐焰心看著她生硬地說。
伊寒什麼話也沒說,定定地看著她。
“我還以為你只會對矅影哥哥好呢?”沐焰心凌空而立,語氣帶有幾分不屑,但當她轉過頭看見父親和哥哥時,她的臉色霎時變了,不安地看了伊寒一眼。
祝融嚴肅地瞪著她,沐焰心乖乖飛到他身邊。
“父親安好!哥。”
身後赤焰潭蒸騰的水汽小了很多。
“小妹,你怎麼還這樣對伊寒宮主。”共工小聲地提醒道。
伊寒甚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信手拈了朵花,那花是鳶尾,幽魌宮中常見的血韻鳶尾,淡如血色之紅,讓人覺得有些悚然。卻被其美麗吸引。
沐焰心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眉玉在漸散的水汽中折射出綠光。
“伊寒,你把你的眉玉給了她?”祝融覺察出了什麼。
“是。”
祝融一把抓過女兒的手,看見她右手腕上的刀口後,很深地嘆了口氣。
“都跟華胥一個脾氣。”
“父親,怎麼?難道。”
“那顏璃絲是你和矅影的情緣精魂,你何苦啊!昕兒沒別的辦法救嗎?”
“矅影已去,雨妃也逝罷,顏璃絲留有何用,能化成昕兒一身血換條命也值,無所謂。”伊寒的語氣平靜之至。全然不似眾生眼中冷豔孤傲的幽魌宮主,她手中的鳶尾輕晃,大家都看著她。
“小寒,過來。”祝融打破沉默,向伊寒招手。
伊寒徐步走到祝融面前,祝融運氣,將一顆金色小石安戴在她眉心,掩卻不住靈質光氣讓赤焰潭生機煥發。
“天乾玉。”沐焰心心猶不甘地看了伊寒金色眉玉一眼,可是自己已有了伊寒的隱痕眉玉,她也不敢說什麼。
“昕兒,九州王叫你帶著帝姬冰澈去歸古陸向陸主道賀,冰澈在外面棲雨宮等著”
“冰澈,還要帶他女兒去?”
祝融的目光嚴肅不可違逆,沐焰心也只得乖乖應承。
“女兒先去,以免帝姬久等了,她是正妃之女,怠慢不起。”沐焰心欠身辭別父兄後便離去。
冰澈·魂魘·遇見
心王妃帶我去歸古陸道駕,年輕的少主,傳言他曾是幽魌宮釋月使。
路邊的風景已不能吸引我,我一直在重複一個夢境,真實的夢境。
看著那個陌生的馭夫,讓我想起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變成不同的東西來逗我。
“冰澈,到歸古陸了。”
我溫然一笑表示知道了,她的眼神略有些詫異,因為今天我的態度顯然是和平時大相徑庭。
走入帝都,流霜沼靜靜地懸浮在空中。
流霜沼,我的愛,我的你,都已失去。
心王妃平靜地走入盤古殿,我斂眉垂首在風動流蘇的瞬間踏入大殿。
“九州王王妃沐焰心、帝姬冰澈攜禮奉九州王之命向歸古陸新任陸主道賀,陸主聖安,望和永世之好。”
而當我抬起頭時,他,嚴肅莊重地坐在帝座上,他竟然……
歸古陸,他,金合歡。
燦爛的季節,合歡花紛紛飄散,一個很朦朧的世界,片片花瓣落下,墳墓般堆積著,遠方是他的身影,充滿了憂怨,耳畔是從他的銀笙中傳來的華美悽傷。
千鶴,你沒有死,是他,失蹤了很久的陸主之弟。
可是,至始自終,他的目光遊離,未曾看我一眼,就像從未謀面的生人,我的心幾乎碎了。
歸來,忘了我嗎?
千鶴。我很想喊他,問他記不記得,可是,我不敢。
一百多年前,我剛成人時不久,同樣是踏進盤古殿的那一剎,側立帝座左側的千鶴深深吸引了我,我的快樂也動容了他,他說,他會用一切守護我的快樂。
千鶴,你記得嗎?
你去了哪裡?陸主死了,你卻失蹤了,為什麼會成為釋月使,三界有多少眾生的血濺在了你手上,你又怎麼回來了,我好想問你,卻問不出口。
因為父親告訴我,你失憶了。
千鶴,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當我難過的眼神與他冷傲的眼神對上時,我只聽見風聲獵獵作響,那麼冰冷,是殺手特有的無情,我的心裡湧動起淚。
“心王妃,冒味問一句,為何你的眉玉是伊寒宮主的隱痕石?”千鶴如今居高臨下的態度大有挑釁的意味。
“伊寒宮主將它贈予本王妃”。
我再也呆不下去了,便隱身出殿,將一個盒子交於侍衛。
“陸主,九州帝姬冰澈將此盒留下後先去了,並交待小人轉交於陸主。”
“不象話的東西。”沐焰心小聲嘀咕了一句。
“呈上來。”
我聽見後面傳來的一陣唏噓之聲,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巫後迎面走來,她的眉頭微動,身後的封曷王很詫異地盯著我,真是很久不見了。
可都已物是人非。
陸主打開盒子,七彩霞光迸射而出。
一支系著顏璃絲的銀蕭。
“這世上唯一兩條顏璃絲都歸雨妃所有,其中一條是三百多年前送給陛下的,說是能繫住姻緣,而陛下送給了她。這支銀笙是前陸主在陛下一百歲時送陛下的,陛下為表心意將其贈與冰澈,陛下記得冰澈嗎?”巫後小心地問。
那段空白的記憶和她有關嗎?
千鶴拿起銀蕭,眼前又浮現起冰澈,突然覺得她絕塵而立的神態若似曾識,她雖一直未笑,千鶴卻幾乎想像得出她空靈的笑。
“我們曾經遇見過嗎?”千鶴在心裡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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